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世录 第2章 日了个天

“24MR”

低沉的宛如风暴的声音从赵沛慈喉中传来，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严肃得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

当少年听到他说的这串字符，镶嵌在冷白肌肤里面的青绿瞳孔骤然紧缩。

滋滋，一股微弱的电流声在空气中回荡，毫无预兆地，没有铺任何东西的黑色床钢板从中间突然裂开，露出了一个复杂的机械结构以及小型屏幕。它的两侧伸出了安装着各种传感器数根细长的黑色金属杆，正欲直立。

同时，房间的阴影处伸出了数不尽的黑色电子管，每个管的前端都带有不同功能，如同一条条游弋在空中的蛇。

抓钩缠上少年，禁锢了少年的活动，手铐封闭了少年双臂的行动，更多的软管缠上少年的大腿，牵扯着，迫使他呈下跪的姿态，同时一把被软管操纵的锋刀悬在他脖边咫尺。

赵沛慈面若止水，把冲锋衣扔进了待洗腔，背对着少年脱下了肮脏的白色毛衣，抛给了废弃物处理腔。他扫视衣帽间，随手抓出黑衬衣穿上，随机挑了几个手好够着的纽扣扣上，隐隐透露出麦色肌肤。

他边整理衣服，边缓行到黑床旁边。黑色机械传来的光扫射了他的虹膜，随着他的一声响指，它再次解构、组合，成为了微微倾斜的椅背。

赵沛慈玩着自己的手指，坐了下去，翘起了二郎腿。

他深黑的长挑眼睛死死盯着少年，发出凛冽的寒光。他的声音像是冰湖捞出来的钢针，他言道：“萨维尔的人？我警告过你们，不要动我的家人。”

少年瞟着脖间的刀锋，轻轻地说：“我不知道那是谁。”

赵沛慈收起了把玩的手指，开始轻轻敲击自己的膝盖。可能男孩确实不知道什么是萨维尔，那是一个极端的组织，而非是一个人。

“那你是谁？我的妹妹在哪？”赵沛慈质问。

少年浅浅笑出声来，回答道：“我嘛，我叫赵日天。你的妹妹嘛，可能是被妖怪给吃了。”

听到这句话，赵沛慈无语得大脑好像瞬间停止了转动，真是槽不知从何吐起。

他很快将怔了的表情恢复如初，继续问：“你对我父母做了什么？”

少年继续回答：“好像没做什么耶，我一来，他们就这样了。”

“回答的都是些什么玩意。24MR，割了他。”赵沛慈忍无可忍。

忽然之间，尖锐轻轻切开少年的肌肤，鲜血像小河一样流淌而出，“诶诶！等等。”赵日天终于惊慌失措。

赵沛慈止住了24MR，挥了挥手：“说吧，遗言。”

赵日天开始深呼吸，然后吐出了这段话：“其实我叫赵昊，你曾经说过赵日天蛮无厘头的该改改，但我就是喜欢嘛，不仅是因为这是你给我取的第一个名字啦，但我还是听你的话了。”

说罢，他甚至把双手掏出，鼓了鼓掌，表示很赞同自己说的话。

看到他自由的双手，赵沛慈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他，他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即刻解开24MR的桎梏。他来到这里扮演着他弟弟的角色，对他们一家有什么企图？

这一切都在渐渐超出他预料的范围，瞬间脱轨了。

赵昊看见了他的惨白脸色，又笑了。随后又伸出两指摸了摸伤口，沾染了血迹的手指慢入自己的口腔，他舌苔舔舐着血，嘴角更加上扬，喃道：“热的。”

砰，束缚他的软管瞬间爆开，尖刀被轰在门旁。

他边步态轻盈地走向赵沛慈，边说：“哎，沛慈……哥哥。你知道的，我对你从来不撒谎。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有些事情我确实不清楚。你就当你多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弟弟吧，这个弟弟可是比赵玉昭那丫头乖多了哦。”

“你认识赵玉昭，她怎么样了？”见他越来越近，赵沛慈急道。他的肉眼看不见赵昊到底是怎样挣脱24MR的，也没有发现他带有外骨骼之类的东西，他看似只凭肉/体就做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是一个他目前为止无法战胜的怪物。赵沛慈已经开始计算逃生路线和如何携带父母逃离。

“我说了我不知道哦，沛慈……哥哥。”赵昊在赵沛慈面前站定。他的视线穿透了空气，死死盯着赵沛慈的眼睛，“你的模样好像变了。”

