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妙仪

“这里便是皇宫藏书之所？”

五郎惊叹的看着面前浩大的宫室，虽然他见过更大的藏书阁，但那是九大学宫的藏书阁。

每座学宫学子少则一二十万，多则三五十万，人多得与其说学校，不如说是城邑，这也是当初图南脚踩六条船数年才被发现的原因，学宫太大，只要注意一点就能让六个情人一直碰不上。

最后翻船也不是图南运气不好，而是报应不爽，曾经抢杜若的初恋男神，杜若一直记恨在心，而做为好友，杜若对图南脚踩六条船的事了如指掌，遂在火候差不多时设计了一出修罗场。

学宫大成这样，藏书阁自然要足够大，不然不够用。

可皇宫的藏书阁只供皇宫里生活的皇族阅览，整个皇族才多少人，哪怕燹朝皇帝都很能生，动不动生三五十个子女，也用不了这么大的藏书阁。

被兵卒抓着带路的宫女战战兢兢道：“禀将军，皇宫所有藏书都在这里。”

“现在是我的了，谢谢带路。”五郎笑吟吟的掏出一枚玳瑁币给宫女。“放她走。”

兵卒让开了道路让握着玳瑁币，懵逼又战战兢兢的宫女离开。

五郎继续下达指令。“来一队人去找车马来，剩下的跟我进去搬书。”

副将愣了下。“可陆君让我们抓俘虏。”

五郎道：“我会给你们赏赐，搬得书越多，给你们赏赐越多。”

想起抓俘虏除了钱财赏赐还可能得到爵位赏赐，五郎又补充一句：“与一名俘虏等着的书，按抓一名俘虏的双倍赏赐。”

副将：“....”重点应该是陆君让我们抓俘虏，我们来搬书，真的不会惹陆君生气吗？

五郎又道：“书乃最宝贵的财富，阿母不会生气，就算有过错，我一人承担。”

这家伙是陆君与嗣君唯一的婚生子，就算有问题也有他顶着，思及此，副将与军卒们没了意见。

藏书阁的书是真的多，多达十数万卷，但五郎带来的人只五十人，手足并用也只能搬到九牛一毛，看得五郎愈发着急。

副将见状，对五郎建议道：“六王孙若是担心书落到旁人手里，不如我们走时放一把火。”

五郎皱眉：“我要是将这些藏书烧了，图南那女人不得宰了我？”

正头疼着，去找车马的军卒跑了回来。

“六王孙不好了，西边有人放了火，到处都是烧杀劫掠，无人灭火，火势一定会蔓延过来。”

五郎无语凝噎。

不是，洗劫皇宫就洗劫皇宫，怎么还带放火的？

“将军！奴婢要见将军！”

听到门外的喧哗，五郎看向门外。“怎么了？”

“回六王孙，之前那个宫女带着一群人回来了，要见你。”

五郎不假思索答：“没空。”

“将军，我们可以帮您搬书，我们知道宫中车马停在哪里，只要您保我们平安。”

五郎闻言，看了眼根本搬不完的典籍。“放她们进来。”

军卒让开门，之前离去的宫女带着十几个宫女走了进来，五郎一指一排书架。“优先搬这些书，你们出一个人带路去找车马。”

宫女将同伴推向书架。“奴婢给您带路。”

众宫女不由拉住宫女。

“妙仪姐姐！”

“这位将军是个好人，你们别乱跑，我去去就来。”

妙仪说完便同一队兵卒去找车马。

五郎撸起袖子继续搬书籍字画，见宫女们没动，一直看着妙仪离开的门，不悦道：“不搬就滚出去。”

宫女们闻言立刻勤快如蚂蚁般的搬运起书籍，将书籍搬到藏书阁外停着的马车与空地上。

搬空半层书架时，妙仪与军卒终于回来，不仅带回了五郎需要的车马，还多带回一长串宫女，看得五郎下意识皱眉。

不待五郎说什么，妙仪率先开口：“将军，她们都是来为您搬书的，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帮将军搬书。”

五郎看着明显加快的搬书，没说什么。

陷入混乱的皇宫中，只藏书阁一隅的“岁月静好”，很难不吸引宫人们的注意，很快有更多人涌来帮助五郎搬书，然火势与混乱蔓延的更快，孟章派来的人也终于寻来。

“六王孙，三王孙令您赶紧去南城与西城汇合。”

“我忙，等我忙完再去。”

“陆君的命令是抓俘虏。”

五郎一指宫人们。“她们就是我的俘虏，我没偷懒。”

将领：“....”

