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笙被幽禁后,小皇帝每天变着法儿来看她,她实在委屈,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就被担上狐媚惑主的罪名,论品相,她这个相貌还真不至于,以前在家中常听嬷嬷说先皇在世时纪太后就是一个特别小心翼翼地人,如今看来果真如此,除了何家那位,谁都近不了身。
她望向院中那巨大棵梧桐树淡淡一笑,刚来华液殿时,公公还扬言说要砍掉,真庆幸现在没有砍,不然每回夜黑风高之夜,她的这个弟弟还过来不了。
时常有些自责,她这个做姐姐的竟然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嫁给了同父异母的弟弟,不过庆幸的是每晚没有发生什么,小皇帝顶多找她一起吃吃这个,吃吃那个,还会带来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都是她以前在穷乡僻壤里看不到的,有时候也会向她抱怨抱怨,前朝发生的事,因为大臣们的一句话耍小孩子脾气。
她觉得王且初不适合做皇帝,心思单纯,脾性倔强,更适合做一个闲散王爷,她低头瞧着从树下飘下来的落叶,嘴角有些淡淡的忧伤,若是有一天他知道自己是齐国长公主的身份该当如何?他会不会…杀了自己。
车轮滚滚,路上黄土泥泞不堪,护送马车的侍卫,鞋底粘满了黄土。路的两边躺着许多灾民,他们面容饥黄,缩着膀子穿着粗糙被雨水淋湿的布衣,即便沾了一脚的泥水也毫不在意,仰望着天空诉说着不公,眼神目光呆滞盯着前方的路,看到一辆极为华贵的马车便伸出满是污垢的手,泛白的嘴唇,发出嘶哑的声音:“给........我点........吃.....的。”
护送行队的人有些看不下去,身上只有一半放凉的饼,侍卫掏出半块饼停在空中还未来及递过去,哪位妇女就被一个壮汉推倒在地上,那女人重重得摔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侍卫正想过去把她扶起来,却瞧见女人的头撞在石头上,血流了一片,已然没了生气。
外面景色惨不忍睹,有的灾民想扑向马车,都被侍卫一脚给踢了回去,王明桓坐在马车里看书,纪桦南放下车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恐怕这里离青州不远了,此次天灾,最苦的怕不是这些百姓。”王明桓合上书本看着他笑道:“原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只是那纪府里的金枝玉叶,难得你也会有忧国忧民的表情,不过此次前来青州赈灾你也不必担心,有纪兄你在一定会志在必得。”
纪华南笑道:“王爷您就别取笑我了,这马车里又没有别人,我只不过一个读书人,比不上王爷的本事,此次前来除了同你赈灾,家父还嘱咐了我许多事,王爷你不想听听吗?”
王明桓呵笑道:“你倒是有些意思,按理说你和我立场不同,你却还同我坐一辆马车,还说这些事情。”纪桦南与他在农弘郡认识,之前故意接近他也是听说纪桦南与纪惠琛关系不好,他从中做个小人,挑唆这哥两的关系,谁知道这人浑厚天真,心地真纯,三言两语就让纪桦南满腹经纶的人破口大骂。
纪桦南是大房所出是嫡子,纪广华年轻时不仅心狠手辣,诡计多谋还为人风流成性,又喜欢到处拈花惹草,他大儿子纪惠琛是为一婢女所生,后来他的母亲虽然不知为何而死,但两兄弟从小就不合。
纪桦南苦笑道:“家父其实特别看重大哥,扶持大哥在朝中的的势力,我只不过是为家族联姻攀关系的工具罢了,我本是什么都不会,这次出行还是得有你提点。”他原本从小与姜氏有过婚约,可自从先皇逝世,父亲想来这婚事也是无人知晓就把婚约废除,又为他谋一差事在农弘,后来他就见到盛荣王,开始盛荣王对他多有防备,后来两人又不知如何玩到一起,他本是最爱看书,说话也细声慢语,刚当农弘的刺史时他什么都不懂,还是盛荣王帮助他治理事务。
王明桓掀开车帘望了一眼道:“前面就是青州了。”马车停在山上,王明桓朝山上望去,平时从容不迫的他也被眼前景色大吃一惊,青州地势较低,雨水都积水成多,成了一片河流,山下别说人了,全是一些树木飘在水中,也有浮在水面的尸体,今天虽未下雨,但是眼下景色令人不忍直视,王明桓有些后悔了,眼下情景令他颇有些头疼。
纪桦南看到也十分震惊,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他道:“这...这要怎么治啊。”
旁边的侍卫抱拳拱手道:“王爷,青州刺史前来拜见。”
“刺史他现在在哪里?”
