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很香。
嗅嗅的肚子咕噜叫了起来。
它仰着头,看着陆云深手里的空碗。
“你吃同类啊。”陆云深用勺子柄,抬起它的下巴。
喵~
喵大爷怎么会和豹子是同类呢。
“早知你如此看得开,朕就把它们全做成粥了。”陆云深道。
嗅嗅的脑袋蹭蹭他的手。
从未想过,这个人居然能顾忌它的感受。
我不过是一只小猫咪,何德何能。
当然,现在能有块小米糕,那就更好不过了。
不过嗅嗅到底没等来它的小米糕。
陆云深说节省开支,就把它的小米糕给削减掉了——这东西费糖,糖可是精贵的东西。
嗅嗅再一次感叹,打工人真艰难。
不管是给陆云深打工,还是给这天道打工。
只可惜《腹黑帝王独宠七岁小皇后》后面的内容得他们自己写上去,嗅嗅没办法提前看到接下来的内容。
打游戏没有攻略的感觉,它懂。
所以才更刺激嘛。
嗅嗅打了个呵欠,眼看陆云深端着烛台,走出了屋子。
嗅嗅跟在他身边,眼看着他来到了小书房。
屋子中间,还是那个巨大的沙盘。
陆云深站在沙盘前,俯瞰着自己整个帝国。
“今年应该是个丰收年吧。”陆云深喃喃道,“禹渠今年已经开通了,夏季结束之前,北方都不会缺水了。”
嗅嗅看着他玉白色的手指,在沙盘上重新滑出了一道印子。
一条清浅的河流,链接了南北两道大河,这样一来,整个中原腹地,都有水源。
喵~
你已经做到了这个时代的极限。
嗅嗅道。
“不够。”陆云深道,“既然朕已经做到极限,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谋反呢?”
嗅嗅的眼睛眯起来。
如果它是安婕妤,一定痛斥卖官的**。
如果它是赵忠,一定控诉那些人的不忠。
嗅嗅只是看着眼前的沙盘,有着江河湖海,九州大地,全都囊括其中。
轻轻地吐出了一声:喵~
这一声,如同夜半鬼魅哭孤坟,直听得陆云深脊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嗅嗅在说。
因为轮回。
轮回。
一个玄妙的词。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生命的延续,王朝的更迭。
陆云深却在瞬间,读懂了其中的杀意。
成群的人,如同荒野上的枯草,被火星点燃,在噼啪声中,埋入黑土,等待着春风的到来。
“这世上,有这么多该死的人?”
烛光照在陆云深的脸上,面目狰狞。
这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人,此刻却不敢举起他的刀。
喵~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嗅嗅抹了把脸,舔了舔爪子,丝毫不在意。
“可你要是刍狗呢?”陆云深质问。
喵~
我是刍狗,就刍狗吧。
嗅嗅的眼睛里,平静无波,好像那供台上的神像,不喜不忧,所有的表情,都是所见之人的脑补。
我是刍狗,你也是刍狗。
陆云深读懂了它的话——所谓的皇帝,和别人一样,在上天面前,都是平等的。
嗅嗅直起身子,向他逼近,他后退两步。
“别跟着我!”陆云深指着它的鼻子,烛光将他张牙舞爪的影子投在墙上,却是虚张声势。
他转身,跌跌撞撞往回走。
嗅嗅悄无声息,跟着他身后——
啪。
门拍在嗅嗅的鼻子前。
啧啧。
嗅嗅打了个呵欠。
皇帝可真不经吓。
它用脑袋顶了顶门,果然,陆云深拒绝它进去,它就打不开这扇门。
苏子安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一把将它抱起:“猫大爷诶,你又哪惹了陛下不高兴了?”
嗅嗅喵了一声,苏子安也听不懂,只见到了嗅嗅往屋子里伸的爪子。
他伸着脑袋,看了看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你是要进去?”
喵~
嗅嗅给了肯定的答复。
苏子安一时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得把这猫送进去。
陛下看上去又在生气。
他犹豫了片刻,眼看着嗅嗅伸出了爪子,立刻将猫仔举着送到了窗子边:“您请您请。”
嗅嗅掀开绿纱就钻了进去。
看来陆云深也不是真的想把它关在房外,好歹给它留了扇窗。
它从窗台上跳下,正对着的床上,陆云深正好翻了个身——
这几日,陆云深的睡眠一向不是很稳。
眼睛一闭,他就出现在一片密林之中。
周围全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连那咕咕的鸟鸣,也变得很远起来。
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转头,看到了一脸镇定自若哥哥。
已经十多年没有看过的哥哥。
“太子?”陆云深喃喃地问,“你还活着……”
“二弟你在说什么?”太子过来拉起他的手,“父皇今日说了,谁能猎到那只豹子,就把那柄如意给谁!”
