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阮笑笑有史以来,吃的最胆战心惊的一顿饭。
琉璃灯盏落下细碎的光芒,为首的是上一代家主大人,赤司征十郎。
蔷薇红色的碎发搭在前额,衬托地脸庞白皙如玉,猩红的瞳仁中是低调内敛的城府,昔日从一众世家中杀出,不到20岁就将赤司家推上顶峰,搅动政坛的血雨腥风早已沉寂于无声的岁月。
成熟老练掩饰在温和的表象下,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和他同样相似的一位就坐在他的左手边,如今的日本首相,现任家主赤司瑾月,和她同样年纪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接手家族,步入政坛,将一众老狐狸镇压的敢怒不敢言了。
让她不懂的是右手边的位置,按理说这种豪门望族,吃饭都是按照家族地位来排的。
那她就更不懂了。
“咳咳咳咳。”
“咳咳咳。”
涂山容容坐在赤司征十郎的右手边,赤司瑾月的对面。
“小容儿,你没事吧?”小泉浅关心道。
涂山容容表情虚弱地摇摇头,“没事儿。”
“阿浅,食不言寝不语。”赤司征十郎动作优雅,提醒。
小泉浅瞪了对方一眼,抱怨道,“还不是因为你,非要小容儿下来吃饭。”
“……”赤司征十郎。
“影斯,和你母亲换个位置。“
“我不换!”小泉浅守着自己的椅子,“我难得见一次小容儿。”
“姬儿,跟我换吧~小容儿感冒传染给你怎么办?”童磨耐心地商量道,“我也方便照顾小容儿。”
“我不怕!我也会照顾小容儿。”说着,小泉浅为了证明自己,还把自己切好的牛肉分给好朋友,“小容儿,你吃。”
“……”童磨。
他的笑容僵硬扭曲,“小容儿吃不得油腥。”
小泉浅眨巴着眼,连忙叉了沙拉,“给你吃这个。”
“小容儿不能吃凉。”
小泉浅把自己的玉米汤端给身旁的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个是热的。”
“……”涂山容容。
“……”赤司征十郎。
“姬儿,要不咱们还是换回来吧?”童磨忍无可忍,微笑。
“又有什么问题?”小泉浅炸毛了,眼底冒火苗。
赤司征十郎黑线,“换一套餐具,唾液容易传染,而且拉亚喝不了两份玉米汤。”
小泉浅屈辱地起身,“小容儿,他们真讨厌。”
“确实呢。”涂山容容笑着应和。
“咳咳咳咳。”阮笑笑差点儿没被嘴里的食物噎死。
众人的视线看去。
阮笑笑尴尬地恨不得把脸埋进土里,“抱歉,请当我不存在。”
“……”
这话一出,空气更安静了。
“哈哈哈哈。”
铃屋什造第一个不给面子地笑出声,他乐不可支地打趣道,“你可是我们的主人公,怎么能这么妄自菲薄?”
阮笑笑脸上火辣辣的,头垂地更低了,根本不敢抬头看这些人。
“说起来,三弟妹今天早上还想逃婚来着。”涂山容容温柔地开口,“幸好被我劝住了。”
锐利的视线扫过阮笑笑的头顶,身旁的那道尤甚。
“哦?那还真是多亏了二嫂呢,不然过几天我就是最丢人的新郎了。”赤司释一祈放下刀叉,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唇角,不轻不重道。
阮笑笑一个激灵,迫于生存本能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我不是!我绝对不会鸽了你的。”
“看来是动过鸽了我的想法?”赤司释一祈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眼底溢出危险的冷芒,忽明忽暗。
“你听我解释。”阮笑笑百口莫辩,小身板抖个不停。
二嫂误我!
