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乐庭,齐竞灼被安玦毫不留情地推进浴室。
安玦将浴室们关上,自己靠在门板上,对里边的齐竞灼道:
“好好洗澡!否则不准出来!”
为了今晚这场戏,齐竞灼专门回到齐大叔家中,找来他压箱底多年没穿过的破旧衣服。
并且为了制造上边的汗臭味,齐竞灼专门穿着它去健身房练了好几天。
几天之后,衣服染上了令人不快的汗味。
齐竞灼还兴致勃勃地穿着给安玦展示自己的成果。
安玦当时捏着鼻子,很不能理解,问:“有必要吗?找一套旧衣服穿上不就行了?”
齐竞灼煞有介事地回答:“当然有必要。平时我们演戏时和观众的距离很远,气味无法影响到观众,自然可以忽略对气味的准备。”
“但实际上气味是一种很强烈的影响因素,是人体内残留的原始本能。交际时人们几乎第一时刻注意到的就是气味。”
“我要扮演的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亡命徒,这样的人一般来说都没有固定居所,不会做家务,更很少洗衣服。”
“常年穿着的衣服自然而然会染上无法去除的气味。”
说这话的时候,齐竞灼的眼底有光。
即便只是一个再小的角色,他也会将角色的生平背景完善,做出最符合角色形象的事。
他是一个戏痴,安玦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点。
齐竞灼明明外形俊朗,又成名多年,滋养在鲜花与掌声之中,过着体面的生活。
但在演戏的时候,他随时都能舍弃这些。没有半分矫情,只要角色需要,哪怕是最脏最累的准备工作,他也会毫不含糊地完成。
就像这次一样。
浴室内,齐竞灼唇角含笑,被安玦的反应逗得乐不可支。
他脱掉衣服,露出健硕的身材,打开花洒。
齐竞灼对外面的安玦承诺道:“放心,我肯定洗干净,你等着吧。”
这话说得奇怪。
自己干什么要等齐竞灼洗干净?
说得好像洗干净之后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似的……
好像自己很着急等他洗干净一样……
安玦咬咬牙,暗道可恶,他不知道齐竞灼是不是故意的。
或者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总归他不想再听见齐竞灼的声音。
气不打一处来,安玦转身回到了房间,打算今晚都不要理齐竞灼了。
-
这段时间时蔚明心神一直不宁。
自从和那个不知姓名的男人谈成了交易之后,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
他总会梦见安玦出车祸的场面,血肉横飞,整个身子被分为了几块,散落在柏油马路上。
旁边父母两人目睹了这一切,正哀嚎着、互相抱在一起,满脸是泪水。
这时候时蔚明就会上前,张开双臂,将两位脆弱的老人揽入怀中。
在他们的耳畔轻声说:“别伤心了。”
之后一家三口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在安玦的尸体旁边,这样的场面格外温情诡异。
这时,时蔚明便会惊醒,浑身是汗,坐在床上,大喘气着,久久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的心情很复杂。
要说快意,似乎也有。
但更多的是害怕与惊惧。
他害怕父母若是知道这背后的操纵者是自己会如何反应。
也害怕午夜梦回的时候被安玦化作的厉鬼缠身。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想联系那个男人,想告诉对方,算了,自己不想杀人了。
但清醒之后转念一想,那个男人是亡命徒,为了钱什么都能做。
时蔚明甚至亲自去跟踪了那个男人几天,发现他当真经常去医院探望一个年轻女孩。
时蔚明心中的侥幸便生了出来。
事情是那个男人做的,自己和这件事没有半点关系,爸妈不会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地除掉安玦。
只要除掉了安玦,自己就能成为爸妈真正的儿子,而不是一个替代品。
这种机会,难得一遇,不能放弃。
于是时蔚明便打消了要放弃的念头,静静等待那个男人为自己把事情办好。
终于,在一周漫长的等待之后,时蔚明再次接到了那个男人的电话。
男人在电话中的声音显得沙哑又低沉:“你要我做的事,我替你办到了,什么时候给我钱?”
背景还有风吹过的声音,好似男人正开着车,呼啸在灯色繁华的城市街道上。
听到这话,时蔚明的心脏仿佛从胸腔里吊了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爬满了全身。
他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问:“你真的……”
“啧。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我还能骗你不成?”男人没什么耐性,催促到,“明天我们见面,你把钱给我带来。”
说完,男人自顾自挂断了电话。
时蔚明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双手撑着膝盖,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安玦,死了?