五郎扫了眼膀大腰圆的军卒们：“你们要不帮我一起搬，早点搬完早点走。”

“皇宫藏书何其多，您搬不完的。”

“能搬多少是多少。”

将军无奈的加入搬书行列。

五郎自己带来的十辆车马，妙仪带人找回来的五十辆车马与一百匹老马——好马都被叛军拉去打仗了——载书载的满满当当，纵使五郎不舍，也不得不放弃剩下的书。

皇城已完全陷入混乱，要保护这些书籍杀出去需要很多人手，而五郎与寻来的军卒加起来也只百人。

将领道：“六王孙，书太多了，要不我们....”扔掉一部分？

五郎看向宫人们。“也可以....”他不是一定要军功的。

妙仪几乎立刻抱起用布打包的一大包书籍。“将军，奴婢们可以为您多带一些书籍。”

在妙仪的带动下，其余宫人也纷纷将自己方才打包的典籍抱起。

“奴婢们可以背书的。”

五郎：“一起带走吧，我殿后。”

将领：“您是王孙。”让身份最尊贵的王孙承担最危险的殿后，她回去等着被削吗？

“这决策是我的任性，既如此，也当我自己承担后果，你再耽搁，更多乱兵涌入宫城，我们更难走。”

将领无奈，带着人走在前面，同遇到的外番与燹兵打交道，能动口的不动手，以最快速度出宫城。

将领是孟章的亲信，不少外番与燹兵将领认识，能通过沟通解决大部分障碍，但还有一部障碍看他们一行兵少，人多车马多，皆以为发了大财，欲黑吃黑。

将领与五郎不时需停下来搏杀一番，所幸海国带出来的军队都是以一敌百的精锐，乱兵主力都冲着肥得流油东城与宫城中库房去了，来藏书阁这一片的不多，遇到的都是小股乱兵，很容易解决。

数千人一路有惊无险的出了城，并与孟章带领的主力在南城汇合。

看到五郎带回来的宫人们，孟章露出讶异之色。“六郎你去打劫东城了吗？”

宫人们虽然狼狈，但身上穿的衣服没有补丁，面上还有涂抹脂粉的痕迹，除了东城，孟章想不到哪里能找到这么多一看就出身不错的人。

“她们不是富贵女子，是宫城里的宫人。”

孟章讶然。“你将宫城里的宫人都带回来了？”

五郎摇头。“都是路上遇到的，只是一小部分。”

孟章咋舌。“燹皇有八万宫女竟不是吹嘘？”

路上遇到都能抓到这么多宫人俘虏，孟章没法想像整座宫城全盛时有多少宫人。

宫城可是易主过，叛军攻入淇阳时必定有兵乱，宫城里的宫人肯定会死不少，即便如此，五郎也轻轻松松抓到数千人。

燹皇这是穷奢极欲出境界了。

“大概不是。”五郎问。“三姐完成得怎样了？”

“刚跑完西城，南城这边还没开始，准备分一部分人先将抓到的酬劳送回去。”

五郎闻言道：“正好，将我带回来的人和书一起送回去吧，南城这边我帮三姐一起。”

孟章无可无不可的应允，并给五郎分配了一片街区，旋即分开去干活。

劫掠人口是个力气活，外番不要老人与孩子，海国半斤八两，也不要老人，但正常人谁愿意骨肉分离，亲人被俘虏？

发展到最后免不得动刀子，但海国也不会心慈手软，要么俘虏老老实实分开，让海国带走自己需要的人口，要么军卒将老人杀死，带走青壮与孩子。

五郎以弥补偷懒的心虚心态勤恳的扫荡了每一户人家，带着近万年轻男女与孩童满载而归。

与孟章再次汇合时，孟章看着五郎带回来的俘虏，微微皱眉。“你怎么带回来这么多男子？”

五郎道：“男子不如女子，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孟章无语道：“不是，是你将一户人家的年轻男女都带走了，留下的老人还怎么活？若只是带走年轻女子与孩子，留下年轻男子与老人，老人也可能活下来，而年轻女子与孩子到海国安置下来，未来也有希望与家人重新联系。”

“三姐你不是说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痛苦与你无关吗？”

孟章点头。“是与我无关，但举手之劳并不会妨碍我的利益。”

五郎思考须臾，对自己的军卒道。“将成年男子都放了，赏赐我会另外补给你们。”

