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秋末时分,夕阳余晖都似乎透着冷意,折射在青黛瓦上透着黯淡的光线,仿佛闷得透不过气来。
一刹间,雨幕如帘落下。
锦书从院外快步而来,踩上游廊时,在门前的脚垫上蹭了蹭鞋底的湿润,如此,才掀开帘子踏入室内,她不断地看向外间天色:
“夫人,外间落雨了,老爷还未归府,您瞧瞧,是不是该着人到衙门送把伞去?”
这雨势来得太凶,若是没伞遮挡,淋了雨,再浸一下这秋时的凉意,恐怕是要大病一场的。
她口中的夫人正倚窗而坐,乌发被一支玉簪挽起,些许零碎的青丝落下,她侧着身子,只露出半张白净的脸蛋,微蹙的黛眉也被隐在阴影中,锦书的话在她看见女子寡淡的神情时,蓦然又被她吞了下去。
外人皆说自家老爷和夫人琴瑟和鸣,再是恩爱不过,可唯独她们府中人知晓内情。
若说二人不恩爱,却也不是。
老爷和夫人成亲十二余年,不曾纳过一妾,即便老夫人弥留之际拿性命相逼,老爷也没有妥协,至今依旧不近女色。
府中中馈由夫人掌管,从不拘束着夫人,哪怕夫人未曾诞下一子半女,也没有半点休妻另娶的打算。
京城谁人不觉得夫人嫁了一门好亲事?
锦书也觉得茫然,只知道当年的恩爱非常的一对佳人日渐相顾无言,彼此坐落同屋时,竟也没了半点话题,沉闷的死寂蔓延在二人中,仿佛能叫人窒息。
她去寻,却寻不到问题所在。
窗边的人像是慢了半拍才听见她的话:
“下雨了?”
她抬头朝外看去,一双姣姣的眉眼露了出来,岁月给她添了些许荣光,黛眉细拢也凝成了浅淡的痕迹,她下意识地要起身,却在起身的那一刻又止住,室内静寂了一刹,女子低垂下眼眸,说不清是自嘲还是什么情绪:
“……他哪里需要我派人送伞过去。”
锦书倏地噤声。
她知道夫人何出此言,初春时,也有一日如同今日这般落下了大雨,夫人心急如焚,亲自去衙门接老爷回府,偏满心焦虑只得了一声“你来做什么”。
他高站于台阶上,眉眼平静地看过来:
“此乃衙门重地,你不该来。”
不高不低的一声,也没什么抵触,却足够将所有热情摧毁。
夫人怔了一下,当即沉默下来,握着伞柄的手紧了又紧,她说:“落雨了,我来给你送伞。”
有人抬首,望向黑压压的雨帘,皱着眉头:
“衙门有伞,即便没有,我也会差人去买。”
雨帘落在二人之间,仿佛将二人隔了一道天堑,四周蔓延着草木的苦涩味,让人几乎快要呼吸不上来。
女子望着他许久,她像是有话要说,但最终,情绪被她一点点咽下,言语也让人无力:“是我多此一举。”
回想起往事,锦书再也不敢提起给老爷送伞一事。
外间狂风暴雨,靠着游廊的窗户被吹得噼里啪啦作响,封温玉只再坐了片刻,衣袖上也染了些许黏糊的湿意,她低头看向被浸湿的那片布料,眸中情绪黯淡麻木,明明察觉到风雨的凉意,她却置若罔闻。
衙门。
自新帝登基后,顾屿时越来越得圣心,如今他接手了一门悬案,已经在大理寺待了数日。
外面初起雨声时,顾屿时便于一片讨论声中抬起了头。
有人见状,不由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摇头失笑道:
“顾大人可是急着归家?”
话是如此说,但说话的人却不觉得顾屿时会应下,毕竟顾屿时从来都是个公务大于天的人,从不见他迟到早退,也是因他过于严苛,总叫和他共事的人提心吊胆。
谁知,他话音甫落,顾屿时就应了声:“嗯。”
众人一顿,都有点不敢置信,彼时对视一眼后,又见日色不早,都格外有眼力见地退下。
众人离去后,室内归于平静,顾屿时将卷宗一一整齐放好,才起身出了房间,外间沐凡愁着脸在等候,见人出来,还有点惊讶,老爷今日怎么出来得这么早,他麻溜迎上去:
“老爷出来了。”
他擦了擦额头的雨珠,讪笑着:“这雨下得忒大,不如老爷再回衙门等等,小的已经派人回府拿伞了。”
顾屿时眸色微动,他转头看去,片刻,他问:
“何时落的雨?”
