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误会了,李炎并不是为了为难她才出现的。
是钱舒羽。
钱舒羽不让保镖跟她的这一趟行程,提前让白可可给保镖打了招呼,保镖两边不敢得罪,打电话问李炎,李炎又何尝不弱势的,只能去叨扰谈公事的路砺,让路砺做决定。
惊动了路砺,后面的事情就不太好收场的,Bennett说什么也要见一见钱舒羽。
……
Bennett是歪打正着。
路砺在槐花巷上建字画陈列馆,除了商业上的考量以外,也有想要替钱舒羽保留童年记忆的原因,早就存了让Bennett和钱舒羽见一面的意思。
所以现在,Bennett这么一闹腾,路砺就顺水推舟,让李炎去请钱舒羽。
对钱舒羽这位总裁夫人,李炎曾做过很详尽的讨好攻略,知道以钱舒羽的性子,是肯定不会乐意被他们这些下属请过去喝茶的,便安排了京维华林的服务员,用故作惊讶的姿态去提醒钱舒羽,路砺也在这里。
但他没想到,钱舒羽会不承认自己是京正集团的总裁夫人,完全拒绝了他的剧本。
……
李炎在“桂馥兰香”包厢门外发愁。
“桂馥兰香”包厢里面。
钱舒羽也在看见evian blacks和一位不认识的女士后,明白她这次仍然等不到总部欠她的那一次盛赞,就默不作声地退到了尹韵莱后面,借着选茶的由头,在过廊多逗留了十来秒。
慢了这十来秒,钱舒羽再穿过月洞门登场,就只是很随意地同桌上人点了头,便低调落座了。
桌上。
钱舒羽一到齐,evian blacks就迫不及待且夸张地向燕城电视台的制片人社交示好,说她团队的人到齐了,sue with lai这两位来自中trend的主编,一定会配合燕城电视台的工作到底,给中国挑选出最好最优秀的模特。
闻言,尹韵莱和钱舒羽同时反应,“whats works?”
于是evian blacks瞪大眼,又大动作地看向了黄维,一句话都不需要讲的,就让人看出了,她是在质问黄维,怎么会没有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先告诉钱舒羽和尹韵莱。
……
“燕城电视台买了美国超模大赛的节目版权,预计下月就要开始节目录制,总部安排你们俩去做节目评委。”
等黄维言简意赅讲完重点,evian blacks又一口一个sweetie、honey的随声附和,把美剧里经常能听见的俚语一次性给钱舒羽和尹韵莱讲了个遍。
尹韵莱对这种能收获名利的事情,向来是干劲十足,不会拒绝,喜气洋洋地应下了。
但钱舒羽,考虑到家里长辈对这份抛头露脸的工作可能会有看法,只是微笑,没有回话。
黄维也是知道钱舒羽会是这样的反应,害怕钱舒羽的当场拒绝,才没有提前告知钱舒羽和尹韵莱这件事。
Evian blacks起头,一桌人纷纷看向了钱舒羽,等待她的回答。
这场面,钱舒羽显然是已经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讲话表态,便看向了电视台的制片人,转移话题,“除了我们俩,你们还有其他的评委人选吗?”
钱舒羽这模棱两可的回避话一出,evian blacks便觉得很没劲地,先行抢答,“that’s not important,this program we’ve join in,you and lai must do it,no essential to discuss it anymore.”
“……”
总部的人从来都这样强势。
眼见着这工作逃不过,钱舒羽也再不讲一句废话地,只说有事,让制片人签合约的时候再联系她,就先告辞了。
钱舒羽从“桂馥兰香”出来时,等在包厢门口的人也已经从李炎换成了路砺。
看见路砺,钱舒羽的坏心情都被吓没了,还顺势拿手包砸了一下路砺,把她刚受的气都给归咎到了路砺身上,“你和你的保镖怎么阴魂不散?”
钱舒羽心情差的显眼,路砺看出来,回:“我如果不阴魂不散,钱小姐打算怎么回去。”
漫不经心讲完话,路砺又很可恨地,像是什么看好戏的旁观者一样,很突兀地笑了一下。
钱舒羽不爽,先抬头瞪路砺。
没两秒,她又反应过来路砺刚刚话里对她的称谓,还有称谓后的回话内容,霎时就有些心虚地,倒打一耙的找茬,“你平时上班,也是像今天这样到处喝茶吗?”
路砺不在乎钱舒羽乱给他扣帽子,没揪着这件事解释,只说明了他现在在京维华林的原因,“今天约了朋友,谈槐花巷的事情。”
这句话落,路砺和钱舒羽的谈话地位也在瞬时完成倒转。
钱舒羽一步上前,挽住了路砺的手臂往楼下走,“你朋友走了吗?你们都聊了什么?聊得还愉快吗?”
