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黑素 第5章 第 5 章

郁圆觉得自己这一天的操作简直可以写进教科书里，一个人出发去看雪山，带了个男朋友回来。

回去的路上一点也不冷清，两边全是夜市摊，大多是烧烤。声音刺啦刺啦的，肉串香和油烟味混杂，从闹市里穿出来身上总感觉还带着那种油腻味道。

季来之是肉眼可见的喝得有点晕乎，眼皮耷拉着，大大一只，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搞得郁圆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故意给人家灌那么醉一样。

但他很乖，紧紧跟着郁圆，知道怎么样能回家。

趁着他脑子不太清楚，郁圆话更多了拉着他讲自己以前做脱口秀时发生的一些趣事，又问到他有没有出书，写些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其实她酒精现在上了头也有点兴奋。

所以说出来的话有点没边界感，但幸亏对方喝得更醉。

面对郁圆的问题他回应的有点笨拙，词序是乱的。

郁圆听不下去干脆让他别说了。

然后轻轻开始哼歌给他听。

季来之看着她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头更晕了，自己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根棒冰也不知道。一看她手里也有一根，明白了。

从她断断续续的哼唱里听出来，歌名好像就叫‘没关系’吧，以前似乎听过。

而郁圆的声音，很温柔。

从见到她第一面开始，她就在有意无意的告诉自己。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很多事情都没关系。

以及......她准备要开始入侵他的生活了。

把他送到房间门口后，郁圆很认真跟他确认，

“你会记得今天的事情对吧。”

季来之的做法是，拿出手机，划拉了两下点开录音。没什么防备心，她甚至看见了他壁纸，不像是网图，是扇挺有韵味的门，上面还贴着手写的对联儿，像北京胡同里那种带门楣的样式。

他手机屏幕从下打上来冷白的光显得他皮肤更白了，眼尾还带着点红，酒意让他一双眸子潋滟迷离。说句不恰当的，郁圆竟觉得他有点冷艳。

唇齿开合间嗓音流出，慢慢的，缱倦的。

“我会...记住今天的事情。”

顿了下，他眉间轻蹙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措辞，最后说。

“我们在一起了。”

郁圆满意点点头，补充，“和郁圆。”

“和郁圆。”他乖乖重复。

郁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季来之是被郁圆推回房的，紧跟着砰的一声，门从外面关上。

他按照习惯去洗了个澡，回来坐在书桌上，发梢湿哒哒滴着水。而他因为热水澡一下子酒意直接冲到脑门上，对着黑屏的电脑发呆。

脑子里冒出来很多零碎的片段，一会儿是在玉龙雪山一会儿在酒吧，一会儿脑子里是风呼啸的声音一会儿又变成了郁圆哼歌的声音。

太杂乱，脑子也不清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处理。

他合上眼慢慢把自己的头埋在胳膊弯里。

他看不懂自己，也看不懂她。

......

而此时，隔壁房间里的郁圆也洗漱好，抱着腿坐在单人沙发里。这个地方白日里抬头就能看见雪山，现在外面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被彻夜不熄的霓虹灯染红的小片天空。低头看下去，还有两个醉汉搂搂抱抱的，嘴里发出痴傻的呓语和笑声。

她百无聊赖的仰起头，露出漂亮的肩颈线，睡衣两根吊带在她肩上松松垮垮。手里握着S.T.Dopont的火机，一下一下的拨着盖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今晚清醒的人太少了。

-

次日，郁圆再次睡过供应早餐的时间段。给自己叫了份外卖，一边拆外卖一边给人回复消息。就算是辞职在外旅游，也有不少同行和朋友发消息来，也有猎头过来挖人，但更多是乘火打劫压价的。

就是没季来之的消息。

他应该醒了吧？

郁圆想了想给他发了个消息，然后随手打开一部剧开始解决中饭。

【圆咕隆咚】：还认昨晚的事吧？

对面回得还挺快，消息弹到首页第一。郁圆嗦了口粉，扫了一眼。

【JLZ】：认。

那就行了。

郁圆没着急回他消息，继续吃饭。

吃完后她在楼下走了一圈消食，不知不觉走到商超，又带回来一袋零食。这里隔音不太好，路过季来之房间的时候她听到他在房里走动的脚步声，抬手敲了敲门。

门从里面拉开。

季来之看着她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手里又拿着棒冰嘬着，一时看不懂她来意。也没想好怎么跟她见面说的第一句话，心里乱糟糟的。