沐凡懵了一下,不懂老爷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老实地回答:“已经下了半个时辰了。”
沐凡只觉得老爷又朝外看了一眼,他纳闷,也顺着老爷的视线看去,结果,只见到光秃秃的道路,不过瞧着方向,倒是府中的方向。
他不由得心底猜测,老爷这是着急回府?
但是他刚将人派回府拿伞,估计等人回来还得一段时间。
这般想着,沐凡不由得再次提议:“老爷要不要回衙门内等?”
顾屿时没看向他,冷淡拒绝:
“不必。”
沐凡只好闭嘴。
许是雨日路难行,沐凡只觉得平日两刻钟就能来回的路程被拖延得很长,等下人终于把伞拿回来时,沐凡忍不住地松了口气。
他余光瞥了一眼老爷,只见老爷在看见来人时仿佛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唯独眉眼的情绪较寻常要冷淡许多。
沐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想起上一次忽然落雨时,夫人急匆匆地来接老爷回府,又担心耽误了老爷办公,硬是在外等了许久,等老爷知晓时,夫人已经等了半个时辰有余。
联想起老爷今日这么早地下值,又在外顶着冷风等了这么许久,他或许猜到了什么。
沐凡摸了摸鼻子,才说:
“老爷之前让夫人不要再来接您,夫人应是将老爷的话听了进去。”
顾屿时偏过头,唇角有些讥讽的幅度:“她何时听过我的。”
简短冷硬的话音,让沐凡直接闭嘴。
顾府。
顾屿时一回来,封温玉就得了消息,她终于从窗边起身,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对着锦书吩咐:
“让人传膳吧。”
锦书脆生生地应下,待出了主院,又叫人去前院喊老爷用膳。
封温玉坐在梳妆台前,将被风吹乱的发丝重新梳整,又换了身得体舒适的衣裳,才走到外间的圆桌前坐下。
约是一刻钟的时间,锦书拎着膳食回来,同时,脸色有点苦闷。
封温玉眼眸轻颤了颤,她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但她仍旧问出了声:
“老爷呢?”
锦书吞吞吐吐:“老爷说,他在今日在前院用膳,让夫人不用等他了。”
封温玉握紧了木箸,她眼睑轻垂,声音仿若平静:
“知道了。”
满桌琳琅的菜色在这一刻也变得没了滋味。
封温玉只简单地碰了两筷子,就让人撤了下去,锦书也没敢劝,知晓今日夫人吹了冷风,特意让人烧了热水。
夜色浓郁时,顾屿时终于出现在主院,他抬眼就见一片漆黑。
她已经睡下。
只给他留了一盏昏暗的灯。
门前锦书沉默地福了福身,尽量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眼角一扫,见老爷穿的不是早上那件衣裳,便知老爷回来后沐浴过,便也不再问是否要洗漱,只在老爷踏入房门前,她没忍住地说了一句:
“夫人今日等了老爷很久。”
顾屿时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如有实质,叫锦书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房门轻响,是顾屿时踏入了室内,锦书才捂住胸膛,缓慢地松了口气。
屋内,内室。
灯是留在案桌上的,距离床榻不远,所以,顾屿时一眼就看见了床榻上的女子,她背对着他,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睡着。
索性是真睡还是装睡都不重要。
他宽衣,只剩下了里衣,走到案桌前,将残余的烛火剪断,室内终于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顾屿时的视力很好,借着外间浅淡的月色,他看见有人脊背放松了些许。
顾屿时平静地躺了下来,分明是同床共枕,二人却仿佛有楚河汉界一样,中间余留一片空处。
封温玉颤着眼眸,对着墙壁睁开眼,她也能感觉到背后的凉意。
他和她明明离得这么近,却又隔得很远。
夫妻。
封温玉在心底念着这两个字,她忍不住地于黑暗中无声地转过头,视线落在他的脸庞上,他忙于政事,时常不在府中,二人最简单的交谈也成了一件难事。
但封温玉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再是忙碌,也不该腾不出这点时间的。
新帝登基时,百废待兴,他忙得脚不沾地,依旧能每日抽出时间来陪她用膳。
只是他如今不愿了而已。
他忙于政事,她却耽于情爱,还总要因此事而郁结在心,便是身边众人也都在劝她,叫她知足。
是她贪心么。
可明明最初,在众多选择中,她只是因二人两情相悦才会嫁于他。
她因情爱而嫁他,如今众人却叫她因权势而知足。
封温玉沉默地想,或许她该知足的。
即便这不是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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