钱舒羽的狗腿三连问是何居心,已经呼之欲出。
不过,路砺的来意本就是为了请钱舒羽入瓮,自然很轻松就接上了钱舒羽的话,顺势把钱舒羽带去了“浑金白玉”包厢。
Bennett等钱舒羽已经很久了。
而且,他要不是为了看钱舒羽这一眼,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槐花巷,开始实地考察了。
所以,只听见外面的高跟鞋声,Bennett就迫不及待地起身,迎了出去。
钱舒羽今天穿的裙子带纱,纱还长到了脚踝。
下身是长长的加法,头上,钱舒羽就做了减法,扎了一个贴头皮的低丸子,一张小脸完美包在头中,脸型轮廓无比优越。
Bennett虽是美国人,但在中国待久了,也学会了欣赏东方美人。
尤其,钱舒羽还是典型的骨相美人,她无论身高还是身段,都不输国外最当红的超模,是那种即使丢人堆里,也是美得很难泯然众人类型的张扬美女。
看见Bennett,钱舒羽诧异路砺的朋友也是外国人,歪头,瞥了路砺一眼。
路砺视若无睹,没有解答钱舒羽的疑惑。
再回头,钱舒羽多少就有些尴尬地,只能自己给自己找补,热情地对Bennett say hi。
Bennett觉得钱舒羽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钱舒羽,只好问路砺,“我以前是不是见过她?”
钱舒羽听笑了,不等路砺回答,先接了话,顺便伸出了手,正式打招呼,说:“没有哦,他今天是第一次带我见朋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Bennett回握钱舒羽的手。
两人有来有回地说漂亮话时,路砺却突然很煞风景地插嘴,没头没尾地问钱舒羽,“你是数学不好还是记忆力不好,怎么到了你嘴里,三个大活人不声不响地就没了。”
“……”
好好的气氛被路砺这么不给面子的一打岔,钱舒羽的脾气也瞬间上来,难以克制地凑到路砺耳边,小小声地讲了一大段,“我看你不是Cambridge university毕业,是canbitch university毕业才对吧,我说的第一次是指第一次见外国人朋友,你搞清楚了吗就这么说我,你当心不得好死!”
钱舒羽虽然是在很恶毒的诅咒路砺,但是她声音太小,讲的话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
一时间,还杵在对面的Bennett就被衬成了一个很没有眼色的固执电灯泡。
好在钱舒羽骂完路砺,很利落就转过了头。
而且她神色里也满是出了一口恶气的痛快,一点情人间的黏糊劲也没有,只是唯独脸色,由于缺乏锻炼,在这么长的一段话后,肺活量告急,变成了粉扑扑的红色。
……
Bennett也是在这一刻,想起了他是在哪里见过的钱舒羽,又看向了路砺。
求证的时候,Bennett太过欣喜,还本能发作地,讲起了英文,“we met in 44 regent.st Mayfair London,and your wife,she was the drunk girl,right? ”
老实讲,路砺真的没想到,Bennett记忆力能这么好,还记得那次喝得已经没有人样的钱舒羽。
钱舒羽显然也在Bennett这位目击者的提醒下,想起了她那次醉酒后干的离谱事情,一下就有些慌地,看回了路砺。
见状,路砺拉住了钱舒羽的手,明晃晃地要求Bennett闭嘴,“我太太在槐花巷长大,你关于槐花巷的问题,她比我更专业。”
Bennett,“……”
路砺这一句,给足了钱舒羽安全感。
钱舒羽顿时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将先前路砺拂她面子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很满意地抠了抠路砺的手心,朝路砺比划了一通唇语,“谢谢老公。”
三人落座。
“浑金白玉”包厢是京维华林唯一一间全景采光的茶室,墙体的四面玻璃都是单向采光,在这间屋子里坐着的人,能将整个京维华林都纳入眼底。
钱舒羽也是在抬眼的瞬间,无意瞥见了她送黄维的那一只birkin,才发现这屋里巨幅鱼墙的存在,其实是为了隔开茶室大厅只是人潮的风景。
……
楼上包厢的人已经散场了。
黄维和evian blacks在最前面,已经走到了前院的紫薇树下。
路砺也在看见了黄维以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钱舒羽,“你今天还需要回公司吗?”
