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颜岁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想到颜岁整日小白小白的称呼我,越发觉得这个名字难以启齿。
“我……没有……名字。”
他微微一笑,用手掌轻轻在我身上一拂,我浑身的水便干了,受伤的地方也止住了血。
我一愣,然后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个人一听说我是颜岁的人,立马便帮我弄干衣服,还治我的伤。如此想来,他们二人肯定交情不浅。
“你为什么没有名字?”他好整以暇地蹲下来,平视着我的眼睛。
既然他是颜岁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再加上他长得与众不同,我很愿意和他说话。“因为,我刚化成人形三天,没想到有什么好听的名字适合我。我可不想有个普通的名字,我要与众不同。”
他脸上笑意更甚,用指尖,轻轻点中我的眉心,和颜岁不同,他的手指很温暖。
“哦,原来是草木灵化形,难怪没有名字。”
他轻轻点我眉心就能知道我的来历,不知道是神仙都能,还是他很厉害。“对呀对呀,我是一朵长在忘川河边的彼岸花。”
“彼岸花?”他脸上先是疑惑,然后讶异,随即哑然失笑。
原来他只能知道我是花,但不知道我是什么花,那也不算很厉害。
我很不开心,“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好笑的。”他甩甩袖子,匆忙掩饰了笑意,继而直接坐在我身边。“既然你没有名字,不如,我们现在就想一个好听的名字如何?”
我觉得很好,他没有颜岁那么二,应该很适合起名字。
于是我们十分认真地坐在池塘边,一本正经地谈论了起来。
从白鹭,白卉这种两个字的名字,到白念薇,白幻蕊这种三个字的,讨论了不下几百种名字,我终于发现了事情的奇怪之处。
“喂,怎么说来说去都是要我叫白什么什么的!”
他略一挑眉:“你不喜欢白这个姓氏?”
我皱着眉,很坚定地摇头,“不喜欢。”
“为何?”
我仔细想了想,确定这和颜岁叫我小白没什么关联,才回答道:“白这个字,放在名字前面,连起来就有不好的意思了,比如说,白吃饭,本来是有饭可吃的,加上个白字,就变成白吃了,意思大大的不好。”
他再一次哑然失笑,“听起来有几分道理,白本是纯洁,明亮的意思,却也有空泛,无用的意思。可见这世间事,不能一概而断,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非白即黑。”
他说的这些,我没听懂。“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自知扯得离原本的主题太远,只好尴尬地笑笑,牵强地把话题再圆回来,好证明他刚刚说的那一套与我有关:“你就叫亦墨如何?黑字用作名字不好听,便取墨字替之。就像我刚刚说的,白亦墨,墨亦白。”
我小声念叨了两遍:“亦墨,亦墨。”
虽然他扯了一堆没用的,但是这个名字似乎还不错,好像很特别又好像很有内涵,我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我开心地一拍手:“那我以后就叫亦墨了!”
他也很开心,“你的名字既然是我起的,说明我们有缘分,从今往后就是朋友了。”
我歪着头,仔细地思索了一下,朋友这个东西,小红和小绿们给我讲过,“可是我听说,只有感情很好的人才能做朋友,我跟你没有什么感情。”
他微张着嘴,无奈地挠了挠头:“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我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然后他又问我:“你饿了?”
我很奇怪,“你怎么知道?”
“刚刚你肚子响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肚子响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是水喝多了,在冒泡泡。“那你知道哪儿有东西吃吗?”
我回想起刚刚因为找吃的,差点被吃掉的事情,就不寒而栗。他既然同是天庭的神仙,肯定知道哪儿有吃的。
谁知他也是一脸迷茫:“我不知道哪儿有吃的……”
“啊?”我惊呆了:“难道你不是天庭的神仙?”
他听了我说的话,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神情很是激动:“我是啊!谁说我不是天上的神仙,只不过……”
他怎么说了一半,就不往下说了,“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有了仙身自然就不需要吃饭了,即便是成仙之前,也是要练辟谷之术的嘛!吃什么饭~”
我恍然大悟,然后愁眉苦脸了起来,看来挨饿的日子不在少数了,希望在我学会辟谷之前,没有饿死。
我再次鼓起希望,满脸期冀地看着他,“我真的很饿,你会不会用法术变东西出来吃?”
他神情很是尴尬,“本来是会的……现在嘛……不会。”
我更加郁闷:“哦,那再见。”
我转身要走,他连忙拉住我。“哎,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我还有别的办法。”
之后,他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腾挪跳跃,终于在我快要饿昏过去之前,抓住了一只鸟,准确地说,是一只小赤腹鹰。
那只赤腹鹰虽小,却一点都不好对付,似是感觉到了危机,拼命地扑腾挣扎鸣叫,好像在试图跟我们对话。
我好奇地问道:“它在说什么?”