如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位皇子,要向朝臣们证明自己。
即使他们只是十岁上下的孩子,也要联手拿到那柄如意。
陆云深看着自己的手,猛地将他推开。
太子脸上的笑容来不及转为错愕,一支箭就射穿他本来的位置。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推开了自己的亲哥哥。
眼看着陆云深浑身僵直,一动不懂,手死死抓着被子。嗅嗅一下子跳到他的枕头边。
喵~
它舔了舔陆云深的额头,哼了一段安神咒,好让陆云深安静一会儿。
陆云深的呼吸渐渐平复。
嗅嗅趴在他的枕头边,温暖的小肚皮,贴在他的脑袋上,小爪子在他脑袋上,一下又一下抚摸着。
它抓紧时间,读了这些天的未读信息。
观澜子说已经找到了手表隔空充电的办法,但隔空传送物品需要网络连接。如果缺什么尽管说,他全给嗅嗅传过来——
个鬼!
嗅嗅看着没有一格信号的手表,觉得观澜子知道没信号,故意开的空头支票。
好困。
嗅嗅慢慢闭上了眼睛。
脖子上的手表,又发出了诡异的光。
嗅嗅睁开眼,出现在了一片密林之中。
咻——
嗅嗅脑袋一偏,一支箭擦着它的耳旁,钉在了一边的树上。
尾羽不断颤动,箭头已经对穿。
嗅嗅弓起背,三两下窜到树上,居高临下,一群黑色的人影,身着锐甲,背着弓箭,在树林里来回奔走。
远处锣鼓喧天,有人不断要喝,将山林的野兽往外赶。
有只豹子,从嗅嗅脚底下窜过,也跟着要往上——
嗅嗅:你是住这山里的吗?
豹子:显然不是。
山里的猛兽不够打的,它是被豹房养的专供打猎所用。
嗅嗅抬起爪子,豹子从它身上感受到了一阵威压,便缩着脑袋,心里暗骂不妙,准备逃往另一棵树上。
不料嗅嗅收回爪子,趴在树上,给它让出了半个身位。
一大一小两个玳瑁色,看起来还挺和谐。
一猫一豹,看着树林里的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每次都这样。”豹子打了个呵欠,伸出爪子,指着远处的一只黑熊道,“这么刚,肯定一会儿就被人打死了。”
嗅嗅趴着,没有半点兴趣,听着它把场里的几个大家伙都点评了个遍。
“你这么聪明,怎么每次都能被抓住?”嗅嗅问。
豹子倒是很得意:“被抓住多好啊,在豹房里,有吃有喝的。”
嗅嗅:就这点出息?
“奇怪,今年没说要打猎小孩啊。”豹子突然疑惑地说。
嗅嗅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
两团光!
两个天命之子!
陆云深猛地坐起身。
冷汗从他的脑袋上滑落。
太子的笑,还凝固在脸上。
这一次,他身上的衣服却没被血染透。
他还以为,终于救下了哥哥。
转头一想,却依旧是梦。
他拉起哥哥的手,就要逃走,手心中的温度却渐渐消失,人皮硬的像石头,身后越来越重。
一个阴沉沉的声音说:“赵王,想到哪儿去啊!”
他还来不及回头,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了他一把。
陆云深一下子从梦中醒来。
都是嗅嗅,又在说什么什么草芥刍狗。
他才又做了这个梦!
刀剑斧钺,穷追不舍,那些精兵,明显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梦中两个孩子,很快就被人杀死。
——两个?
太阳穴突突跳着,窗外依旧一片漆黑。
陆云深这些天一直睡得不好。
黑暗中那些虎视眈眈的东西,慢慢走到了前台。
他侧过头,一只玳瑁色的小猫,睡在枕头边上。
小肚子起起伏伏。
他一把抓起这只猫,晃了晃,生怕它醒不过来。
喵~
嗅嗅张开眼睛,四只小爪子下意识划了几下。
刚才,它正往那两个孩子身边奔去,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将它从梦里拽出来。
一睁眼,便是陆云深放大的脸。
嗅嗅定睛一看,好像,就是这道光。
又好像有哪儿不同。
“你看到了什么?”陆云深笃定地问。
喵~
嗅嗅感受到了一阵危险。
喵大爷什么都没看到。
陆云深把它拎到自己眼前:“你要是敢把今晚的事泄露出去,朕一定缝上你的嘴。”
嗅嗅:突然间这么威风了?
刚才睡梦中的小可怜……应该大概可能好像不是他吧。
嗅嗅耳朵根子又痒了。
刚才是梦?还是现实?
嗅嗅也不能确定。
只是脖子上有些热。
它可以肯定了,这块表上,又什么不一般的地方。
“跟你说话。”
喵~
嗅嗅翻了个白眼。
喵大爷迟早要从这宫里跑出去。
“你听了朕这么多秘密,想跑恐怕是晚了。”陆云深将它倒拎起来,“你若是敢跑,朕一定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
嗅嗅闭上眼睛。
难得今天没有人来找你的麻烦,大晚上的,快点睡觉。
陆云深也躺了下去,照旧把嗅嗅放在自己的枕头边。
嗅嗅的肚皮,照旧贴在他脑袋上。
隔着最近的距离,却不代表信任。
嗅嗅明白,他能与自己说这话,不过是因为,自己是这宫里的异类。
一个不会将秘密往外说的东西。
或许对陆云深来说,豹房里的那些牲口,都更加亲近。
它们不会欺骗,不会背叛。
嗅嗅也想到了梦里的那只豹子。
也不知道这只豹子最后,是不是真的骗吃骗喝了一辈子。
搞事业:豹子已混吃混喝老死,就是那碗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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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醉酒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