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黑素 第18章 第 18 章

“那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好吗？”

“我想你了。”

......

微弱的声音，像一颗颗笨拙的石头，丢入湖里，溅起片刻波澜，最后趋于平静。

地下车库的电梯间里光线昏暗，头顶的冷色调灯光将整个空间照得苍白又寂静，墙壁上的金属反光隐约映出两个人影。四周只有偶尔传来的轮胎抓地的急刹声，混合着车库里遥远的引擎轰鸣，显得格外空旷。

他的手臂收紧了些，脸埋在她肩窝，呼吸温热却凌乱，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很烫，也很沉。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起手，放在他的背上，缓缓地、一下下地顺着，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野兽。他的肩膀依旧僵硬，却又小幅度地收拢。

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那本书，可能才看过脑子里还记着吧，她放轻了声音问他，“收到我送你的花了？”

“......”感觉到他明显滞了一下，不说话，脸埋得更深了。

“生气了？”郁圆此刻问的是当时的他。

“没有。”他否认。

“就这么过来了？”

“嗯。”似乎觉得还不够，季来之又补充了一句，但不敢去看她是不是又会露出曾经那般尖锐的表情，“以后都在这。”

郁圆叹气，脸上是对他的无奈，“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那就别说了。”他打断她。

“......”

郁圆任由他抱着，见他情绪稳定下来，伸出一根指头抵在他胸口，没用多少力将他跟自己的距离隔开。

刚刚在场上没太仔细看他，如今站在面前郁圆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会儿。

重新回到那副对任何人都一样礼貌客气的面孔，歪了下头，她笑盈盈的用话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打破，“变化很大啊，季老师。”她换了个称呼。

“哪里变了？”

他的脸型比之前更显瘦削，线条分明却不锐利，少了几分锋芒，多了一丝沉静的柔和感。过去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倒是褪去许多。

柔和，一个在印象里似乎不太能去第一眼形容季来之外在的词，但如今郁圆看见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哪怕他对人依旧自带隔阂。

瘦了，柔和，这两个说什么都像在关心他，所以她另辟蹊径。

“更好看了。”她的玩笑话掷地有声，直直砸向对面的人。

电梯还没来，周围一片安静，冰冷的金属门上映出他们相对而立的影子，光影微微颤动。

说完这句话郁圆似乎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好久不见这样的神情，她觉得还蛮有意思。

郁圆这个方向正好看见电梯正在下行，在门开的前一瞬，她终于说出那个季来之想知道的答案，拖着调子不急不徐，一字一顿。

“你说的吃饭、黑名单这些，看你表现吧。”

“叮”一声，身后门开，人稀稀拉拉走出电梯。一时间，嘈杂的声音立马充斥了整个电梯间。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热诚的应答声。

“好。”

季来之猛地抬头，眼里迸发出一种晃人心神的明亮。

这句话在他这儿似乎不单单指这两样事，更像是一种鼓动，一种肯定。

郁圆被这眼神晃到，心跳突然乱了节奏。她不自觉脚向后挪了一寸，也不知道心虚个什么劲儿，丢下句“再见”，转身匆匆跟随人流离开。

看着她虚张声势的背影在视野里消失，季来之嘴角不经意上扬。

哦，原来她吃这一套。

……

其实郁圆想得很简单，如果季来之不是只录一期节目的话，两人在工作上必定会有交集，加上好友是意料之中的事。

吃饭也是，比如节目组聚餐。

-

不出所料，郁圆跟印君两个人在超市买菜的时候就收到了节目组的消息，没有预先通知。负责人直接把她和季来之拉在了一个群里，三个人，一段话。

【大橘-蒋丹】：两位老师们好，因为今天直播效果太好了，上头直接敲定了给两位增加一次合体直播。可以简单聊一下各自最近的生活啊，或者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啊等等。以及我们还会准备一点小题目让两位老师发表一下见解，提纲会在稍后发到这个群里~

什么效果？

为什么就他俩？

郁圆一头雾水。

印君探头过来一看，看看手机里消息又看看她满是疑惑的脸，瞬间感觉自己走在了吃瓜前线，激动地拍她胳膊，“你不知道吗？”

“你今天上热搜了！”

郁圆：“啊？”

“就你跟那个作家两个人抬杠的视频，现在还在网上疯传呢！”印君掏出手机给她搜出来，播放给郁圆看。

自己看自己辩论视频简直是公开处刑，尤其是今天跟季来之两人乱七八糟打得那场，里面暗含的意思太多，她一点儿也不想去复盘。

郁圆忙推开手机，好心帮她把屏幕摁灭。

“哦对，你俩CP粉都有了。”

她这句话把郁圆脑子砸得可不轻，郁圆僵硬地转头去看她，诧异极了，“我俩？CP？”

印君点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姨母笑，翻开评论绘声绘色读给她听。

【豹豹猫猫我出生啦！】

【大橘这死丫头真是好福气，直播合拍视频都给我安排上啊！】

【不管真的假的请给我狠狠麦！！】

【‘郁之’天配，地配，绝配，顶配，交......】

读到一半印君停下来，咦了一声，吐槽：“这届网友穿条苦茶子吧！”

郁圆大庭广众之下听着都臊得慌，捂住她嘴，羞愤不堪，“还买不买食材了？今天还吃不吃火锅了？”

