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觉睡去。
似乎曾梦到有人笑盈盈地站在城门前等你回来。
你杀掉了那条龙。
成为了“活着的传奇”。
但运送龙的尸体不是那么容易的。
途径你名下的封地,村民自发驾车为你的功绩送行。
沿途难得没有需要清理的土匪或盗贼。
即使面黄肌瘦,但你看到了这个王国的臣民眼中的期冀。
你亲手献出了龙骨,作为王储殿下的献礼。
天刚好放晴。
站在耀眼的阳光下,雨水滴落在你的肩头,微湿的发梢让人离不开眼,记忆中的王储掩面而笑:
“莎菲尔的话,在这方面意外的很笨拙呢。”
可惜梦都会在最甜蜜时破碎,你撑起身子,混乱的脑海甚至已经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从高处下来的了。
昨夜的浊酒早在体内化解,在你最想步入混沌的时候,疼痛仍会帮你保持清醒。
就在这一秒,世界颠倒。
离别之际,那个人紧握住你的手:
“这是一件只有莎菲尔能做的事……”
“拜托你了,只是作为朋友,帮我最后一次,好吗?”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即使不说,你也一定会去做的。
像骑士一样战死,是战士的荣耀。
让战士再次战死,是身为侍卫长的耻辱。
你必须留下。
“侍卫长……”
“你们走吧。”
所以,你会留在这里。
尽你应尽的职责。
——直面那即死的命运。
……
系统的球体投射出淡淡的光芒,一页一页,模拟书页的构造,好似将思绪折叠,任人摆弄。
【挥剑。】
【挥剑。】
【挥剑。】
【……】
【魔物的尸体,已经堆满了。】
【每天从向神明祈祷结束,麻痹自己明天会更好,一直这样坚持着,直到结局到来。】
【但,结局没有来。】
【或许……对于我这样没有希望的人,悲剧总是会这样子结束。】
“砰——”
木质的桌面伴随着这一拳而震颤着,木屑飞溅碎了一地,瞬间变得鲜血淋漓的拳头上嵌合了不少尖锐的木刺。
“混蛋混蛋混蛋!!!”
元司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办法控制情绪,发脾气也是无计于补,但那种情景直接呼上来谁也受不了,眼泪直涌出来,不知不觉涂了满脸。
【……宿主,你还好吗?1019很关心你哦~请问还需要继续进行解压吗?】
“你凭什么说出这种话!你是以什么姿态说出这种话的?!骑士团、不,不止骑士团,她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明知道自己是在毫无理由地发泄,但说出口的时候声音也依旧在打颤。
“啊啊……啊!!”即使用着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她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明明自己才是应该死的那一个……是她自以为是,是她的愚笨,假模假样背负着独自死去的命运,到头来却成了独活的叛徒。
这个答案莎菲尔已经找了十多年,换成刚适应的月之本元司又怎么可能清楚?
只是那种沉重的、几乎要把他压垮掉的情感已经要将他拖入深渊去了。
太可怕了。
为什么还要活下去。
为什么还能活下去。
现在脑子里仅存的想法已经行走到了危险的边缘。
元司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辆加满油门但是刹车坏掉并且前面的路全是下坡的车上,无论怎么踩急刹车也不起作用。
这些天他完全是根据得到的碎片记忆、照着镜子一点一点把她的表情捏出来的。
在牺牲了那么多同伴后,你一定也是这么绝望和颓废的吧,莎菲尔?
……可我明明,明明一直憧憬着你啊。
少年怎么忘记年少时憧憬的英雄?
很幼稚吧。
很可笑吧。
没有那种出众才能的自己、只能一个人呆在家里盯着电视的自己、凭合照复原毕业照里父母和叔父可能存在的样子的自己……
幻想着你的存在,这样才能赋予自己虚假的勇气。
说到底,月之本元司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这辈子唯一猛灌过的是考试前便利店售卖的速溶咖啡而不是几乎能把人灌死的廉价酒精。
也怪不得1019一直劝说,因为这种程度的情感烈度他根本承受不住。
这种情况下,牺牲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种逃避。
面对几乎无法抗拒的宿命,选择牺牲自己,让自己早一点拥抱死亡,将希望全部寄托给后来者,这自然会对后来者造成极大的压力。
痛苦驱使你去死,但责任驱使你活着,生不能安眠,死也不能安息,只有夹在两种力量之间被无情地碾成粉末,却又无法因成为粉末而解脱,而是承受着每一粒细胞都在挣扎嚎叫的痛。
被一群死人拖着,这种感觉就像是陷入了无法逃脱的噩梦,每一步都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这种情况下,那个活人可能会感到极度的恐惧和绝望,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中。
可以请你们……带我回到那个深渊吗?