路砺的语气太随意了。
落在钱舒羽眼里,他这副不走心的轻松模样,就带了一股浓重的轻佻感,让钱舒羽觉得,他就像是在挑衅她,说她是没有正经工作做的无业游民一样,让钱舒羽有些窝火。
还好有Bennett这个读不懂中国人眼色的外国人。
——他顺着路砺的话,说钱舒羽如果忙完了工作的话,想邀请钱舒羽做他的地陪,陪他同去一趟槐花巷,转移了钱舒羽的注意力。
在这件事上,钱舒羽想着她跟Bennett过去一趟,她还能顺路去见一见师父师娘,没什么好犹豫地,欣然答允。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
再加钱舒羽这会儿对路砺持了眼不见为净的想法,对Bennett提议,要说走就走。
话落,钱舒羽也不管Bennett会如何回应,先给他打了个样,提了包,直接起身。
Bennett这才看出对面俩人的状态跟落座前有了差别,不太敢走的,看向了路砺。
钱舒羽注意到Bennett的眼神方向,觉得Bennett真是窝囊的可以,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打算自己走了。
一直没发一言的路砺,也是在这会儿伸手,拉住了钱舒羽,平静阐述,“现在太热,你会中暑。”
因言,钱舒羽才想起,她上一次什么事也没做,只在室外的阴凉处待了两个小时就晕过去的事情,也有些动摇地停了下来,问路砺,“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晚上去吗?”
讲完这句,钱舒羽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的,——想不明白她做什么要征求路砺的意见,他又不是自己的老板,陪Bennett去槐花巷也不是她的份内工作。
可Bennett却看不出这么多的,只站在他男人的视角上,觉得钱舒羽现在就是踩在路砺的雷点上蹦迪,还份外享受。
Bennett显然做不到钱舒羽这一点。
很识相地,主动退出了这场夫妻间的战争,用他的蹩脚中文表态:“路太太,太遗憾了,我晚上九点的飞机得回伦敦,只能下午自己去逛了!”
“……”
送走Bennett。
钱舒羽对路砺的气也没消,同路砺讲话时,故意做出了一副意犹未尽的遗憾姿态,在他面前反复提及Bennett,企图挫伤他男人的自尊心,“没想到木京园也是Bennett的作品,Bennett下次来燕城的时候你记得告诉我,或者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加他的微信也可以,这样也方便我带他去槐花巷。”
烈阳底下。
两人身后还有撑伞的保镖。
保镖自觉听到不该听的话,握着伞柄的手又紧了一点,才没失宜。
路砺回头,没回钱舒羽的话,只接过了保镖手里的伞,亲自给钱舒羽拉开了车门。
车里的冷气吹出来。
钱舒羽贪图车里的舒适,先坐了进去。
但是在路砺要关车门时,她又很能造作地伸出了手,娇嗔地阻止了路砺的动作,再次同路砺确认,有没有听见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所以这一次,路砺回了钱舒羽一声嗤笑,同时,也毫不犹豫地拍上了车门。
钱舒羽被吓到,本能缩回了手,直到确认自己没被伤到后,才不可置信地侧过了脸,擎等着路砺上车和他算账。
——什么人啊!结婚才几个月就这么没耐心,敢这么对她,那这样下去,等以后时间长了,他岂不是还得家暴她,把她给揍得鼻青脸肿的,没法见人?!
钱舒羽胡思乱想的起劲。
车里的司机也在这声巨响后,不敢再看一点后方的连天炮火,迅速升起了挡板。
路砺上车,目不斜视,一点儿不给钱舒羽发作脾气的机会。
钱舒羽没路硬走,踢掉高跟鞋,把她那只伤脚,怼到了路砺腿上。
钱舒羽脚踝处的那处骨头本就没好,今天再穿高跟鞋这么折腾一下,连接脚筋的那处骨头下面还比昨天多了一个鼓包。
路砺看见,让司机调头,回木京园。
钱舒羽闻言一惊,想收回自己的脚,却不能动弹地失败了,只能放下身段,小声问路砺,“怎么回木京园?”
路砺正帮钱舒羽捏脚,眼皮都懒得掀,“你说呢?”
路砺又这样没耐心,钱舒羽委屈巴拉,连带着对他刚刚那样关车门的不满也一起说了出来,狠狠控诉了路砺的野蛮行为。
……
钱舒羽又一点前因后果不看,只拿着一点她不爽的切片就找路砺要说法。
这回,路砺没再纵容钱舒羽,提醒她:“是你先挑衅我,一直在提Bennett。”
钱舒羽闻言更气了,坚决不同意路砺的说法,就好像只要她比路砺的声音大,就一定能让路砺的证词变得苍白无力一样,用了比路砺大一倍的声音,“是你先看不起我的工作,觉得我没有干正经事,我才会想要陪Bennett去槐花巷,做一件或许对你的工作有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