“去喝咖啡吗？”

“在网上看到一家咖啡店能看到麦田和小火车那种。”

季来之说话很煞风景，“你知道现在麦子没成熟对吧？”

郁圆反问他，“不能看吗？”

“......能。”季来之哑口无言。

“去不去？”

“......去。”

郁圆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进了季来之房间，零食丢在地上，人坐在沙发上打开导航开始看路线。

房间里很简洁，他说自己过来已经住了将近半年。明显是长租，但一点也看不出来多添置了些什么。书桌上放着高高支起的电脑支架，下面放着蓝牙键盘，满足她对作家的想象。

她吃着东西嘴里含含糊糊，“嗯......有点远。我们公交去？”

他眼神移开落在空中，静默片刻，开口：“我有车。”

郁圆愣愣抬起头，唇微张，眨了眨眼，下一秒眸子像点燃起灯火，亮得摄人心魄。

“太好了，你开车！”

等郁圆吃完手里的棒冰，她回屋去放零食。今天天气很好，到了中午气温暖和到不可思议，她干脆换了身白色连衣裙，头发披在身后，背着一个小斜挎包在季来之房门口等他。

他也换了身衣服，套了条运动风的外套，里面是白色内衬，裤子是深灰的工装裤。他长相其实偏清秀，五官很立体，这样的长相看上去都比较有亲和力。但他拒人千里的疏离气质和表情让他这人挺矛盾的，而今天的穿搭显得他清爽又干净，又多了份少年感。

他从衣架上的风衣口袋里抽出串车钥匙，手里拿着电脑包朝她走去。

郁圆惊讶，“你还带电脑？”

“可以吗？”他询问她。

郁圆想了想，确实本就没什么安排，同意了，“可以。”

...

季来之把车停在附近的露天停车场里，两人步行过去。

“这停一天要多少钱啊？”她好奇。

“好像是60一天。”

郁圆脑子里算了下唏嘘不已，“也算是新型花钱找人帮忙看车了。”

那他再住半年，一辆沃尔沃的钱都出来了。

她在心里暗自咋舌。

但当她在众多灰扑扑不起眼车里，看到他那辆吸睛的保时捷911的时候，她明白了，这钱花的还是值得的。

标志性的蛙眼大灯，通体黑亮，车身线条流畅又迷人。她师傅有一辆同系列的，眼馋了好久，但宝贝的要死不让她开。

她目光里闪烁着兴奋，问：“后悔了，能我开吗？”

“......”看着她表情从不在意到惊讶再到激动，季来之无奈妥协，“可以。”

郁圆跃跃欲试把头发梳到脑后，坐进主驾，而季来之绕到副驾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郁圆一坐上去就感觉就像被温柔而有力的手托着一样，真皮的座椅给人以很好的支撑。

“等等。”她看着科技感满满的仪表盘和中控台有点晕乎，左手在座位侧面摸不到想象中调节座椅的按钮，一头雾水地看季来之，“怎么调座位来着？”

季来之也没考虑到这点，解开安全带，侧身越过她去摸侧方的按钮。

本身车内空间就逼仄，季来之的存在感也很强，尤其是他身上的香水味，不浓，很好闻，但渗透力很强。

在她刚坐上来的时候就感觉到整个车都充斥着他的气息，霸道的告诉她这里是他的领地。内设的风格很明显，很科技化，很冷厉，很像他。

脑子里不由得冒出季来之开车可能的样子，冷着一张脸，那双指骨分明的手会握着方向盘......一想到这，郁圆脸上有点燥，不敢多想下去。

郁圆看着他硬朗分明的侧脸，眉间蹙着，往下脖颈线条流畅，喉结突出明显。那样近在咫尺，黑发随着他动作自然地挡住他眼，淡淡薰衣草的香味弥漫开来，是洗发水的味道，民宿统一的。

座椅随着他摁下按钮向前移动，她只感觉他的侧脸在她眼里放大，不断放大，而后停滞不前。

很近，再往前一点就能亲上去。

“怎么样？”他视线比着她的腿与前面的距离，语气认真。

郁圆勾了下唇角，语气不太正经得逗他。

“勾引我啊。”