他拔下小鹰的一根儿毛,“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懂鹰语。”
咔嚓一声脆响,他说完就把小鹰的脖子扭断了。
不过片刻功夫,他利索地架起了一个火堆,用树枝插着赤腹鹰在火上来回翻烤。我闻着香喷喷的味道,一瞬不瞬地盯着在火上烤得滋滋流油的小鹰,第一次知道肉是这样的诱人。
“这下,我们算是有感情的朋友了吧。”
我点点头,心里认下了这个朋友。
他笑着说:“太好了,我叫吴柬。说起来啊,我姓吴,就是就是要什么没什么,还不如姓白呢哈哈哈。”
我笑不出来,觉得他这个句话冷得连个笑话都算不上。接着他又开始问我,在痴情司里的生活起居,我只盯着肉,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他倒不厌烦,话能滔滔不绝地说出口,随便胡扯些有的没的。
终于在他的唠叨中,肉烤好了,我拿过来直接咬了一大口在嘴里,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虽然烫到了嘴,但是吃到肉的满足感,让我幸福地快要飘起来。
之后发生的事情,证明了做人不能太得意忘形。
能在天庭上空飞来飞去的赤腹鹰,注定不是一只平凡的鹰。
估计小鹰在临死前,曾经试图跟我们说明它的不平凡。
可惜我们听不懂,只当那是它正常的鸣叫。
如果我和吴柬能有一个人懂鹰语,那就好了,能免去之后的不少麻烦。
可见学好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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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墨吃饱离开后,吴柬独自一人站在菡萏池边,一扫之前的荒诞话唠,沉静地看着池中妖娆的冰魄芙蕖。
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爬上他的唇边,他竖起食指和中指,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一个透明的结界便自他脚下扩散开来,直到把整个池塘都围起来。别人若是路过此处,从外面看不会发现任何异状。
结界刚布好,妖娆的冰魄芙蕖便光芒大盛,光芒渐退后,一个幻影出现在莲花之上。
幻影中的男子长相颇为粗犷,黑色的长发中,夹杂着几缕红色的头发,很是引人注目。他看见吴柬,极为恭顺地行礼:“无澜魔君。”
吴柬微一点头:“炙炎,我想我找到了她。”
炙炎猛地抬起头来,魁梧的身子一抖,神情很是激动:“魔君当真?之前多次来天庭暗访,均……”
吴柬,即无澜魔君,轻轻一点头,“这冰魄芙蕖有多厉害,你知道吧。”
炙炎一愣,这花有多厉害他自然知道,本来这冰魄芙蕖,只是天庭上用来观赏的珍贵花卉。无澜魔君从两年起,就用魔气感染此花,再辅以人血喂养,冰魄芙蕖感染了魔气,渐渐长成了一朵可怕的魔花,用以传递消息给魔界的下属。因着此池塘地处偏僻,无澜又故意设下幻影屏障,天庭上无人知晓这冰魄芙蕖早已不复当初,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花。
无澜接着说道:“她不仅能走得进我布的这幻影障,还能让冰魄芙蕖无法吞食她的血,反倒尽数吐了出来。她还以为是我恰好救了她,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有出手。”
这下炙炎彻底惊讶地说不出话,他想象不出,残忍嗜血的冰魄芙蕖,不仅放过了她,还将她的血吐了出来。但炙炎终归还是有怀疑,此人的存在,天界最厉害的昆仑上神也是知晓的,怎可能毫无防备,就轻轻松松让他们找到了人。“仅此的话,也不能断定她就是,魔君还请再考量几日。”
无澜点头称是,脸上一笑:“不仅如此,她是近日刚刚被点化成人的,最重要的是,她的元神是朵荼蘼花,与巫厉的占卜结果分毫不差。”
想必确实找对了人,巫厉为占卜出这人的卦象,联合十位法力高强的魔界精英,耗尽全部修为,拼着魔气散尽才算出来的结果,不可能有错。
炙炎眼睛一亮,随即大喜过望,“属下恭喜魔君!这件大事一成,必能重振我魔界雄威!踏平天庭,报仇雪恨就指日可待了!”
无澜吩咐道:“你去派人,五天之后,引昆仑到东海去。不惜代价,要把他调离天界,我好将人带回魔界。之后再细细盘算。”
无澜又是一笑,笑容可掬的脸上,一双蛊惑人心的丹凤眼里,是狠辣无情的冷酷。
“亦墨啊亦墨,其实还是亦魔呢,黑与白,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