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箫远的厨艺居然很不错。
简简单单的蛋炒饭炒出了金包银的效果,粒粒分明,香气扑鼻,加入了火腿、玉米、香菇等配料,并在邱弈的指指点点之下放弃了豌豆。
一出锅盛到白瓷碗里,那色泽就跟加了层美味滤镜似的,特别诱人。
邱弈低头看看蛋炒饭,再抬头看看闻箫远,眼神都变了。
闻箫远要笑不笑的:“看什么?”
邱弈沉默片刻:“你也不是没有优点。”
“……”
闻少爷那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算是白长了。
闻箫远端了碗,拿了筷子,转头就走。
“去坐下来吃饭,把嘴堵上。”
邱弈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什么,要不我也炒个菜吧,配蛋炒饭。”
闻箫远停下脚步,扭头狐疑地盯着他:“你会炒菜?”
“怎么,只许你会啊。”
“你要做什么?”
“番茄炒蛋。”
“已经有蛋了。”
“……我只会番茄炒蛋。”
闻箫远别开脸,肩膀抖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那就番茄炒蛋吧。”
邱弈不是吹,他确实学过这道基础入门款,并且曾在老妈的监督下中规中矩地实践过两次,方法步骤都还记得。
打蛋,番茄去皮,热油,再倒入蛋液,凝固出锅,然后放入番茄,等出汁后加盐加蛋,最后撒上葱花。
不难。
但好普通。
尤其是放在闻箫远那一盘金灿灿的蛋炒饭旁边,显得那么的不起眼,哪有让人动筷的**?
邱弈盯着这锅菜正发愁,突然看到厨台上放着两小包调料。
应该是和三文鱼一起送过来的。
邱弈想象了一下那个味道。
很清爽,正好可以解腻。
最重要的是还能让人味觉一亮。
他没有犹豫多久,就给这道沉闷的番茄炒蛋加入了一点自己的小创意。
两道料理一起上桌,都是暖色调的,看着非常催动人的食欲。
邱弈是真饿了,一坐下来就挖了一大勺蛋炒饭送进嘴里。
真不知道这么简单的炒饭怎么能做出层次这么丰富的味道,居然比看起来还香!
邱弈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嘴唇上沾了一点油,显得比平时要红润。
“好吃吗?”闻箫远看着他问。
“好吃……”邱弈不得不承认。
承认完了,他将自己做的那盘番茄炒蛋往闻箫远面前推了推:“你尝尝。”
闻箫远夹了一筷子,连带着番茄和蛋一起送进嘴里,谁都没落下。
下一秒,他顿住了,放下筷子捂住了嘴。
他在尝到味道的那一刻,眼睛微微睁大,很有那么一点被惊艳到的意思,一眼不眨盯着他的邱弈于是很期待地问:“怎么样?”
闻箫远说不出话,半晌,喉结才郑重而缓慢地滑动了一下,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芥末?”他问。
邱弈点点头。
闻箫远冲他笑了笑,挺认真地建议:“金莲啊,要不直接上药吧,我喝就是了。”
“……”
“滚蛋!”邱弈又想气又想笑,看着眼前的那盘菜嘀咕,“有这么难吃吗?”
闻箫远拿起他的筷子,夹了一点送到他嘴边:“试试。”
邱弈犹豫了一下,张开嘴刚想咬,闻箫远又把筷子挪开了。
“?”
“算了,”红色的番茄肉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舔一下就够了。”
最后创意番茄炒蛋就这么只走了个过场,不过邱弈这顿饭吃得还挺满足,比在家里正正经经地吃四菜一汤还要满足,挺不可思议的。
邱弈瘫在沙发上,感觉有点吃撑了,不想动,脑子也不想转。
闻箫远收拾完了之后,走到他身边,拿过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唇瓣。
正要点燃,邱弈不知怎么想的,伸手把那根烟拿走了。
闻箫远挑眉看他。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邱弈问。
“高一。”
“谁教你的?”
“没有人。”
邱弈“嘁”了一声。
闻箫远在他身边坐下来,问了一个不久前问过的问题:“没试过?”
邱弈没有马上回答,在承认和不承认之间犹豫。
这时门铃响了。
邱弈脸色变了:“可能是我妈。”
“不想回去?”闻箫远问。
“……嗯。”
闻箫远拍拍他的肩站起来:“坐在这里别动,我去开门。”
邱弈真就乖乖坐在原位没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闻箫远开了门,跟站在门外的人说了几句话。
邱弈能听出那声音确实是老妈,但两人的说话声都不大,他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闻箫远关了门回来了。
“晚上睡在我这儿。”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好。”
邱弈低头看着手中的烟,在手指间转了两圈,然后放到了嘴里。
闻箫远眯了下眼睛。
这是他叼过的那根烟,现在叼在邱弈的唇间,唇瓣微微张开,能隐约看到舌尖抵着滤嘴,水红色的。
闻箫远倾身,为他点燃了。
这是邱弈人生中的第一根烟,吸进来的第一口就忍不住呛咳起来,咳得眼圈有点泛红。
闻箫远就在他身边,慢慢顺着他的背,说:“别急。”
邱弈长大以后就没在闻箫远家里过过夜,现在要留下来了,好像也没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在邻居兼同桌男孩家过一晚,不管是闻月澄还是老妈,连理由都不会过问。
闻家是有客房的,就在闻箫远房间的隔壁。
闻箫远将邱弈领上二楼,打开客房的门让他看过,问:“睡这间,可以吗?”