他又伸出他那从不安分的手摸上了赵沛慈的右边脸颊。

赵沛慈任由他摸着，他严重怀疑这个孩子缺爱又神经，但他必须稳住他的情绪。

在思考之际，粗糙的质感覆上了微微缺水而干裂的唇间。赵沛慈膛目结舌，赵昊叼着薄纸片向他袭来，纸片贴在了他的唇边。

日了个天，赵沛慈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完全无法反应。赵昊轻轻地笑着，然后退后一步，看着赵沛慈的反应。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调皮和戏谑，仿佛在欣赏赵沛慈的惊讶和不知所措。

他说：“沛慈，这是有人留给你的纸条，在你回家之前，它被人放在了你的个人存储箱里面，看看吧。”

赵沛慈表情突然凝重，以两指夹下纸片查看信息。

纸上印刷着：你觉得你还剩几个子弹呢？

由于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以及为保护森林资源，纸媒早已从人类的信息传递方式中被摒弃了。现今，各处能造纸的地方寥寥无几，更别提从严格管控的自然区偷窃原木以及带有纤维素的植物制造纸片。留下纸片给他的人拥有非常的手段以及很高的社会地位及广泛的人脉，才得以从中斡旋得到纸片。

赵沛慈看了赵昊一眼，说道：“你怎么证明不是你造的？”

赵昊两手摊开，耸耸肩：“没必要，沛慈哥哥。我不懂这条信息的意思。”

嘟嘟嘟……手机铃声响得无休无止，打破了僵局。

赵沛慈看了一眼号码，瞥了一眼赵昊，犹豫地接通电话，冷淡的没有起伏的声音从银壳子方块机里传来：“你回来了，今晚来我这里。”

“等等。”赵沛慈对电话说道。

“24MR，音障。”透明的屏障瞬间以赵沛慈为中心展开成球状，赵昊视角里的赵沛慈渐渐消失，也渐渐听不见赵沛慈的声音。

赵昊倚着冰冷的墙壁，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盯着赵沛慈消失的方位，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笑容，眼神中闪烁着一种不可捉摸的光芒，说道：“哈？今晚？”

24MR隔绝了赵沛慈和世界，外界的声音他自然也听不见了。他与那机械音有来有回地对话着，神色越来越凝重。在自己重重的叹息中，他掐断了电话。

关了屏障，赵沛慈第一眼又对上了那个少年，他虽然摸不清少年的想法，但也知他没有伤害他们一家的想法。

突然，本来还倚着墙阴冷地看着他的少年突然灿烂地笑起来，乌云密布转晴空万里，跑过来挽着他的手，扯着他的衣角，对他说：“哥哥，带我去看看你的故乡吧。你曾经对我说如果可以，你一定会带我好好游览你的故乡，但当时……嗯，我去不了，所以，就现在，你带我去看看吧。”

“我可不记得我认识过你。”赵沛慈抽身，婉拒了他的亲近。

“哥哥，你想知道你的妹妹去哪了吗？”赵昊冷翠的眼睛死盯着赵沛慈。

“你说了你不知道。”赵沛慈半眯着眼睛，同样凝视着赵昊。

“说不定我以后会知道，还能带你找到她。”赵昊学着他半眯着眼，对他露出虎牙假笑。

“说话算话？”

“言出必行。”

赵昊的笑的弧度变得更大，见赵沛慈动摇，他牵扯着赵沛慈的手冲向车库，边跑边回头对赵沛慈说道：“那现在，哥哥应该满足我的想法，来兑换我的千金一诺！”

赵沛慈挣脱不了，被他的牛劲牢牢攥紧，想着他也很久没回到这个城市了，就陪他去看看吧。

赵昊找到一辆银灰的摩托，黑色双**而结实，流畅的车身散发着冷辉，仿佛披着月亮。

他先飞上了驾驶位，拽起赵沛慈放在后座并绑上安全带，让他紧贴他的后背。

随着轰鸣声响起，发动机低沉的咆哮像是野兽被唤醒。赵昊此时像个真正的少年一样，突然更加热血沸腾。

倏地，银灰摩托带着火星歪歪扭扭地冲进了街道的怀抱。

只留下，欲哭无泪的赵沛慈用尽他一辈子也没有发出过的音量的咆哮——“你这熊孩子领证了吗？”

不过很可惜，他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