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听到他演练过千次万次的话语,迟寻在那一瞬息间眼泪滑落,剔透明亮的泪珠就像珍珠,一滴又一滴地坠落下来。他抱住闻吟,动作不是因为激动而粗暴用力的,反倒是小心翼翼,就像是在冰天雪地中茫然的旅人终于捧得一泉热水,第一反应不是赶忙上前将手伸进去,而是不确定地靠近观摩,再尝试伸出一根指尖去试探。
他的手缓缓环上闻吟的腰,再慢慢收紧仿佛要将他融入他的骨血,两人合二为一。他的下巴低下搭在闻吟的肩膀上,眉眼低垂嘴巴微抿,好似一个温顺的大型犬。闻吟鬓角和发尾处的头发轻轻挠过迟寻的耳朵,弄得迟寻心神有些荡漾。
闻吟也投桃报李似地轻拍他的背,仿佛迟寻是什么哭闹的小孩一般,嘴上还安慰道:“好了好了,你怎么也哭。”
他尝试着缓解略微沉重的气氛,“我哭完就你哭,我们俩比赛呢比谁能哭。”
见不管用,他只好使出杀手锏,“看来我们真是天生一对,都爱哭。”
迟寻破涕而笑,拭去泪水,“放屁,你见我哭过吗?”
闻吟板着个脸正经回答,“现在不就在哭?”
谁知迟寻赖皮地努努嘴扭过头去,“这次不算。”
看来这一年的打击沉浮并没有把seek选手磨练成宠辱不惊的人,倒是有些臭不要脸的架势。
两人如胶似漆了好一会,终于分开。迟寻略大些的手握着闻吟的手,十指缠绕交扣在一起,就像他们此刻的两颗心挨得那样近,没有丝毫间隙。
迟寻吐出一口重重的气,看着闻吟蓦然出声,“好喜欢你呀,宝宝。”
闻吟好不容易哭红的脸此时此刻就像熟透了的桃子,蹭的一声烧起来了,而且还没有要消下去的兆头。
他如鹌鹑把头埋进被子里,闷声道:“别说了,哥。”
迟寻起了挑逗他的坏心,神态自若好似刚刚哭过的人不是他一样,“说什么?”
闻吟可没有他那么不要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就你...刚刚那句。”
“刚刚哪句?宝宝,我不懂,你要说出来我才明白。”他俯身凑近闻吟蒙住头的被子,气息喷在他露出的额前的几根头发。
这下闻吟更受不了了。
他猛地坐起,有些恼羞成怒,“你还说!”
迟寻还在装傻,“说什么。”
“就那个称呼啊...”
“什么称呼。”
他步步紧逼像是计划好的猎人,把势在必得的猎物引诱到他早已布好的陷阱中,只等这最后一步猎物就可以收入囊中。
闻吟缴械投降,败下阵来求饶道:“哥,哥哥,好哥哥,你放过我吧。”
迟寻字正腔圆地来了一句“草。”随即情不自禁地吻上他的唇。
在唇齿相碰的水声中,迟寻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原来他才是那只猎物。
两人闹到很晚,相拥而眠地睡在迟寻的房间。
上午冯洋从迟寻房间经过,看见闻吟打着哈欠顶着一头炸开的头发从迟寻的房间里出来时,眼珠子瞪得像个铜铃,还以为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嚷嚷着要回房间重新起床一次。
等他再一次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正好看见迟寻也起了床出了房门,而闻吟就乖乖地站在门口等他。迟寻发现闻吟在等他,像只巨型的人体挂件攀在闻吟身上,嘟囔着说了一句早安。
这下冯洋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疯了。
中午吃饭时,冯洋有意无意地挪到迟寻的身边,咬牙切齿低身询问:“你跟soar怎么回事啊。”
迟寻面不改色地吃饭,“什么怎么回事。”
“你还给我装,早上我都看见了。”
迟寻放下碗筷,擦擦嘴,扭头正色盯着他。冯洋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
“经理,看人亲热是不道德的。”
冯洋简直要被他这种先发制人的招数给气笑了,怒火中烧地低声吼道:“你也知道你们在亲热?”
