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虞星失去大爬蟹的痛苦一直持续到军校给新生统一放了三天休整假,才终于缓了过来。
期间,谢小龙又经历了每日早训被兰魔王折磨得生不如死,还要被当众嘲讽他身为残人类,跑来军校拖后腿,真是废物。
谢虞星一概忍了下来。自然也少不了背地里给兰魔王扎小人,外加咒骂服务一条龙。
与加纳徳决斗时击碎的屏障赔偿款,也在不知不觉中,拖欠了好一阵了。学院财务的催款单都快塞满475宿舍了,谢小龙的存款依旧只有可怜的一千多枚。
“谢老赖,今天还不还债啊?”隔壁寝有个与加纳徳交好的黄毛,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加纳徳的旨意,最近老是同谢虞星呛声。
谢小龙刚从训练场下来,拖着费劲又发软的腿,本就心情不妙的他狠狠瞪了黄毛一眼,“加纳徳哪只狗在叫啊!哦!是你啊,蒋文!”
军事学院的寝室没有恒温器一说,热了就开窗开门。现在正是夏中,空气的燥热以及刚早训完的暴汗,让4楼不少新生寝大开门窗。
谢虞星不加掩饰的高声嘲讽,自然也就落在了许多人耳朵里。
当即嗤笑声接二连三响起。
“你什么意思!”黄毛蒋文,是发达了四肢没发达脑子的典型,一时半刻,他都没听明白谢虞星的嘲讽。
“蒋文,他说你是狗。”
“加纳徳是你主人。”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热心解释。
“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谢虞星耸耸肩,“是个人都懂的。”
“谢虞星!你一个从垃圾星福利院里出来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大放厥词!”
蒋文不愧是加纳徳的狗,脾气和他主人一样的暴躁,挥舞着拳头,就要揍人。
谢虞星不带躲闪的,主要是,他真的被训废了,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
也就一张嘴,还能说。
“我再垃圾,也比你这个狗东西乱咬人强。”
谢虞星的话就像是火上浇油,让蒋文将学院内不得斗殴的规定忘得一干二净,赤着胳膊肘,脸涨红成猪肝色。
新人类强悍且霸道的力量如同闷重的沙袋,顿顿地锤在谢虞星左脸颊上,落单且脱力的谢小龙便硬生生靠脸接下了蒋文一拳头。
疼痛伴随着血腥味直冲入谢虞星脑门子,这只小龙一改嚣张的劲儿,借势往后狠狠栽了几步。
而蒋文乘胜追击,他光着的膀子上鼓起来的腱子肉,以及刚早训完还没来得及擦掉的汗滴,搭配上黄栗色鸡窝头,与倒在地上的谢虞星一比,妥妥的霸凌现场。
“兰殷大人来了——”
“校长大人来了——”
人群忽然四散开……
谢虞星狡黠一笑,无辜的眼睛里挤出了两点泪花,屁股挨在地上,两手紧紧地抱住蒋文的腿。
“呜呜呜……我被打了……有没有人救救我啊!”
围观新生全部窜进各自的寝室,“噼里啪啦”一阵关门声。
空荡荡的走廊只剩下一只可怜的哀嚎龙崽以及一脸黑线的蒋文。
“哒哒”的鞋底触地声由远及近,兰殷今天换了一身便服,深灰色的云纹缎料衬得他面色如瓷,双眸似渊,就是唇色都是极淡极浅的色调。
“吵什么?”兰殷嗓音低哑,他整个人好像笼罩在倦怠与躁意之中,轻抬着眼皮子,扫视了一眼谢虞星和蒋文。
最近这一段时间被兰魔王训斥得斯德哥尔摩综合征都快出来了的谢小龙,被这种冰冷的眼神一扫视,嗓子眼就像是被糊住了一样噤了声。
主犯事者蒋文,第一次直面兰殷黑脸,同样两股战战,不敢说话。
跟随兰殷一同前来的夙长清,亲切而又温暖地笑着打圆场,“这两位小朋友,你们教官在问你们呢?”
对着夙长清这张浑身上下写满精致以及亲和力满满的脸,谢虞星的紧张松缓了很多,他舍弃了蒋文臭烘烘的大腿,而是将手背在身后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校长大人,您当初在开学典礼上说凯斯帝国是公平的,是民主的,是每一个凯斯人的家……”谢虞星开始铺垫,铺垫完则开启控诉模式,“但是他,骂我一个残人类不知天高地厚来学校,又骂我是垃圾星贱民……”
谢虞星哽咽了好久,才又哭哭啼啼,“校长大人,我现在脸还是肿的,牙齿也有点松了。如果不是您和执行官大人及时出现,我恐怕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呜呜呜……”
“你、你别血口喷人。”眼看着谢虞星将左脸一个拳头印夸大其词到好像性命不保了一样,蒋文气急败坏又憋不出话。
夙长清这只老狐狸假意咳了几声,唯恐天下不乱地拱火,“哦~这样啊~,那确实是很严重的违规行为呢,这位谢小朋友是吧,你想怎么处理呢?”