在心里这般请求着。
她喘着粗气,勉强扶着墙壁走到了门前。
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别说“人气值”了,光是这些混乱的念头在脑子里打架,自己还能不能继续都成了问题。
怪不得莎菲尔沉迷于酒精的刺激,如果一直处于清醒状态的话,估计那天河上漂的就是她了。
……啊,对了,说到河,还有很难搞的小孩哥……
光是克服这具身体本能的疏离就已经非常困难了,再加上圣骑士职业那种绝对的价值观,元司真的很怕一个没看住太宰治就去跟□□一起happy,道德值直接降低到圣骑士被动即刻绞杀的地步。
还有另一个头顶绿色水晶标识的大文豪织田作之助,直接初始职业刷成杀手了,比起最难搞的太宰治,好处是起码莎菲尔劝的话有听,但坏处是他什么都听。
一个管不住,一个太虚心。
这下好了,“人气值”没多少,元司还得一边跟自己左右互搏一边揪着绳子防止两位文豪即兴发挥。
难度显而易见。
毕竟莎菲尔根本没有让太宰治长久待下去的打算。
她就像一潭死水。
莎菲尔已经发誓作为威迪尔大陆最后的守墓人,用一生去坚守当初那个未完成的使命。
这种情况只能下一剂猛药先。
月之本元司还没想出来怎么做的时候,好在名为“太宰治”的小崽子从不让人省心,硬生生从前任圣骑士极高的宽容度中精准挑中了“漠视生命”这么一小片高强度地雷,就像有人往这一潭死水里投了一块钠,你先别管是怎么搅动心弦的,你就说炸没炸吧。
尤其是他还翻到了当初莎菲尔受勋时的铠甲和斩龙的圣剑“黎明之誓”,那可是经过法师塔首席魔法加护的,但凡小孩哥一个猛冲没守住底线,以主观的思维主动伤害了他人,那可是会被认证过的铠甲给直接弹飞的。
本来是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但偏偏太宰治还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盯着她,元司作为一个有丰富犯错经验的学生当然看得明白,他这样子根本是连自己犯的什么错都不清楚,多费口舌又有什么用呢?
这下月之本元司倒是有点理解了同人创作跟现实生活的差距了。
现实一地鸡毛,所有人都是混蛋,所有人也都活得很具体。你很难爱那些人,但你总会在意其中的某些人。
创作的人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到角色的身上,实际上他们生产的同人成为了一种二次创作,跟角色实际的想法不可能完全一致。
压抑不住的情感和思维,总得有一个出口。
至少莎菲尔已经做了之前根本不会做的选择。
这代表她开始慌了。
活着,真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或许也是世界上最真挚的祝福。
那张车票对如今的太宰治而言自然是没用的。
沉默的三个人沉默地去了咖喱店打包,搞的胖胖的老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红头发的女人提着半打啤酒,红头发的少年提着三碗饭,剩下一个绷带小子跟在后面拖拖拉拉,像个小尾巴。
进门,开灯,坐下。
一个猛猛灌啤酒,一个大口大口炫咖喱。
中途没一个人开口。
太宰治选择远离饭桌,一个人蜷缩在属于他那张单人沙发的角落,裹着毯子把自己包成一个粽子。
他感觉到了愤怒、不解和委屈。
既愤怒于这个老女人不负责任的抛弃行为,又对她如此果断的抉择感到不解,还有压根没让他说话的委屈。
明明都是为了她……自己都快入不敷出了,还要往外面送钱,说两句又要赶人走……拿他当什么了?!用暴力手段阻碍他自/杀,又从来不说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真的、让人感到很不安啊。
面对眼前红彤彤的空碗,织田作之助无端想起了刚才老板偷偷塞给他的纸条,送了三张半价券,上面还特地确认了一下他们是不是起冲突了。
“冲突”?……有点陌生的词汇。
但他并不讨厌就是了。
横滨是个港口城市,在织田作之助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某位前辈曾跟他讲过一个故事——
沉船事故后,夜里深邃黑暗的大海上,漂流一只救生艇。
有多少人伸手想要爬上去,可是不砍断这些手,这只救生艇就无法到达彼岸。
生命,啊,生命……已经夺走过很多人的生命的自己,余下的人生,到底该怎么办呢?