“青州刺史在城门口四里扎营,朝中已经加急派人前去相助,现在已经在城门口安顿好了,城门口如今很多灾民。”
“好。”
永春宫大殿纷香扑鼻,纪秀清吃着盘子里精致的点心,以及满满一大桌的菜肴,她今天胃口不佳,只尝了些糕点就让婢女撤下坐在一旁喝茶。
何青歌一边细嚼慢咽地埋头吃着碗里的饭,一边心里却提心吊胆,此次太后唤皇帝与她前来吃饭不知在盘算什么,这几个月正闹水患,也不知父亲在宫外情况如何,父亲岁数已大,不能太过劳累。
“啪”面前皇帝脸色黑沉,修长的手指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母后,时辰不早了,儿臣该告退了。”他以为母后叫他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原来是和这个女人吃饭,他起身行礼,转身朝殿外走去,刚走到大殿门口。
“等等”王且初脚刚伸出门外就被一道声音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就差一点点了,他心里叹气一声。
“何夫人,今晚你陪着皇帝,侍寝的规矩,都清楚吧?”
何青歌微微一怔:“妾身知道。”
“嗯,那就好,去吧。”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一扬。她现在必须尽快地让皇帝生下储君,立新的储君为君王,她这几年发现王且初越来越不受操控,越来越超乎她的手掌,她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棋子,她涂这丹蔻的指甲抚摸着红润的嘴唇,又捏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慢慢品尝,待何青歌走远后转头向旁边的清荷轻声道:“你去监视他们,没我的吩咐别让他们出寝殿,若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话落,王且初头也不回得走掉,走得极快,脸色及其阴沉,他牙齿咬这唇瓣,眼睛布满血丝,一身煞气得走到宫道上,路过的宫女太监都低头跪下,纷纷避让,李公公见情况不对,立马吩咐身边的宫女:“再把皇上的药端来。”
何青歌穿着寝衣走进来看到一脸煞气的帝王,她不懂为什么讨厌她,分明她也是被逼无奈。
“你好大的胆子,朕让你进来了吗?”
何青歌跪在地上看向对着自己一脸戾气的皇帝:“皇上,妾身有一办法可以让你不再受太后牵制就能见到沈笙,不过皇上需答应妾身一个条件。”
王且初依旧黑着脸:“好,朕答应你,你快说什么方法,若是敢耍朕,朕绝不轻饶你。”何青歌不经意一瞥看见窗外有一道身影,外面脚步声动静,此时清荷还在外面偷听里面的情况,何青歌把手放在王且初嘴边示意不要说话,又指了指外面黑色的身影,王且初立马反应了过来,他点了点头,何青歌起身把殿内的灯都吹灭,清荷在外面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殿内说话,以为可能是休息了。
何青歌看门外人影消失松了一口气道:“陛下,妾身刚刚看见门外有人偷听,如今走了,妾身刚刚是无意冒犯陛下,请陛下赎罪。”
王且初皱眉摆摆手道:“无事,你现在可以说了,怎么样才能不受太后的牵制。”
何青歌坐在软垫上缓缓说道:“皇上想每天见到沈良人不难,只是委屈了良人,华液殿每日只能宫女可以出入,只要让沈良人伪装成您寝殿贴身侍女。”站在月光下,她眼睛清澈明亮,笑得两靥深深。
“有道理,这个方法好啊!”他脸色难掩一喜,这样以后就可以天天与沈笙见面,他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期待与沈笙天天见面,沈笙与他来说像姐姐一样亲切,待一起很舒服。
“你想的法子不错,你说吧,要朕答应你什么条件?”
何青歌笑意收敛,脸色凝重的说道:“陛下……请陛下务必在太后面前与妾身保持恩爱的样子,妾身进宫并非有意获宠,而是何家风光如今不及以前,父亲虽是齐国宰相但朝中立敌无数,若是不能进宫讨太后欢心,家父则无人庇佑。”太后想要权势,拉拢朝臣,父亲又是中立,一心只为大齐,可世事难料,太后在我进宫之前定是手里攒了什么手笔,若是拒绝了太后,想不来一把年纪的父亲要遭什么罪。
王且初点点头,微微出神,他突然有些体谅面前的女子,谁活在这个世界上又自由自在的呢,他也一样,想试图反抗母后的操控,可...那是他的母亲,他再不懂事,也不忍心伤害养大自己的母亲,母亲他是为自己好的吧...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他并不讨厌何青歌,有时候只是愤怒,也只是憎恨自己无能,无能与自己想见的人见面,无能反抗母亲,他只是讨厌母亲罢了...若是母亲知道自己讨厌他会不会伤心呢...
他很矛盾,试图思索着与母亲温馨的时刻,也有幸福开心的一面吧,有一点点也算不是么。
他脑袋好痛,像有两个人对峙分裂,在他脑子旁边争吵...
何青歌微惊,她看着面前少年表情慢慢得变得狰狞,双手捂着脑袋,身体不停得摇晃,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她双腿发软,心里有些害怕,她踉踉跄跄地转身打开殿门“来人啊,快传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