“赔钱!”谢虞星眼睛“歘”地亮了,包含着期待与得逞的机灵劲儿。
但聪明的小龙在看清夙长清眼底的促狭之色后,猛地将眼底的光熄灭,哀怨与受害者气息重新萦绕,“我、我全听两位大人的意思。”
“夙长清,你处理好他。”兰殷扫了眼蒋文,又将眼神钉在谢虞星身上,“谢虞星,站起来说话。”
兰殷一沉脸,方圆十里瞬间鸦雀无声。
饶是身份贵重至三殿下,性子顽劣至谢小龙,都在兰殷的指令下,一个麻溜地揪起蒋文就跑,一个乖乖站定在原地憋着呼吸。
“开门。”兰殷脸色不耐。
谢虞星哆哆嗦嗦地抬起手腕,将嵌入式光脑对准门锁。
475宿舍门应声开启,学院财务处催债的通知单也从门缝顺着风飘进宿舍。
谢虞星恭敬地作出迎客状,兰殷则是蹙着眉抿着唇,忍着严重的洁癖症,踏进这一方乱糟糟的空间。
准确来说,是二分之一乱糟糟的空间。
谢虞星所在4号床,床帘紧闭,半床被子和铺得像皱巴塑料袋一样的床单一小半垂在半空;床下,则是堆满的脏衣服,以及谢小龙这只没眼光龙淘来的金闪闪劣质品等垃圾。
和谢虞星床位相挨的,则是3号床姜阑,同款的杂乱不堪。与对面1、2号床位,形成鲜明对比。
兰殷眉头像能夹死苍蝇,连带着面色都难看到了极点,就像行走的冰块,散发着骇人的寒气。
哪怕气氛尴尬又死静到让龙喘不过气来,但惶恐又胆怯的谢虞星是不可能和兰魔王主动搭话的。
兰殷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将椅面从头到脚仔细擦拭两遍,方才坐定,审问,“说,和蒋文是怎么回事。”
“蒋文为了给加纳徳出气,一直在找我麻烦。口头上,他骂我谢老赖,骂我没爹没妈,骂我垃圾星来的垃圾……”
谢虞星说着说着哽咽了,虽然有演戏的成分在,但这一个多月来,在学校一直被排挤且受欺负的凄凉处境,让龙想想也挺委屈的。
“还有呢?”兰殷丝毫没有动容,脸色依旧像臭水沟一样臭。
“前前天,他往我身上倒洗脚水,前天,他找人把我堵在教室里威胁,还有刚刚,他打人。”
谢虞星只是实话实说,因此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腰板,落在兰殷鞋面上的眼神也从游移变得坚定。
“知道我和三殿下今天为什么会来吗?”兰殷没有被谢虞星的话哄骗住,他抬着眼,犀利的视线不偏不倚地钉住谢虞星,“谢虞星,财务处给你发的通牒是摆设是吗?”
谢虞星确确实实觉得光脑催债信息轰炸,以及一沓又一沓由楼下看守士兵送上来的催债通知单和实打实的七万五星币比起来,就是摆设。
但在兰殷死亡凝视下,谢小龙肯定不可能把心里话说出来,“不、不是,我有在努力想办法还、还债的。”
“你的办法就是敲诈勒索?”兰殷抬了抬眼,将眼前这只缩成一团的大胆小龙收敛于眸中。
这一段时间,蒋文频繁骚扰霸凌谢虞星确实是事实,但其中,谢虞星这个受害者也不全是无辜的。
拿捏住蒋文好面又暴躁的性子,谢虞星时常地煽风点火,又在楼道口看见兰殷和夙长清时,灵机一动,惹怒蒋文,演了一场被揍的好戏。
要不是兰殷眼尖,上楼时看见这只探头探脑一肚子坏水模样的谢小龙,今天这一出苦肉计,怕是真的要如他所愿。
兰殷最是厌恶险诈之人,谢虞星被他那种冷冰冰又含着厌恶情绪的视线凝视着,整只小龙就像一个犯错了又莫名委屈的软包子,软乎乎又蔫巴巴的。
谢虞星低着头,“对不起,兰殷大人。”
“下不为例。”兰殷情绪平稳,他弯腰捡起一枚掉在床跟的星币,“留一百星币应急,其他交上来。”
谢虞星不敢不从,只是上床的步子很沉重,垮着个小龙批脸,声音有气无力,“是,兰殷大人。”
兰殷就冷冷地坐在原地,看着这只一点都不乖的小龙,踩着上铺的梯子,一下又一下地往外掏星币。
漂亮又晃眼睛的星币一爪又一爪,一枚又一枚地从“龙的宝库”床垫里掉落在地上,“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都在这了……”
谢小龙回答时,是真的快哭了,不是平素里的假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