“手段这么低啊。”

在季来之倏然回头的瞬间，郁圆的唇在他侧脸轻巧啄了下。

对上她笑嘻嘻一脸得逞的脸，季来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慌失措，只见他喉咙滚了又滚，耳朵又不禁逗的红了，反驳的话也没什么底气。

“......没有。”

郁圆点到为止。

随后季来之给她简要说了下功能键，郁圆学习能力很快，表示全部接受到位。

“能开敞篷顶吗？”

“可以。”

得到允许后，她抬手摁下按钮，跑车顶随即变形收缩进去，亮出气派的双座。

等人坐好，随后她戴上墨镜挂上挡，油门一踩，一瞬间低沉有力的轰鸣声随引擎启动响起，整辆车像醒狮从沉睡魔咒里苏醒。

强烈的推背感让郁圆血液沸腾，谁说只有男人爱车的，女人也很爱好吧。

季来之静静|坐在副驾，替她挂上导航，仍由她开。

她根本不听导航，方向盘一打从城区穿出，来到空荡的公路。她漫不经心得搭着方向盘，风从两人耳边呼啸而过，热烈的阳光打在身上热乎乎让人汹涌澎湃。

她扬眉，脸上漾着笑，心情好到不行。

脚下油门不断加上，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要达到飙车的速度，而她稳稳坐着。因为刺|激叠加，季来之冷静的感受着心脏跳动，周围没什么遮挡物，天空似乎离他们特别近，抬手就要碰到云端。

速度太快，呼进口中的空气变得稀薄，似乎达到某个兴奋临界点，郁圆抬起一只手在空中，叫出声，“呜呼——”

她碎发糊在额头、脸颊，一副宽大墨镜挡住她的眼，露出来的红唇笑容灿烂明媚，让他视线忍不住去跟随。

她的声音随风消散。

“太爽了！”

“开最野的车，泡最靓的仔。”

季来之：......

他不咸不淡问她，“你带驾驶证来了吗？”

郁圆大声回应他，“没有！”

“那你给我速度减下来，等会别超速被拦了。”

“......”

郁圆在兴奋头上没理他，直到过了这段路，前面路况开始复杂，她慢慢才减下速度来。玩也玩过，乖乖跟着导航指引到古镇停车场。这车太拉风，她感觉被许多艳羡的视线包裹，心里飘飘的。

她摸摸方向盘，叹了口气，可惜不是自己的。

以后努力赚钱一定要买一台比这个还拉风的！

看着她一脸可惜摸着自己的车，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季来之沉默的声音震耳欲聋。

停好车后，把钥匙还他。两个人一路从古镇正门散步进去，古镇里文艺气息很足，墙壁上有不少艺术喷漆画，空气中飘荡着玫瑰混着蜂蜜甜腻的香味。碰巧路过一家书店，郁圆勾着他手走进去。

季来之问她想做什么。

“你写的书出版了吗？”她反问。

“有些出版了。”

“那找找看。”

季来之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句，“不一定找得到。”

“没事。”她满不在意。

书屋很温馨，灯光温柔，地毯厚重。面积不大，书籍堆砌着参差不齐，整体杂乱却有序。

郁圆在里面转了圈，最后在某层找了一格放着他的书，不是在角落里，也不在当季热销里。

站定在书前，她葱白的手指划过一排书脊，抬头问他，“你第一本作品在里面吗？”

季来之背着光，五官不甚清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会儿，在眼神变得幽暗前。他移开视线扫了眼那排书，抬手抽出一本封面全白只有书封和字体是黑色的书递给她。

郁圆接过，翻了下，细细看着书封上的字。

“第一本书江至帮你推荐？”她惊讶。

“他是我研究生导师。”他解释。

郁圆点点头，“怪不得。”

江至无论是在文坛还是在义务教育上都可谓是家喻户晓的程度。她高考那年阅读理解还是江老师的文章，当年可是压了一批人的分数啊，想起来有点慷慨。

他很少发问，“为什么是第一本？”

“之前听人说过作家第一本上面可能会有他自己的一些投射。”她回答，“想着你都带了电脑我也找点有意义的事做。”

她举起那本书摇了摇，嗓音软糯，拖着调子，“比如——”

“尝试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