姐弟俩带着大量俘虏回到营地，陆君点了下姐弟俩的收获，非常满意。

姐弟俩人拢共俘获二十余万人口。

陆君感慨不已。“被叛军攻陷过，兵燹肆虐过一次，竟还有如此多人口，淇阳着实富饶肥沃。”可惜现在不属于海国。

感慨完了，陆君让姐弟俩回去休息。

收复两京的战争令叛军元气大伤，若没什么天降陨石落在燹军大营的意外，战局已定。

他们这些破坏力强大的异族也没那么大的用了，燹人不会希望他们继续留下来，而他们比起赖着不走也更想带着财宝奴隶回国，双方皆有意道别，海国要不了多久就得回国，趁这段时间正好休整一番。

无心睡眠的五郎离开军帐便去寻找自己从宫城里搬出来的书。

五郎带回的宫人个个如花似玉——皇宫从民间拣选宫女也挑容貌，不要求长得倾国倾城，起码要长得端正齐整——不免让人多想，因此宫人与书一起被安置在荒废的太阳女神庙里。

妙仪带着人将书进行了一番整理，整整齐齐摆在神庙里。

五郎寻来时看着大殿里摆放整齐的典籍，检查了一遍，发现没问题，不由松了口气，放松的就地坐下，坐下刹那见到神像的容貌，微微一愣。

五郎指着神像好奇的问：“这是哪个长生种的神祇？”

一直跟着五郎的妙仪看了眼神色悲悯却对凡人苦难无能为力的神像，神色复杂：“那不是长生种的神祇，是我们的太阳女神。”

五郎愣了下：“那这神像的容貌还挺特别的，虽然很美，但我记得你们短生种对女性的审美不都是偏柔弱偏雍容华贵。”

不同于短生种女性神灵常见的或雍容华贵或美貌的形像，夫诸淇人信仰的太阳女神容貌并不雍容华贵，虽然很美，却是不符合短生种主流审美的美貌。

这位太阳女神的容貌偏中性，非常英气，属于那种穿上短生种的男装一定很帅且不会引起怀疑，穿上女装也会美得又英气又温柔。

五郎不是没见过长相偏中性的英气女子，但神像的英气给人一种特殊的感觉。

那是一种难辨性别的感觉。

短生种的男女因为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同，长大后会存在肉眼可见的气质差异，但这尊神像的形像不同，他无法单从气质判断对方的性别。

这种特质一般只存在于长生种。

妙仪闻言也不由看了眼神像。“太阳女神的神像从古至今便是这般模样。”

“你们也没给她调整下容貌？改得符合时下的审美？”

妙仪忙不迭摇头。“不可，擅改太阳女神的神像，风神会发怒的。”

“我想起来了，你们的神话里，太阳女神是风神的仲母，而风神是个长翅膀的羽人，羽人寿命也就比古妖逊色点，谁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活着。乱改别人养母的容貌，被人知道了很难不挨揍。不过这样的话，岂不是说....”五郎看向神像。“短生种真有女子生得如此像有长生种特质？也对，虽不知多久以前的人，但一个人能在死了不知多少岁月后被尊为太阳神，世代信仰，生前多半是短生种中的不凡者。没点造福万代的功绩，氓庶吃错药了才会将用太阳去描述一个人。”

妙仪愣了下。“王孙殿下的意思说，太阳女神并非神，而是不知多少岁月前死去的凡人？”

五郎点头。

妙仪恍惚道：“原来如此，难怪神不救众生，原来神从来都不存在。”

五郎道：“你与其乞求神救自己，不如学神，我虽不知你们的太阳女神生前的事迹，但我相信，一个被后人与太阳合二为一的人，她生前必定不是一个求神的人。”

妙仪若有所思。

五郎休息会，起身去找箱子，这些书籍这么堆在地上也不是事，得找箱子放起来，回头也好带走。

箱子是现成的，五郎扫荡南城时除了抓俘虏，还带走了每个能装书的箱子，但要将所有的书分门别类并进行登记后装进箱子里却需要许多人手，尤其是读书识字的人手。

海**卒倒是人均识字，但五郎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让军卒给自己干私活，而且军卒们也不认识燹人的文字。

宫女们倒是认几个字，让五郎很是讶异。

“你们居然还认字？”

妙仪不解，我们不该认识字吗？

“我以为陆地上的短生种大部分人不识字。”

妙仪答道：“贫苦氓庶确实不识字，但皇宫里的宫女小部分为犯官家眷，多数为民间拣选良家子，自民间拣选时，也有诸多要求，需得生得齐整，面容不能有瑕。”