“解释吧,我听着呢。”赤司释一祈平平淡淡的眼神泛起涟漪,裹挟着微不可见的怒气。
“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吗?”阮笑笑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好歹给她留点儿面子。
“毕竟大家都是来参加我们婚礼的。”
童磨看热闹不嫌事大,浅笑盈盈地帮忙,“嘛~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出现恐婚再正常不过了,小释你就体谅体谅她吧~”
“如果不是你把她送我的药扔到地上,又踩上几脚的话就更能体谅了呢。”涂山容容不留情地拆台。
“……”童磨。
赤司释一祈望向罪魁祸首,“二哥!”
“谁让她大早上要见小容儿的,我当然要怀疑一下她的别有用心了~”童磨理直气壮地给自己辩解。
小泉浅锤手,看向赤司征十郎,指桑骂槐道,“哦,我知道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疑神疑鬼。”
“……”赤司征十郎。
童磨有冤无处诉,只能把其他人一起拖下水,“如果我这就叫疑神疑鬼了,那月斯把克劳斯弄死怎么说?”
“克劳斯是谁?”小泉浅眨眼。
嗖的一声,刀直直地飞向赤司瑾月。
铃屋什造沉了声,“抱歉,手滑了。”
赤司瑾月微微后仰轻松躲过,淡定道,“他在意大利的追求者。”
餐刀刺进墙壁,入木三分。
阮笑笑咽了口唾沫,刚刚那把刀可是照着脸飞出去的。
“我都说了我们两个是同事。”铃屋什造脸色黑沉,怒不可遏。
“送花的同事吗?”赤司瑾月口吻淡淡。
铃屋什造眼底冒火苗,“这事咱们俩没完。”
“听说你去了趟美国。”赤司瑾月不疾不徐道,“还带着宓曳。”
赤司征十郎的眼睫微抬,不经意地瞥向安静若无其事的小孩子,“拉亚,怎么说?”
童磨冷眼如刀,瞪了月斯一眼,甩锅,“人是姐姐带的,关小容儿什么事?”
“这应该不是一次两次了吧?”赤司征十郎道。
“不好意思,我能问一句,二哥的姐姐是谁吗?”阮笑笑站起来举手发言,“还有其他我不认识的人吗?”
她明明都调查过了才对啊。
“……”
一时间,空气死寂,鸦雀无声。
赤司释一祈头疼地把她拽回位置上,“抱歉,各位继续。”
“干嘛拽我?”阮笑笑不解。
她觉得她很好地避开了危险话题呢。
“……”赤司征十郎。
还怎么继续?
童磨双手撑十,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对面的月斯,玩味道,“别啊~姐姐不就坐在我面前吗?小弟妹还不太了解我们家族的秘密~月斯你不介绍介绍吗?”
“影斯,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铃屋什造话音冰冷。
“呵。”赤司瑾月轻笑,“听说最近有两部漫画很火,小弟妹要是想了解的话可以去看看。”
童磨瞬间黑了脸,“你哪来那么多听说?!”
赤司瑾月抬着红酒杯,温和地反击回去,“做的多了,听的就多了。”
童磨恨得牙痒痒。
这家伙果然数万年如一日的讨人厌!
阮笑笑偷偷跟未婚夫道,“你大哥二哥的关系不是挺好的?看样子外界的谣言都是误会啊。”
窸窣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听了个真切。
“……”童磨。
“……”赤司瑾月。
赤司释一祈静静地看着她作死,开口,“你还是先别说话了。”
“为什么?”阮笑笑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哈。”小泉浅拍手称快,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未婚妻好可爱~我喜欢未婚妻!”
“……”赤司征十郎。
你也少说两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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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小泉浅没拖着涂山容容说会儿话就被赤司征十郎带走了。
各家自扫门前雪,都有一堆烂摊子的事情要处理。
赤司征十郎带走小泉浅的理由很简单。
漫画。
头发**的搭在肩上,小泉浅盘腿坐在床上,眼神晶亮地捧着漫画书,大快人心道,“童磨死了童磨死了!太好了~”
“……”赤司征十郎。
“哪里好了?”