就这么轻松,全无实感一般。
时蔚明想找人确认。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
时蔚明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居然是梁黛。
他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和对方打一声招呼,就听到梁黛悲痛地说:
“蔚明,你到医院来一趟吧,你弟弟出事了。”
时蔚明举着电话,久久没有放下。
甚至直到梁黛已经挂断了电话,他都没能做出反应。
好半晌过去,时蔚明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电话的含义。
他赶紧简单收拾了一番,穿上了整洁的衣服。
甚至他还在化妆镜前细细描绘了一点苍白的粉底。
好让自己看起来憔悴又伤心,以掩盖差点满溢而出的兴奋和激动。
医院。
洁白的病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他的面容被一张纯白的布块遮盖住,看不见底下的神情是安详还是狰狞。
齐竞灼坐在床边,全神贯注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好似目光能穿透白布,看见底下。
他的眼眶微红,像是强忍着泪水。
时宗正和梁黛站在床尾。
梁黛依偎在时宗正的胸膛上,看一眼病床,又飞快地移开眼神。
她闭上眼,像是不忍再看。
站在她身旁的时宗正显得岿然许多。
他轻轻搂着妻子,给予她支撑与依靠。
这个中年男人的神情格外凝重,倒不见太多的悲伤。
时熠也在场,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手肘撑着膝盖,低垂着脑袋,看不出神色。
时蔚明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眼见为实。
当自己真的亲眼看见安玦死亡的现场时,时蔚明才感觉到一种近乎能将自己吞噬的剧荡的情绪。
有兴奋、有高兴,但也有后怕和惶恐。
种种情绪像是旋涡,把他困在了中心,让他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时蔚明作为演员,演技并不突出,但总归还是接受过一些演技课程的培训。
最起码,他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在恰当的时候表现出恰当的表情。
此刻,时蔚明便露出了略带悲痛的神情。
他缓步走到梁黛面前,仿佛不可置信地问:“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梁黛看着他的脸,猛地别过了头,哽咽道:“你、你自己看吧。”
时蔚明又转向时宗正,追问道:“爸,是怎么回事?”
时宗正也不愿看他,紧闭上了双眼,闷声道:“你弟弟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辆车……已经抢救无效,宣告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梁黛握拳,捶打着时宗正的胸膛,让他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但也足够了,这些话,足够让时蔚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他一步一顿地走到病床边,看见脸上被盖着白布的安玦。
终于,他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地爆发了出来。
他跪倒在地上,趴在了病床边,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哭得凄惨哀伤,“他才刚刚回到家开始过好日子,为什么上天这么不眷顾他,居然让他这么年轻就……”
时蔚明痛哭着,比房间里任何一个人都来得伤痛。
时熠听见他的哭声,悄然抬起头,眼神冷厉,像是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一般看着他。
梁黛低着头,小声啜泣着,她不明白,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时宗正长叹了一口气,揽着爱人的肩膀。耳边全是时蔚明的哭声,让他心烦意乱。
“你有什么立场哭?”
一直默默坐在安玦身边的齐竞灼忽然出声。
他冷冷地看着时蔚明,眼神像是能杀人。
“你这个杀人凶手,有什么立场为安玦哭泣?”
齐竞灼狠狠地问。
时蔚明抬头,一滴眼泪挂在眼眶上迟迟未能掉下。
他僵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什么?”他茫然地问。
齐竞灼直接一伸手,抓住了时蔚明的衣领,将人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是你找人买凶的,是你想杀安玦,你竟然还有脸出现在这儿,装作悲伤的样子!”
梦中最可怕的情景顿时化作了现实。
时蔚明扭头去看梁黛和时宗正,却发现他们两人躲开了自己的目光,不愿看过来。
时蔚明苦笑道:“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什么买凶?什么杀人?”
他的神经开始战栗,下意识抵赖所有。
齐竞灼拿出了手机,点击播放音频。
时蔚明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从手机中传来。
“我要你做的事,没那么容易。”
“我要你,帮我解决掉一个人。”
“他叫安玦,是个明星。”
清晰确切,无可抵赖。
时蔚明惊恐地睁大眼睛,瞪着齐竞灼的手机。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买凶杀人的过程,竟然被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
嘿嘿!给自己加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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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