邱弈没什么意见,说好。
房间很干净,但因为长期没有人用,要睡的话床单是需要换一下的,阿姨请假不在,这事儿得他们自己做。
闻箫远打开衣橱找了会儿,找出一套干净的床单,背对着邱弈一言不发地开始换。
邱弈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就说:“别麻烦了,我跟你一起睡吧。”
说完他又立马觉得有点不妥,要是觉得太麻烦别人,自己换不就可以了么?
他想改口,却看到闻箫远的背僵了一下,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小心翼翼地变成了:“可以吗?”
闻箫远静了两秒,转过来说:“可以,我给你拿换洗衣服,去洗澡吧。”
邱弈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开心,是小时候得知可以跟闻箫远小朋友待一整夜的那种幼稚的喜悦。
他把这种丢人的情绪压了压,可一直到洗完澡,还是没压住上扬的嘴角。
而且连带着行为举止都幼稚化了。
邱弈一洗完澡就往床上爬,闻箫远的床有一侧靠着墙,他就爬到靠墙的一侧,坐下来仰着头问:“我睡在里面,可以吗?”
他身上的睡衣是闻箫远的,对他来说太大了,袖口和裤脚被卷起来两圈,显得人越发单薄,领口也是,穿在闻箫远身上正好,在他身上就露出了太多锁骨,发梢有水珠滴下来,把锁骨滴得水灵灵的。
闻箫远转身去找水杯,吞咽了几口凉水暂解了渴,才反应慢好几拍地回应:“随你。”
邱弈得到了准许,立即想往松软的被褥里扑。
闻箫远赶紧示意他停住,勾勾手让他坐到床边来,然后去拿了吹风机,插上电,要给他吹头发。
然而手指刚绕上柔软的发丝就反悔了,将吹风机塞到他手里,严厉地说:“自己吹,我去洗澡。”
邱弈笑眯眯地说了声“好”。
闻箫远今天的澡洗得有点久,回来的时候邱弈已经躺下了,被子拉到了鼻梁上,只露出两只闭着的眼睛。
闻箫远怕他闷死,单膝跪在床上,倾过身去,把他的被子往下拉。
结果刚一碰到,邱弈就睁开了眼睛,十足十的清醒,一点朦胧的睡意都没有。
闻箫远:“……”
“好慢。”邱弈露出的眉眼弯起来,声音在被子里显得有点闷。
闻箫远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怎么还不睡?”
“不困。”
“不困也要睡。”
闻箫远关了床头灯,在床的外侧躺下来,背对着邱弈。
他平时会开着灯看会儿书,今天只想直接晕死过去。
没多久,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邱弈好像挪近了一点。
少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因为黑暗的氛围,不自觉地放轻了,有点软。
“闻箫远。”
“……”
“你睡着了吗?”
“……”
“装什么呢,你有时候去酒吧比这个点还晚。”
“……”
闻箫远突然转过身,紧盯着眼前的轮廓,咬牙:“不想睡?”
“睡不着啊。”邱弈咕哝。
闻箫远舔了舔下唇,有些险恶地问:“睡不着的话做点别的?”
“做什么?”完全不设防的语气,是认真在询问。
“……”
闻箫远自暴自弃地深吸了两口气,反问:“你想做什么?”
总算正中邱弈的下怀了,他又挪近了一点,说:“聊会儿天吧。”
太近了,明明用的是一样的洗发水沐浴露,床上的香味却似乎不一样了,更好闻了,也……更热了。
闻箫远默默将两人中间的被子往下压:“你想聊什么?”
邱弈安静了一会儿,像怕他生气似的小声问:“你那天晚上跟澄姨吵架了?”
不需要更多说明,闻箫远就知道他指的是哪天,他们俩在那天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发生了冲突,那时他不想听到邱弈说任何关于闻月澄的话题,一提就炸,然而眼下,他却完全生不了一点气,还得克制自己不要伸手去摸被窝里的那颗脑袋。
“没有吵架,”他说,“只是产生了一点分歧。”
“什么分歧,能说吗?”
“她想让我出国。”
眼睛慢慢适应黑暗,闻箫远看到邱弈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很长,有点孩子气。
“你不想去吗?”邱弈问。
闻箫远没有回答,而是问他:“你觉得我该去吗?”
邱弈沉默了,沉默的一点时间里,闻箫远竟然感觉到了紧张。
像是经过了一些艰难的考量,邱弈慎重地说:“你要是现在开始认真学习的话,留下来也挺好的。”
闻箫远笑了起来:“那就听你的。”
“明明就是自己想留下来。”邱弈嘀咕了一句,语气里也有笑意,听上去是高兴的,不过显然没把他的话当真。
也许是这样的情境太容易让人卸下防备,闻箫远一时没忍住,倾身过去,手肘撑在邱弈脸侧,从上而下地看他。
“邱弈,我不是……”
“嗯?”
“……我不是嫉妒你。”
“我知道。”
邱弈话接得很快,他觉得他是知道的,可究竟应该知道什么,好像又不是那么清楚。
闻箫远很轻地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脸,像在确认他真的躺在这里。
这个动作放在平时是有点奇怪的,换做是捏脸颊还差不多,但在此刻,邱弈竟奇异地不觉得违和,还因为闻箫远难得展现的一面而心里有点软。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问:“你是不是讨厌澄姨?”
如果闻箫远要发火,就是在这时候了,但他没有,只是很平淡地说:“我不是讨厌她。”
“那是什么?”
闻箫远顿了一下,收回手往后靠,要躺回去。
邱弈下意识地伸手,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抱住了闻箫远的腰。
“……”
脸上顿时有点烫。
闻箫远身上的温度很高,虽然因为他的动作整个人僵住了,但到底没有推开他。
反正没开灯,看不清表情,邱弈索性不要脸了,像小时候那样讨好地换了个称呼:“哥,我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