迟寻泰然自若,“对啊,战队没有规定选手不能谈恋爱吧。”
听到他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冯洋险些一口老血没吐出来。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指着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你...你你。”
“你和soar刚转来Rival没多久你就搞出这么大动静,一点成绩没有,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还有黑子就跟老虎盯着肉一样,就等着一出丑然后再问候一遍你全家。”
“这个赛季我会带着队伍拿到世冠赛的入场门票。”
冯洋被他这个异常自信的态度吓到,惊叫了一声引得饭桌上其他人都纷纷看过来。他立马住了嘴,又压低声音问:“这么自信?我靠哥们你别吓我啊。”
“嗯,就是这么自信。”
冯洋也拿他没办法,叹了一声气,“随便吧,反正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事你不许给我公开啊。”
迟寻点点头,“嗯,本来也没打算公开。”
这时苏苏的声音乍起,“经理你和seek说什么呢,说好久了。”
冯洋顿时坐直了身体,做出一副嫌弃样,还有一丝丝被人抓包的窘迫,他摆摆手喝叱一声,“吃你的饭。”
苏苏唯唯诺诺地哦了一句。
吃完饭选手们休息了一会,老梦就招呼着大家来开个简短的小会。
“额,今天下午我们要训练啊,跟别的战队约了训练赛。另外说一下后面的赛事安排,夏季赛我们打到现在也马上要结束了,季后赛我们是稳进的,现在我们积分排第四,就算是接下来最后一场输了我们都还是有前六的。”
“但是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一共就六支战队可以进季后赛,结果我们排三名开外。你们之前还有很多配合的问题,后面我会让教练组专门针对一一突破。”
苏苏:“教练,我们最后一场打谁啊。”
老梦突然调转方向,面对着迟寻脸色正经,“EST。”
迟寻勾起嘴唇歪嘴微笑起来,他这时叉着手坐在椅子上,椅子的凳子腿往后翘。他就这样靠后面两只椅子腿撑着,在那晃啊晃,也不怕摔倒。
他的脸上一片云淡风轻,倒没有因为遇见前东家而有任何负面的情绪,尽管他在EST两年的回忆并不值得留恋。
苏苏却弹跳而起,直接大喊一句:“我草。”
冯洋白他一眼,“坐下。”
苏苏慢慢坐下,有些出神地问:“那我们这场是一定要拿下了。”
老梦:“这是什么话,就算对面打的不是EST,你们都要拼尽全力地去赢好吧。”
苏苏一把抓住身旁老吕的肩膀,做作地摆出要哭的表情,上半身斜过去想要靠在他的身上,“呜呜呜呜呜老吕。”
老吕就是个正经古板的性格,看见苏苏要靠在他身上,直愣愣地也歪到一旁去不让他靠。
苏苏看见他这个表现,“呜啊啊啊啊。”这是真想哭了。
冯洋:“好了好了。”冯洋和他们待了这么久,早就看出来这小子是在那演的。要是这么一点小事他就要哭,那么当初他也就进不了Rival了。
苏苏抹去他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咕哝着说道:“让我装一会都不行吗。”
闻吟听见老梦说要打EST时,也担心地转过头看着迟寻。却见迟寻像早早就在等他一样,一转头就看见迟寻也在注视着他,同时还做了口型无声地和他说话。
“加油。”
散了会,队员们休整一下就要马上开始下午的训练赛。等选手们进入游戏等待界面,发现对面是Queen战队。
前不久才见过的笑影打招呼的声音飘荡在Rival的整间训练室,“嗨,闻吟哥哥。”
苏苏差点要被这个略微有些恶心的称呼惊到把刚刚喝下去的水吐出来,老吕还颇为贴心地交代他,“慢慢喝。”
他咳嗽几声,直到咳得面红耳赤这才停下来,扭过头一脸震惊地看着闻吟,语气惊讶质疑,“闻吟哥哥?”
