VIP补习班 第24章 第二十四课

“我先去把你衣服放洗衣机里面。”黄晚庭选择避而不谈。

她是绝对不容许自己跌入到这种低端的自证陷阱里的。

梁呈若有所思地盯着黄晚庭远去的背影，好半天才想起自己穿了一半的衣服，他默默地拉下毛衣下摆，遮住自己还露在外面的肌肤。

所以，他喜欢上了一个坐怀不乱的学霸，这还能有后续吗？

不过好消息是，她也会脸红，证明并不是完全对他不感兴趣。非常值得一乐的是，自己的这张脸，也算是有用武之地。

这段小小插曲很快过去，一家子其乐融融地围坐在饭桌上吃起了年夜饭。

姥姥这会儿倒是脑子清楚了，一双筷子忙着给小辈们夹菜，看到家里来了个俊俏的小男生后笑得嘴都合不拢，眼神还直往自家外孙女和梁呈之间飘来飘去的：“多吃点，看你这孩子瘦的。”

闻言，黄晚庭的齿尖轻轻嗑了下口腔里还未来得及撤开的筷子，她不由地想起刚刚发生在卧室里的那一幕。姥姥这回可是看走眼了，人家那不叫瘦，明明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才对。

呵，看不出来梁呈平时表现得挺宅，但身材还挺有料的。直到现在，黄晚庭才不得不承认，学校里一些女同学为这样的男生痴迷疯狂，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这桌菜大家觉得怎么样？”忙碌的厨子总是对自己的手艺抱有别样的期待，希望能从食客们那里得到正向反馈。

“你觉得呢，好吃吗？”仅仅一拳之隔的距离，梁呈的气息几乎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

黄晚庭并不喜欢和别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尤其是还在发生了那种尴尬事件之后。她端着饭碗，默默往远离梁呈的方向移了一移：“挺好的，你手艺稳定发挥。”

女生竖着大拇指夸人，嘴巴里几乎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足以看得出来这话确实没有掺假。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反应。

“那就好。”不可控地，梁呈的一腔热情被浇灭了些许，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

这顿年夜饭热热闹闹地吃了很久。

收拾碗筷往厨房去的时候，谢萍特意停了下来，用那只才擦拭干净的手拍了拍黄晚庭的肩膀，长叹一口气：“晚晚，毕竟是过年，你看看，要不要给你爸打个电话？”

黄晚庭的爸？这个从来不曾被提及却又真实存在的人，终于要出现了吗？其实从她们母女两人骤然冷却下去的态度也不难看出，这位在家庭当中担任父亲一角的男人该有多失职。

梁呈很识趣地起身帮着谢萍收拾起了碗筷，准备将这里的空间留给黄晚庭。

“梁呈，你说我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你说。”黄晚庭的声线发紧得厉害，“那你现在，能陪我打个电话吗？”

她是学校里最最有名的学霸，是同学们眼中很有威望的班长，更是他眼里那个无时无刻都从容不迫的化身。这个人展现出来的始终都是理性客观的形象，就好像压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难得倒她。

这还是黄晚庭第一次流露出这样脆弱又慌乱的一面。尤为讽刺的是，这一切居然还是因为她那个亲生父亲。

梁呈的心被攥得一阵生疼，他只点了点头：“好。”

电话铃声响了好久，就在梁呈以为那边压根就不会有人接起来的时候，一道很是低沉柔和的嗓音突兀地从黄晚庭的手机里传来：“谁啊？”

“说话。”可再是温良的人，也会有不耐烦的时刻。

“爸。”唇瓣嗫嚅好久，黄晚庭才想起来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于是纠结半天，最后也只浓缩出了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哦，是晚庭啊。”男人不耐烦的语气稍显平和，可话锋一转就又变成了某些家长独有的高高在上，“怎么不打视频？我先挂了，待会儿你打过来，给你爷爷奶奶拜个年。”

人和人之间应该是有奇异磁场存在的。梁呈从未与电话那头的男人见过面，但仅仅只是通过这语气不善的只言片语，他也很难对这位长辈有什么好感。

电话挂断后，饭厅里是长久的沉默。

自打他们两个认识以来，黄晚庭还从来没有这样低气压过，梁呈担忧地盯着她的侧脸瞧：“你还好吗？”

“他们从来都在一起过年。”黄晚庭低着脑袋，任由手机自动息屏，“他，爷爷奶奶，叔叔一家，还有，他的……”

他的小三……明明道德败坏的是那对男女，可这样不堪的字眼，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黄晚庭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再次划亮手机屏幕，点进微信通讯录里开始找人。

漆黑的夜很沉很暗，即便屋里有电视机和白炽灯泡的光亮，也依旧映衬着她的脸色发白，毫无血色可言。梁呈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可他又该做什么呢？他能做什么吗？梁呈不知道，只好静默地坐在一旁。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人陪陪她，哪怕不说话也好过让她独自面对吧。

铃声响了好久好久，那边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是晚庭啊。”举着手机的是一个白发苍苍但却红光满面的老大爷，他旁边那个忙着给孙子倒饮料的，应该就是黄晚庭的奶奶了。

两个老人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见到黄晚庭的第一眼也是笑呵呵的表情，梁呈提着的一颗心稍稍往地面落了一落。

“爷爷奶奶过年好，你们身体怎么样？”