-

上海同北京一样，高架上堵的水泄不通，后车的鸣笛响个不停，好像多摁两下这条路就能马上畅通，实则不然。

但季来之今天见到了想见的人，没有觉得烦躁，反而对这个城市倍感亲切。

手机响起郁圆同意直播的消息，季来之勾了下唇，拿起来引用了她那句收到也发了一条。

【JLZ】：收到。

心满意足的把手机再丢回中控台。

这里的房产还没来得及办好，季来之最近都住酒店。今天结束录制后要回一趟北京参加作协举办的会，本来是不一定要去的，但是小吴那强烈建议他得去一趟，毕竟新书在宣传期。

季来之的航班在晚上七点到达，小吴特地跑到机场给他接回家。在北京的家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又去开会，从早上开到中午，休息一小时，继续参加讨论直到晚饭前。内容逃不过每年度文学创作、行业发展、政策导向以及作家的培养方式和权益保障这些。

晚上主办方给大家准备了美食，终于得以休息。

散会后林邑像是被狠狠压榨过，拖着残破的躯体，一只手搭上季来之肩膀，张口就是吐槽：“本身写作整天要坐着，我都轻微腰间盘突出了。这一天坐下来我现在快要升天了。”

“救命，这才刚开始。”

林邑，也就是季来之生日那天给他送书那位朋友。两人是大学同学，同一专业，不同导师。

季来之拍拍他腰，扫了眼意味深长说了句“幸苦了”。

林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连带着他眼神也扎眼，甩开他的手一个人走在前面。季来之好脾气的跟着。

两个人带着统一的工作牌站在人群里，凭借高挑的身材和出色的长相在一众作家们鹤立鸡群，跟着工作人员的引导前去宴会厅就餐。

餐点基本都是冷食，但也有厨师现做，要排队。

这么多人中当然也有不是特地来吃饭的，端着点心或酒水三两成群进行社交的不少。

林邑是真奔着吃饭来的。

他进了宴会厅之后如鱼得水，一个不注意已经溜到七拐八拐的队伍里排队去了，只给季来之留了个背影。

然后把他给卖了，一个人在原地应付无聊透顶的社交。

季来之手里被塞了一杯不知道是酒还是饮料的东西，面无表情地听着一群男作家七嘴八舌。

“欸，季来之你怎么也去写那种情情爱爱小说啊。”一个之前跟他撞型的作家问他，估计现在心里乐极了正看好戏呢，“迎合市场呢？”

“你不会是江老门下第一个转型跑去写言情的男作家吧？”

“江老怎么说啊？能同意啊。”这人边说还边摇头，跟身边的人对视一眼，还一起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

“那你要往这个方向发展当初就不该跟江老啊，屈才了，去找他隔壁那位女魔头才对啊。”有人建议他。

“......”

真吵。

季来之算得上是现在网络上所说的那一类淡人，一开始也不这样，环境使然。这导致他对很多事情对处于一个无所谓的状态。这些酸话之前也不是没听过，他的所有成绩都得益于他有个好老师，这遭挺多人眼红的。

他不得不承认除去本人才能之外，确实是这样。季来之因为他的老师具有天然优势，起始平台就比他们高。

其他就算了，这么多年又不是没听过冷嘲热讽、尖酸言辞。但这本书不一样，落笔的第一刻他就知道这本书对于他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里面根本没有他们二人的映射，甚至经历与发展走向无法套用在他们身上。但里面对爱情的解读，都源于一个人——

他的前女友。

季来之实在听不下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锋利如刀，语气更是透着毫不掩饰的不屑：“我老师都没说什么，关你们屁事儿？”

他顿了顿，目光一沉，扫了眼面前那群自以为高高在上还对人评头论足的虚伪的人，“杜老师怎么了？人家对女性的社会地位发展做出卓越贡献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凭什么听你们编排？”他们口中的女魔头姓杜。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凌厉。

一群人没反应过来，平时再怎么编排人也没碰上几个直接撕破脸皮的，空气瞬间凝滞。

林邑端着两份烤羊排过来，人都没站定，嘴里已经在给他打圆场了，“吵什么吵吵什么吵，都闲的慌啊。”

“哎呀，别人爱写什么就写什么。严肃文学，你们愿意写就写呗，管别人作甚。开了一天会，都不饿的吗？哎哟，我可要饿死了。”

劈头盖脸给人说完一通，他拉着季来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人们都说女人一多准是一台子戏，他倒觉得这话太片面，男人何尝不是。小肚鸡肠、尖酸刻薄的男人更让人作呕。

不过林邑在圈内人缘好，大多人都愿意给他一个面子，但少数几个走得时候嘴里还在那有一句没一句的膈应人，“什么人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林邑听进耳朵，小声替他反驳：“就是了不起，你小说一出版就能卖影视版权！”

季来之笑微哂，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盘子道了声谢。

林邑耳朵一动，跟他一起找座位吃饭。落座之后才放出自己那颗按奈不住的好奇心，他神秘兮兮凑过身问季来之：“说真的我也挺好奇你为什么突然写言情小说。开窍了？铁树开花了？”

“那群傻X就算了，我俩谁跟谁啊对吧，跟我说说呗。”他用手肘杵了杵季来之，朝他眨眨眼。

随后不等季来之开口，又摇摇头自顾自地说，“不对啊，你谈恋爱了准得告诉我吧，你也没说啊。”

谈到这个季来之脸色不是很好，但依然跟他说了实话。虽然实话有点伤人心，他还真就没告诉他这位自我感觉良好的朋友。

“谈过，分了。”

“哦......嗯？”

“还在追。”他追加了一句。

“！？”

圆宝：生气了？

小季（嘴硬）：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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