小泉浅顺势快乐地蹬腿,爬到床边,“坏事做尽的反派当然要死掉了。”
“那只是漫画。”赤司征十郎拿着毛巾,给对方擦头。
“对哦。”小泉浅突然没那么开心了,“月亮不是说他的秘密在这本漫画里,我怎么没见到?是什么秘密?”
赤司征十郎手中聚拢着她柔软的发丝,“你不觉得童磨很熟悉吗?”
小泉浅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像影子,不对啊,那这样的话童磨岂不是没死?而且这哪里是月亮的秘密,分明是影子的秘密。”
赤司征十郎眼底漾着无可奈何的宠溺。
几十万年了,虽说记性好了不少,两个孩子的名字还是记不对。
不过也总比以前不认识的强。
“还是小容儿最好了,在书里也是在做好事,不像影子。”小泉浅坐在床沿,摇晃着小脚丫。
“嗯,她做的最大好事就是呆在影斯身边。”赤司征十郎同意。
也不是谁都能拴住他那个疯子一样的二儿子的。
“影子为什么不死?他不是反派吗?”小泉浅不解。
“因为反派后面还有更大的反派包庇他。”
“更大的反派?是鬼王无惨吗?”小泉浅呢喃着嗓音里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赤司征十郎笑笑,“不,是我。”
“……”小泉浅。
“阿冲,这个笑话很冷。”
“很冷吗?”赤司征十郎若有所思,“我说的事实。”
“哦,阿冲你也穿越进书里了?”小泉浅仰着头,巴掌大的小脸娇艳动人,明媚的笑容写满了挑衅。
赤司征十郎弯腰,抽走她怀里的漫画,淡淡一笑,“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拜托小麻花画本关于我的漫画好了。”
“你是主角吗?”小泉浅眼睛亮晶晶的,很期待。
“不,我更喜欢当反派。”
“……”小泉浅。
“你要是当反派的话,主角还有活路吗?”
“嘛,看在你夸奖我的份上,我会让大家都好好活着的。”赤司征十郎骨子里的傲慢尽显,偏偏隐藏在温柔的皮相下,看起来低调谦逊,内敛矜贵。
“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
“那就画校园日常好了,不死人的。”
小泉浅黑线,“……”
这个人和影子一样无聊。
另一边。
童磨坐在床沿,看了眼温度计,皱眉,“39.2,果然烧起来了。”
涂山容容头上贴着退烧贴,裹着厚重的被子还是会觉得冷,她的意识朦胧不清,声线嘶哑,“童磨。”
“我在。”童磨反握住她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看护着自己的爱人。
床头灯光昏暗,晕黄洒在她白橡色的发顶,映衬的侧颜安详,像是盛放在雾色水晶杯里小公主,捧在手心都怕碎了。
“帝光已经没有你年轻时候的照片了。”涂山容容呢喃着。
童磨哭笑不得,“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难道真烧糊涂了~”
涂山容容蜷缩着身体,攥着他的手,来换取一点儿微弱的暖意,“你不懂…”
“谁让小容儿你总是那么聪明,连哈迪斯的墙角都敢撬~”童磨撩开她的发丝,凝视着她的小脸,笑道,“你今天不在,是没看见姬儿说最喜欢你时他的脸色,就差黑成碳了。”
“小容儿。”
“嗯。”涂山容容吃了退烧药,睡的迷迷糊糊,应的很轻。
童磨弯腰,轻轻地吻了她一下,唇角上扬,“这次刷牙了。”
涂山容容的羽睫轻颤,抖动如误入花丛的蝴蝶扑闪着翅膀,脸色苍白,不安。
童磨的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就算变成坑坑洼洼的月亮也没关系~哈迪斯能当个替代品守姬儿几十万年,我也可以的,总有一天,你的病会好的。”
柜子上散落着零星的药片,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