“就那么回事吧。你和你妈一年到头总也不来看看我们，非得等过年了才能想起来？你看看你，再看看你堂弟！”

嗯？这不对吧？梁呈敏锐地嗅到了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尽管听上去好像是小辈的不对，但这语气听起来，怎么听怎么只有苛责的意思呢。

奶奶的声音插了进来：“小佳啊，给你姐看看你的奖状。”

小佳是叔叔的独子，小时候和黄晚庭一起在村里生活过一段日子。两个人被爷爷奶奶带在身边，是堂姐弟又是同龄人，按说也应该算是亲近。

可现实就是，这两个人互不对付。黄佳旭一把将奶奶口中的奖状藏到了身后：“也没什么好看的，就一学校发的奖状。”

爷爷奶奶总是偏心的，对于孙子的喜爱溢于言表，孙女则是迫于长辈的身份而不得不照顾的义务。小时候的偏爱是一颗糖、一块肉、一瓶可乐，长大了则是可视化的学习成绩。

无论她有多么拿得出手的成绩，他们也只会视而不见。但如果同样的情况出现在了黄佳旭的身上，那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好在黄佳旭不再是少不更事的年纪，处处矮人一头的成绩让他在黄晚庭面前异常别扭话少，看着倒没有小时候那样讨人厌了。

黄晚庭弯唇挤出一个叫人挑不出不妥的笑容来，刚想顺着话茬恭维几句。

爷爷却在黄佳旭身旁啧了一声，将奖状夺过来举在手机跟前：“全校进步之星，年级前三！晚庭你给看看，是不是很有含金量？早说了以你弟弟的天赋就算在咱们这里的县城学，也不比东宣那大城市差！”

爷爷奶奶沾沾自喜的嘴角弧度，和童年时的情景渐渐重叠。那还是数九隆冬的午后，有一次，差点被人贩子拐走的黄晚庭吓坏了，回家以后一改平日的腼腆内向，在爷爷奶奶跟前哭诉了好久，她以为他们至少会出声哄哄她的。

可现实则是，他们惦记着自己宝贝孙子爱吃的冰糖葫芦，即便大冬天的都不惜挤大巴要专门去县城里买。至于她嘛，只有留下看家的份儿。

“进步之星？分低才有进步的空间吧。年级前三，他那所高中即便是年级第一，难道就能考上重点本科吗？你们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人知耻才更应该后勇。”

多年的生活环境锻炼出了黄晚庭利落的嘴皮子，她本不想用这咄咄逼人的一面来对待家人，可是大过年的她是一片好心，他们却还一如往常地要给她上眼药。

终于，黄晚庭气冲冲地压了电话，只留周身的空气凝滞一片。

“别生气，和他们计较犯不上。”

黄晚庭只和谢萍一起生活，过年只会回姥姥家来和亲人团聚，梁呈有想过应该是和她的父亲那方有什么不和的过往。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对方那一群从老到少的人，会是这样的蛮横无理。

“他们是很……”到底是长辈，贬义的字词黄晚庭暂时还不想在外人面前随意扣下，她寻找着还算恰当又一针见血的措辞，“传统的老人，就重男轻女的那种，你能看出来吗？”

“我其实就是想证明，女孩不比男孩差。男孩能做到的，女孩一样可以，男孩做不到的，女孩不仅可以做到，还可以做得更好。初中那会儿，我妈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在大城市落了脚，我才转学到了东宣。”

东宣到底是一线城市，无论是老师的授课方式，还是日常所能接触到的各种新鲜事物，都比当时她被放养的那一个小小村庄里要强很多很多。

也是那个时候，黄晚庭终于明白了从书本中读不来的道理，原来“寒门无贵子”这种一听就非常有宿命论的论调并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因为不具备出生就在罗马的条件，所以才更要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依靠后天去追平这些差距。

也许能追平，也许始终都有所差距，但是至少拼搏过，那也算是了无遗憾了。更何况，黄晚庭始终信奉种瓜得瓜的真理，不再随波逐流的心境何尝不是一种回报呢。

“我也考过倒数，也常年在班级中等水平游荡。直到了初二下学期，我才一点点追了上来。很多人只知道我是附中的中考状元，但是状元籍籍无名的时候，没有人会关心他是怎么爬到高峰的。”

所以哪来的天生的学霸，更没有什么爱学习的出厂设置。一个学霸的练成，背后付出的不止是远超常人的努力，还有可能是身边人烂俗可笑的见解，甚至是亲人毫无道理的偏心。

梁呈很想安慰她，可他自己都是一颗破破烂烂的心，他该怎么做呢。他想到了直男常常挂在嘴边的“多喝热水”，尽管很不解风情，但做了总比不做好。

最终，他倒了杯热水，蹲在女生面前给人递过去，仰视着她因为心生波澜而潋滟的眼眸：“黄晚庭，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考上心仪的，全国最好的大学。”

“借你吉言。”热水隔着玻璃杯将烫意一层层传递到她的全身，黄晚庭的指尖慢慢恢复了体温，她也再次暂时将那些糟糕的心情剥离开来。

“不蒸馒头争口气。就算一下没能去到最好的学校，我也愿意陪你复读！”

“噗！”梁呈这话太过惊人，黄晚庭不小心被热水烫到了舌头，来不及咽下去的水一口气喷了出来，“你，你瞎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