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晨雾还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凉意。
赭发少年站在楼下,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钴蓝色的眼睛,眼神中夹杂着犹豫与不安。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脚下的步伐来回踱动,仿佛在给自己鼓足勇气。
他在楼下徘徊了半天,兜兜转转好几圈,愣是没敢上去敲门。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他自嘲般笑了笑,心中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辗转反侧了一整夜,他压根就没睡着——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说出“魔族”这个词?和他的身世有关吗?如果一眼就能认得出他,为什么住得这么近却从未找过他?还有她那种令人不安的、审视般的眼神……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困惑。
然而,这些疑虑在他心中堆积已久的身世问题面前,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迈出了第一步,踏上了台阶。
然而,就在他准备敲门时,头顶传来了一声轻佻的调侃:
“啊呀,这不是‘羊之王’嘛,这么早有什么事?”
太宰治倚在生锈的铁栏杆上,绷带下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他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中也,仿佛在欣赏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无缘无故拜访独居女性的住所——”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指尖在门把手上轻轻叩击,“原来你不仅有恋母情结,还喜欢年上系?”
中也的拳头瞬间攥紧,怒火在胸腔中燃烧。他猛地挥出一拳,拳头擦着太宰的耳畔掠过,重重地砸在墙面上,墙面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太宰治嗅到空气里弥漫的焦灼气息,鸢色瞳孔映出对方周身浮动的暗红光晕。
“让开。”中也的嗓音像是砂纸打磨过金属,“我要见她。”
太宰治却依旧不慌不忙,甚至笑得更加放肆。他伸手按住中也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就像被踩到尾巴的野猫。”
“小、矮、子——”
中也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防线。他猛地挥开太宰的手,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沉重,废弃的易拉罐突然悬浮在半空中,金属制品在重力场中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家伙……在恶心人的同时还很难甩开,倒像是一条滑腻的青花鱼。
看着那些金属制品在重力场中扭曲变形,太宰治忽然想起之前他在森医生的诊所里翻到被压住的半张照片——擂钵街中心那个直径两公里的巨坑,边缘熔化的砂石至今还在辐射高热。
他的心中有了点不太妙的猜测。
“真是危险的能力呢。”他很快退后半步,绷带随着夜风飘荡,“所以才会……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打断了他的嘲讽,太宰治的身体猛地悬空,视野天旋地转。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绷带下摆正在空中绽开深色的水痕,鞋底碾过他的手腕,疼痛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听着,我今天不是来闹事的……”中原中也的声音低沉而压抑,眼中翻涌着暴烈的星云。
然而,就在这时,门突然打开了。
红发女人——莎菲尔——站在门口,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紧紧锁定着眼前的赭发少年。她的手中握着一柄粗糙的木剑,剑尖直指中也,眼中没有丝毫的动摇。
同样的、充满了审视的目光。
莎菲尔一开门就看到太宰治被悬在半空,她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紧紧锁定着眼前的赭发少年。她有些暗恨自己这些年喝酒误事,竟从未想过那些面目可憎的魔物也会跟着自己这个废物骑士来到这个世上。
如今的魔物见了她,不仅没有逃跑,还敢找上门来?
现在周围有很多人类……
但圣骑士的本能驱使着她立即战斗,即使没有盔甲,也要……
划破空气的一剑下来,他才堪堪看清楚这是一柄粗糙至极的木剑。中原中也暗道不妙,刚想开口就被打断了:
“喂,你说的‘魔族’到底……”
“闭嘴,魔物!”她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仿佛已经认定了中也的身份,“这个问题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中原中也被问得有些发懵,紧接着就被人摁住了手——
“我跟你们这种魔物没什么好说的!”
中也的瞳孔猛地收缩,心中的怒火与困惑交织在一起。他并不清楚这个女人口中的“魔族”究竟是什么,但她的敌意却让他感到无比烦躁。暗红色的纹路顺着他的脖颈向上蔓延,像是某种被压抑的力量正在逐渐苏醒。
“我没有找茬的意思!你先听我说——”中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但莎菲尔的攻势却毫不留情。
她握紧剑柄的指节发白,眼中没有丝毫动摇,眼前赭发少年周身翻涌的暗红能量,像极了魔族那些吞噬灵魂的秽物,她的声音冰冷而坚定:
“魔族的气息……我不会认错。”
她的剑势如狂风骤雨,每一击都带着决绝的杀意。
尖锐的蜂鸣声中,她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都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后跃躲开斜劈,年久失修的栏杆被剑气撕成两半轰然倒塌,暗红纹路正顺着他的脖颈向上蔓延。中原中也站在她的对面,暗红色的能量在他周身翻涌,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与愤怒。
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但这个女人的攻击却毫不留情,仿佛将他视为必须铲除的敌人。
他的手指微微抬起,重力因子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道暗红色的屏障,挡住了莎菲尔又一次凌厉的劈砍,木剑应声而断。
莎菲尔的攻势没有因为武器破损丝毫停顿,她的声音中带着凛冽的寒意:
“……今天,我一定要将你彻底铲除!”