闻吟有些不好意思,而且还是在他那在一起还没满24小时的男朋友面前,他就更加有些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谁也不理。
他煞有介事地咳嗽两声,尬笑着挥挥手,“哎呀小孩子不懂事叫着玩的。”
偏偏笑影这小子还不懂事地在耳机里面火上浇油,“什么不懂事嘛,我现在长大了也还是叫你闻吟哥哥啊。”
闻吟是真的不想讲话了。
好在游戏终于加载完要开始了,一旦进入作战局面,作战双方就彼此听不见对方的语音了。
闻吟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他感觉打赢比赛都没有现在这么放松。再不结束这个羞耻的话题,他的冷汗就要流下来了。
“Welcome to the Turret. ”(欢迎来到Turret。)
seek进入游戏后,只见他先是跑到沼泽附近紧快放了一个净化皿,净化皿生效后他一秒也没多等径直往前,跑到荆棘丛林的中间地带也不停下来还是往前。
此时游戏刚刚开始,地图上的沼气和雾气还没来得及清理,所有人的视野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影响,除了眼前的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所以这时就考验各位玩家只能靠经验或者听力来判断敌人的方位。
迟寻利用视野障碍,钻进敌方区域内的荆棘丛林,他趴在身体躲在丛林之中,靠着不太高的灌木丛和雾气来遮蔽自己。
他握紧斜挎在腰间的短刀,只等敌人出现,他就会迅速拔出短刀。
他屏息凝神,此时此刻一切准备就绪,只欠东风。
他算着指挥师的移动速度,想着大概还有两秒钟对面指挥师就会到达。
1,2。
赶路悉悉索索的声音细微地响起,还有些很难辨清的脚踩在枯叶上的声音。
来了。
片刻不等,迟寻抽出短刀就对着面前的一团雾气砍去,他看不清对方在哪,只能靠着经验在他猜测的方向进攻。
血肉的音效响起,迟寻就知道他砍对方向了。对面指挥师也不是傻,知道seek在这里蹲他,急忙往后撤退。
好在耳机里这时候没有别的杂音,迟寻可以仔细根据耳机里的走路声来估计对面往哪个方向跑了。
他走到一半,想起对面同时也会根据声音来埋伏他,到时候被对面反杀就得不偿失了。
但这时双方都还没有拿下一个人头,队内肯定是没钱给他买个盾的。
“Bilateral turret has been destroyed.”(公共防御塔已被摧毁。)
雪上加霜的是下路的公共防御塔被敌方摧毁,这1500块钱落入敌手。
不管了,小心一点吧。
迟寻放低了脚步,就为了踩在地上的声音可以小一点不让对方发现。此刻耳机里面已没有对面指挥师走路的声音,他早就躲好了。
啪嗒一声,像是有人碰到了净化皿的声音。迟寻抓住机会,大步朝那个方向冲去,一记短刀横扫,同时一个胳膊肘直击对方肚子把他放倒,又把对面指挥师死死按在地上,自上而下地捅进游戏人物的心脏。
“去死吧。”
金币落地的声音响起。
“Opposing head has been slain.”(敌方指挥师已被击杀。)
拿着到手的五百块钱,迟寻没有给自己补血,花光这钱又买了一个净化皿放在沼泽的另一端。
这下有两个净化皿,之前早早放好的净化皿也产生效果,迟寻的视野也逐渐明朗起来。
“Opposing famulus has been slain. ”(敌方辅助兵已被击杀。)
鏖战二十六分钟,这局以Rival微弱的优势拿下。
“太累了。”连一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老吕就忍不住地心累道,可想而知这局打的有多艰难。
“休息十分钟,开始下一局。”老梦还在看刚刚训练的回放,眼睛还没离开电脑。他站在数据分析师身旁,上半身倚在电竞椅上,右手握拳放在嘴巴旁,眉头紧皱神色紧张。
苏苏跳着起身,用尽全身力气伸了个懒腰,“洗把脸洗把脸,要不然遭不住。”
迟寻却在想,这局他们赢得不容易,下一局该用什么战术拿下呢。Queen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虽然也练了许多战术,但还是没有把战术发挥到极致。
他走到数据分析师身旁,和老梦一起看着刚刚游戏的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