见五郎茫然，妙仪解释道：“要生得齐整，至少要能吃饱饭，在陆地上，能让女孩吃饱饭的家庭，要么是父母对女孩很好，要么父母对女孩不一定好，但家境优渥，男孩吃剩的也够女孩吃饱。若不能吃饱饭，不论底子多好，都会发育得很差，轻则身形矮小，重则身材佝偻加牙齿磨损严重导致面部变形。”

若是如此，宫女的识字率确实低不下来。

五郎思考须臾，问：“你是哪种？寻常良家子可不会懂这么多东西。”

妙仪叹道：“奴婢是第二种，王孙殿下觉得奴婢懂得多可能是因为奴婢在宫中呆得太久，太无聊，闲的没事便喜欢琢磨一些东西消磨时间。”

五郎又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妙仪顺从道：“奴婢是殿下的俘虏，自然由殿下安排。”

五郎道：“那等回了海国，你跟我回家。”

妙仪迟疑的问：“奴婢能给家里人写信吗？”

“你确定你家里人还活着？”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五郎道：“我让人帮你找找。”

妙仪闻言大喜，激动的给五郎磕头。“多谢殿下，殿下大恩大德，奴婢一定会报答您。”

五郎道：“回海国后你帮我照顾好一个人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奴婢一定会照顾好殿下让奴婢照顾的人。”

敲定妙仪未来的去处，五郎又往俘虏所在而去。

宫女们识字，也不够识字。

能博览群书的高门贵女除非家里犯罪被没入宫中为奴，否则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宫女，有钱人家心疼女孩，也会花钱打点不让自己的女孩被选中，会被拣选为宫女的女子都是家里有点钱但不够有钱的人家。

家境决定了，她们就算能接受教育，教育资源也很差，而五郎带出来的书不乏古籍孤本，她们的文化素养不够。

见五郎跑来俘虏营地，正在登记俘虏的将领见了不由皱眉。

“六殿下怎么来了？”

“我想找几个出身贵族的俘虏，不拘男女，只要接受过贵族教育就行。”

将领无奈道：“六殿下，这些俘虏回头要分到各地去生产的。”不是供你作乐的女奴。

五郎也无语。“我长这样，我看得上她们？”

将领：“....”虽然我歪理，但我居然没法反驳。

“我要找人帮我整理书册，但我那些书册有不少古籍孤本，写得什么我不认识，宫女们也不认识，我才来这里碰运气。”

只是整理书籍不是什么大事，俘虏本来就要干活，将领很快从俘虏中挑出百余人，从十来岁到三十几岁皆有，容貌普遍高于普通人，最美的一个哪怕放在鲛人中也是鹤立鸡群。

五郎讶然。“怎么这么多？且都是女子？”

将领解释道：“男性贵族都要接受军事教育，不是战死了就是跑了，女性贵族不用接受军事教育，自己跑不掉，才会被叛军俘虏，这里头连皇族女子都有。”

五郎更疑惑。“皇族女子怎么到我们这了？”

“在东城时不是从外番兵马手里抢了一些俘虏吗？就是她们。叛军攻下两京后皇室贵族女眷或没入掖庭为奴，或赏赐将士，她们便是被赏赐的那部分，城破后被外番抢了，然后又被我们没抓到俘虏担心没功劳的人抢了。”

五郎：“....好曲折。”

历史小贴士46

太阳女神拂晓

起源于淇水流域的夫诸族淇人信仰的诸神之一，光照万物，泽被苍生，深爱众生，也是一个非常风流浪荡的女神，光是淇人神话里太阳女神便拥有十几任丈夫，三位数的情人。

但根据对风神陵墓、淇水远古遗址的最新发掘，以及史料残存的记载，可以判断太阳女神的原型是六千年前淇水流域夫诸人部落联盟的首领，也是风神献的养母，因为对部落联盟做出巨大贡献而在岁月流逝中被尊为太阳神。

十几任丈夫与三位数的情人属于后世的拉郎配，父权社会为了抬高男神的地位而将男神与太阳女神组CP蹭流量，有类似遭遇的远古女神很多，很多原本单身的女神在这种拉郎配下变成男神的妻子。

但太阳女神情况特殊，她死了，但她的女儿还活着。

在风神与各个王朝的博弈中，太阳女神从单身变成男神的妻子后每改朝换代一次就换一任丈夫，且在婚姻持续期间有名有姓的情人便高达三位数，没名没姓的情人，天知道。

这一波属实用魔法打败魔法。

——节选自《神话背后的历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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