“可恶!完全听不进我说的话吗?!”中也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他的重力操控瞬间爆发,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压缩到了极致,地面在他的脚下崩裂,碎石飞溅。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既然你执意要打,那我就奉陪到底!”
这种喊打喊杀的态度让中原中也不由得想——难道这女人其实是自己的仇人?不对,他醒过来的时候……可这凌厉的杀意不似作假……难道是她造成的那场爆炸吗?!
本就豆腐渣工程的建筑在他们的力量下摇摇欲坠,玻璃窗被震碎,墙壁上布满了裂痕。
“除恶……殆尽!”
躲在角落的太宰治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原本他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他看着这两个人鸡同鸭讲,打着打着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捡起半块碎石掷向战圈,石块在穿过两人之间的瞬间化作齑粉。
本来他还想看看自己这些天学的东西能过几招,现在看来可能也就一半一半——指他的身体被劈成一半。
对面怎么不掉血的?不对,这两个人都不掉啊!
你们不要再打啦!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宛如中二病晚期设定的“魔族”?想到这,他不由得开始咋舌,自己到底惹了几个大麻烦?
目光在莎菲尔和中也之间来回扫视,然而,他的思绪还未完全理清时,头顶便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下一秒墙灰便落到了身上,他抬起头,只见一道巨大的裂缝横贯墙壁,碎石和灰尘纷纷落下。
喂喂……这可不太妙啊。
太宰治的嘴角微微抽搐,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还没来得及躲开,整面墙壁便轰然倒塌,巨大的石块朝他压了下来。
在废墟将他彻底掩埋之前,太宰治想,自己可能预判错了。
他们这样打当然打不死人。
但绝对能砸死我。
……
很难想象一个人跟医院的联系有如此紧密。
但至少太宰治这个人就是这样的。
此时此刻的中原中也更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跟人打了一架,还差点把房子打塌了,人也埋了。
不过说到底,也有自己的问题吧。
不管不顾就上门什么的……一想到自己轻而易举就被激怒,看到那种场景的如果是别人估计也以为是他仗势欺人了。
坐在凳子上,未成年人正在考虑怎么赔钱,而成年人要考虑得就更多了。
紧接着,他就看到一个绝对不想看到的人走了过来。
她叫莎菲尔。
刚刚登记的时候他看到的名字。
“……那个,”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我一开始其实只是想来问一下你什么是魔族的,你信吗?”
红发女人毫无风度地坐在他旁边,声音沙哑且疲惫:
“现在信了。”
她说: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也能看到你这种……”
目光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
“作为人类成长的魔族。”
她眯着眼睛问道:
“你说你多大了?”
“十二岁。如果说按照有记忆以来的话,大概是,呃,五岁?”中原中也老老实实地回答自己的年龄。
“原来如此……”她笑了笑,扯动了脸上的疤痕,“看来你连自己从哪里来的都忘干净了。”
中原中也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起来了,眼睛也变得亮亮的:
“哦!这么说你的意思是……”
莎菲尔看着眼前这个放到人类范畴都能称得上是“纯良”的魔族幼崽,幽幽开口道:
“你听说过……‘威迪尔大陆’吗?”
……
太宰治在做梦。
他梦到了莎菲尔。
梦境里充斥着血与火。
身着银甲的骑士屹立在原地,那鲜红的发色与环境融为一体,仿佛她也是其中之一。
挥剑。
挥剑。
挥剑。
……
仿佛不知疲倦般。
说实话,对于莎菲尔这样一个依靠酒精维持生活的人,她的身体除了陈年旧伤,竟找不出任何自虐的伤痕,甚至从未有过厌世行为。
坦白讲,就太宰治个人的阅历而言这很反常。
他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不去死呢?
