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赫连淳蔚脱口而出道。
毕竟在他看来,李容参做事向来妥帖,都说伴君如伴虎,他在陛下跟前伺候尚从未受过责罚,今日初来乍到,又怎么会惹得华老夫人要罚跪他。
但转念一想,子鼠又实在没有骗他的必要。
子鼠很快便解释:“是属下刚刚路过时亲眼所见。”
赫连淳蔚实在好奇,想了想后站起身道:“走,带本王去看看。”
二人来到前院时,李容参果然还在院中端端正正地跪着,只是周围并不见贺幺儿的身影,见到忽然出现的他们,男人也并未显出丝毫慌乱,反倒因赫连淳蔚轻薄的穿着而微微皱了眉:“山上夜里风大,王爷该披件衣服再出来。”
赫连淳蔚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已经将外衫脱去,此时只身着里衣,但在李容参面前他自然不会说自己忘了,只居高临下地看了对方一眼,道:“李相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他话音刚落下,却见李容参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其实师祖是吩咐微臣在此想清楚一些事,那事与王爷也有关,既然王爷还未就寝,不知能否听微臣说几句话,不会耽误您太久。”
“李相想说什么?”赫连淳蔚本只打算来看个热闹,没想到对方会忽然扯到自己身上,但他也的确有些想知晓,能让贺幺儿动怒且叮嘱李容参想清楚的到底是何事。
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李容参便将他们暂时带回了自己与子鼠要休息的屋子。
赫连淳蔚命子鼠在外头守着,自己毫不客气地直接在主位坐下,挑眉示意对方有话快说,李容参也不再犹豫,张口道:“王爷应该已经知晓了,十年前微臣在调查私盐一案时曾中过毒。”
李容参将刚刚与贺幺儿所说之事又复述了一遍,但关于那毒的凶险仍只是一笔带过,只说那毒两年多前才彻底解了。
“所以呢?”赫连淳蔚听后语气平静地抬眸问对方,“李相是想说,这些年来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你中了毒?可李相别忘了,导致你中毒的不是本王,也没有人逼你隐瞒这一切,既然当初做了选择,现在来说这些不觉得太迟了吗?”
他不得不承认,若是当年知晓了这消息,哪怕自己伤得更重,他也必然会为李容参担忧,甚至可能会因此为对方找无数借口,佐证对方的选择、对方的做法是正确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十年过去,他早已经不是那个李容参勾勾手指就会高兴地贴上去的少年,他更能看清,对方隐瞒此事的背后想要保护的人到底是谁。
甚至恰恰相反,李容参敢肆无忌惮地瞒着他,数月不到他府上,不与他联络,说得好听些是不想耽误他,其实不过是因着笃定无论何时回头他都会依旧在原地等候。
“微臣没有替自己辩解的意思,只是觉得王爷有权利知晓当年的真相。”赫连淳蔚的冷漠在李容参的意料之中,他沉默了片刻,又道,“那日王爷说微臣愿意为了师父的名声豁出命去……因为微臣的这条命原本便是师父所救,不止是微臣,可以说微臣全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都是师父所救。”
李容参对赫连淳蔚说了一个他从未向外人道的秘密,又或者说,这甚至属于苍川皇室的秘密。
当年夺嫡之战中,李容参的父亲李拯并非当今苍川帝赫连淳锋一派,他当初支持的乃是三皇子赫连淳志,因此他不仅借着与赫连淳锋一同出征的机会给赫连淳志不断传递消息,还险些让赫连淳锋丢了性命。
赫连淳锋得势后,赫连淳志更是以李拯全家性命相要挟,命当年年仅七岁的李容参扮做流民刺杀赫连淳锋。
正是那场刺杀中,华白苏救下李容参。
李容参天资聪慧,小小年纪已经懂得忠孝大义,而李拯虽说认错了主,但对朝堂也甚是忠心,那时赫连淳锋正值用人之际,便并未急着处置二人,反倒让李容参假死脱身,又给李拯安了个不大不小的罪名,让对方继续在宫中任职,打探赫连淳志的消息。
之后华白苏更是收了李容参为徒,教他毒术与功夫,让他能够防身,又鼓励他尽早入仕,为赫连淳锋所用。
当初赫连淳锋为了与华白苏成亲,可谓是机关算尽,而华白苏代替自己的妹妹冠上和亲之名嫁入苍川也并非那样名正言顺,多年过去,因着帝后恩爱,百姓也早已经意识到当年一切不过是赫连淳锋布的一场局。
“当年若爆出毒门之事,只会让师父在苍川百姓心中的威望更加岌岌可危,这并非只关乎他的名声,更是关乎两国局势稳定。但凡那时有多的一点线索,微臣都会选择禀报朝廷彻查,可线索全断了,传出私盐一案或许与冉郢毒门有关,对师父对朝廷百害而无一利。”李容参道。
那时他判断隐瞒此事唯一的害处只有他自己所中之毒,而他又有把握保住自己的性命,因此就将事情彻底瞒下了。
当初夺嫡纷争之时,赫连淳蔚不过三四岁,尚是毫不知事的时候,因此对于李容参所说这些他全不知情,他第一次见李容参便是对方入宫与华白苏商议是否参加科举之事时,对于二人关系的了解也仅限于知晓他们是师徒。
如今听了这些,他倒是能理解华白苏在李容参那儿的特殊地位,但唯有一事他必须要确认:“张大人的死是你不想中毒之事暴露所以提前动的手吗?”
身为钦差,李容参当时有权处置涉案的所有人员,尤其在危急关头,他自然可以处死对方,可对于赫连淳蔚而言,那人却是主使孙贵谋害他的罪魁祸首,他一死,孙贵的所有线索也就断了。
“不,是那时他投毒不成,发现微臣还活着后便服毒自尽了,他所服之毒与微臣所中是同一种。”因李容参隐瞒了与毒相关的一切,便将此事也一并隐瞒了,对外只说是在两方交手的过程中,他将对方就地正法。
“原来如此……”赫连淳蔚轻声呢喃了一句,紧接着便道,“李相若没有别的事想说,本王回屋休息了。”
忽然知晓这么多事,说他一点都不心乱是骗人的,他不是圣人,不会因着李容参几句话就将这年来经历的痛苦与受过的委屈一笔勾销,但至少知道不是因为李容参不想追查而主动断了这条线索,他心中稍稍好受一些。
李容参却在这时撩袍跪下,再次开口:“请求王爷告知微臣,当年……微臣离开凤临城的那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何事?”赫连淳蔚自嘲地笑了笑,“朝堂安稳,百姓安居,李相所挂念的一切都平安无事,至于旁的,与李相无关,李相又何须多打听。”
他转身背对着李容参,打开了房门,没忍住又道:“覆水难收,过去十年才来打听这些事,又还有什么意义?”
说完他没有再多停留,直接离开,眼角余光中他看见屋内的男人,仍是跪得笔直,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下下章要入V啦~ 虽然我的存稿还是一滴都没有QAQ
但是该有的三更一定会有的(握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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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