前面……好像没有路了啊。
不知为何,他有种直觉,或许在今天,自己能够找到答案。
金属易拉罐被捏瘪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明显。
“请在这里稍等一下。”
她起身走了。
那关门的声音很轻,却重重敲打在太宰治的心头,双腿一软,左手紧紧抓着右手臂,安静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不要讨厌我……”
昏黄的灯光倒映在身上。
女人靠着门板坐下了。
门口泛黄的灯泡时亮时不亮的,如同肉眼可见一团糟的未来——如果她这种人还有“未来”的话。
果然、她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能力背负另一个人的人生啊……无论是作为前辈,还是长辈。
要逃跑吗?
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孤岛在惊涛骇浪中为自己构筑起脆弱的堤防,隔过所有的孤寂与哀戚,仿佛只是这样就能获得片刻的宁静。
莎菲尔更希望这些迷途的孩子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好友相互支持、享受平淡日常中的幸福,她也相信这些年轻的生命更值得得到幸福。
再让她选多少次,她也会这样选择。
但这是她的决定,这是她的看法,这是一个已经在常年的痛苦中倒向了逃避的、错误的人的看法。
……再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下去,一定会吃到苦头的。
好像看到了心中那个曾经的自己、未成熟的自己的投影———那样任性,那样极端,那样不顾他人的看法,那样的像一个蠢货一样热血上头。
她轻轻闭上眼,无需思考就脱口而出的骑士团法则——
“强敌当前,不畏不惧。”
“果敢忠义,无愧于心。”
“忠耿正直,宁死不屈。”
“保护弱者,无违天理。”
“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勇敢地对抗□□,”
“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弱小,”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我发誓永不暴怒和谋杀,”
“我发誓永不背叛,”
“我发誓决不残忍,给予请求宽恕者以宽恕。”
“我发誓……”
“……唯独生命是绝不应该被戏耍的。”
所以,既然这是她无法融入的世界,既然这是威迪尔大陆不存在的世界。
身为骑士,她乐于看见一个扭曲的异类、一个与大家都不一样,沉迷于过去的女人,去做出与那个懦夫相背的抉择。
……然后,看着她走向惨烈又幸福的地狱。
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莎菲尔庆幸自己又能回到安静而孤寂的世界。
是你擅自干涉别人的命运。
是你擅自负担起别人的人生。
是你。
是你自己的选择。
但,她早已决心承担起这份责任,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在这灰暗的世界,她是如此难以忍受看到那种无望的未来。
那些在暴雨狂澜中四散碎裂,却被她努力拼合又珍藏起来的——由她鸣奏的,须臾的幻梦。
于是她真正地记起了。
原来,她一直行走在由自己编织的幻梦中。
“你要去哪里?”
“从什么没有的地方,到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一群或伟大,或不那么伟大的人们,在千百年前埋骨于此。而他们留下的骨骸,撑住了这最后一小方天地,等待希望的到来。
白骨崩裂,他们已经快撑不住了。
但所幸,现在,你来了。
她起身,推开了门。
“……我,很需要你。”
“我没有理由夺取他人的生命,同样,也没有理由维系他人的生命。”
“可不可以请你、也同我一样,努力重视起你自己的生命?”
【向前奔跑吧,尽管前路漫漫。】
请在那样无法逾越的鸿沟上,取得最后的胜利。
在不同的故事中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既是相遇、故事的伊始,也是命运的终点,终于找到了,能彼此相伴走下去的世界。
久等了各位!颓废马甲堂堂连载!
震惊!是什么让皮下男子高中生破防?又是什么让女人不再颓靡?
主人只要你看《超!!!骑士团英雄战纪》喵喵酱什么都会做的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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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骑士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