这个问题很冒犯,但也很合理。
因为莎菲尔的生活中似乎没有任何牵挂,她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承受痛苦。
然而,她却平静地回答:
“我不能死。”
她的声音中没有一丝犹豫,仿佛这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信念。
他想不出那天莎菲尔为什么不死的理由。
太宰治曾经想过很多个关于诗歌里的词汇来作为她活着的理由,但这些都太虚假了。
因为莎菲尔活得很痛苦,她的生活方式下藏匿着暴雷般多年未曾停歇的怄恨。她深陷在抑郁中,却又要拼命挤出求生欲来竭力挪动自己。现实对于她的取悦远不如脑子里泛着灰尘的记忆,但她又像沙漠里唯一的树木,忍着剧痛在现实里扎下密密麻麻的根茎。
一个毫无牵挂的人却停留在真实的土壤上,一个患者在伪装着健康,一段爱失去了载体却依旧被维护。
很坚强吗?她可以用酒精麻痹自己,却又用太宰治的存在作为借口继续活下去。
仅仅只是活着,没有其他。
那天他们从镭体街的巷子里出来,蹲在河边的台阶上喝酒,主要是莎菲尔在喝,他负责拿空易拉罐污染环境,风呼啦啦地吹动着他们的衣服和头发。
莎菲尔低头踩下易拉罐,然后迎着大风走到河边的时候,太宰治几乎以为她就要跳下去了。
可她只是用力地往水面上抛掷着,大声地跟他讲,以前她喝醉了就想要梦到那些人,然后跟他们说她其实有多么想死,其实这个世界有多么无聊,其实她活的有多么疲惫。
可她还是不敢死,因为她是他们生命唯一的继承者。
在他们死后,在永远不会有回应以后,她从来没有这么决绝这么自我地去活着。这种生存里没有了期待,没有了索取,也没有了软弱和退路。
但直到现在,她才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守护是真的。
太宰治想,如果现实是一部皮克斯的动画片,大概现在天空飘着的云彩就是莎菲尔口中那些人的魂灵,随轻盈的晚风飘荡在上面,听到她的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大概还会红着眼睛擦拭着泪,然后让她别哭。
其实他是知道莎菲尔不会去寻死的。
她还有太多的事要做了。
自由的死亡有时候比活着更难。
其实他也知道,或许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自己活的有勇气,能够安心的理由。
“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去死,那我就给你一个理由。”
“……你这个恶魔。”
红发女人揉了一把他鸟窝似的头发,然后迅速把手伸进河水里洗了洗:
“嗯,该洗头了。”
他吐了吐舌。
那些习以为常的瞬间,是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从此以后,回忆定如细细密密的针,一针不落地扎向她。
【……好痛苦。】
即使是皮下的元司也能够感受到这仿佛巨石压在身上的重量。
如果不是马甲,那真可怜,那不是连存在都被否定了吗?
【不过,说有故事线还真有啊!居然这个世界也有威迪尔大陆的遗孤!虽然不是一个种族的,但好歹也是人类阵营的,就是……这是什么入乡随俗吗?为什么这个魔族幼崽的名字会是“中原中也”啊!你说我在这个世界是不是应该改名叫“松本清张”?不对,中原中也是诗人啊……但我是轻小说家,难道要叫“虚渊玄”吗喂?!】
不知为何,光球像是卡顿了一般,几秒钟后才加载出来最新的答复——
【……咳咳,看来宿主的推理技能很不错嘛~】
【那是当然,好歹我也是“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的竹马啊!】
月之本元司有些小得意。
病房外,夕阳浇在人的身上,远远看去,坐在长椅上的两个人,发色像是烧灼的火焰一般。
即使在来之前因为莎菲尔的态度有所预计,但真到知道真相的时候,还是让中原中也有些落寞。
他原以为自己能找到身世就能找到亲人,不曾想忙活半天不仅打了场没意义的架,自己倒被开除了人籍,还成了所谓的遗孤……
他盯着地面,又看着自己的双手,难怪他使用异能力的时候总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原来是因为这具躯体吗?
那自己未曾谋面的父母……
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他整个人的气势突然颓唐了下来。
然后就听到了身旁传来的声音,那个人类方的骑士,本应该是敌对势力的女人的声音:
“既然你承诺不主动伤害人类,那我作为骑士,也有理由正式向你道歉——”
“抱歉,孩子。”
莎菲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歉意,她的目光依旧锐利,但眼中的敌意已经消散了许多。
暗红色的能量在他周身翻涌,但很快,伴随着眼中的怒火逐渐平息,他的身形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现在,他终于得到了。
而且,他也才刚刚意识到,那个世界……
只剩他们两个了。
久等了各位!颓废马甲堂堂连载!
震惊!是什么让清晨一女子与少年发生恶性斗殴事件?又是什么让二人握手言和?
主人只要你看《超!!!骑士团英雄战纪》喵喵酱什么都会做的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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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真相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