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初,我送走了聂雨,黄志君派人找上医院,恰巧当时莫季红在卫生间没有被抓,那些人不为闹事,里里外外转一圈就走了,我从方尧处得知此事,立马将差不多恢复正常的莫季红接了出来。
其实,我对黄志君对莫季红突然这么上心,始终有点怀疑。我不认为黄志君真的忌惮这些碟片,为此大动干戈来四处打听一个他已经“抛弃的疯子”。
黄志君坐不住的点,不是因为知道莫季红可能有碟片,而是可能他发现莫季红已经开始痊愈。
正常的莫季红会给黄志君造成什么困境呢?
我只有一个想法,她的手上有可以证明什么的证据。
但莫季红对我绝口不提,我也就没有张口问。
我给莫季红找了一处偏僻又破落的筒子楼住,这里是被芦城抛弃的一角,住在这里的人,也是这个城市隐形的存在。她在这里会安全许多。
因为,还有一个人保护她。
那就是张辉。
我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虽然这个机会还没有来,但我需要提前部署一下,所以张辉回来帮我。
他其实并不知道我究竟有什么方法,他对我能让李慧倩的事,甚至陈景薇的死亡真相重新呈现在公众面前而感到半信半疑。
首先,如果我将陈景薇的事公之于众,这代表着我会彻底背叛父亲,甚至能让他坐牢。
其次,他不知道完全不相干的几件事,究竟能在什么样的部署下,被恰当的人发现,并被报道和调查,这简直是无法想象,且难于登天的事。
说实话当时的我也并没有把握,但我知道我要做。
我和父亲,对陈景薇和李慧倩的死都负有责任,我不应该让她们就这么沉默的消失,我要让芦城人都知道她们的存在,知道我和父亲的罪大恶极,知道黄志君的那些龌龊。
我期待自己受到万人唾骂的时刻。
我相信,那才是我真正获得自由的时刻。
第一步,我选择接近林岚,与其完全从陌生人开始,不如和她稍微拉近一下距离。
当然,我参加义工组织,尤其多参加面向儿童的志愿活动,另一方面也是有李慧民的因素。我曾经偷偷去学校看望过他,他穿戴整洁,面目平静,有时候恰巧还能碰到林思谐来接他。她衣着休闲,褪去厚重浓妆之后,面容清秀舒缓,看样子,他们俩生活得挺好。
我不敢再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我的出现,会让李慧民再度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而我也知道,林思谐始终怀疑,当年让李慧倩在学校名誉扫地的那封举报信是我写的。
对于他们来说,我彻底退出,才能让她们过上平淡安全的日子。
而我将对李慧民的补偿,转嫁到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身上,在志愿活动中,我难得感受到了自我被需要和被肯定的快乐,我感觉自己是善良的,是热心的,而孩子们回馈我的天真无邪,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礼物。
活动中的快乐和笑容,是从心而发的,我为自己构筑了一个世外桃源,也建构了另一个自己。
在这个世外桃源,我热情开朗大方,和义工朋友惺惺相惜,和孩子们无忧无虑地玩闹到一起。
但即便如此,我仍然不能忘记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一次画画活动上,我灵机一动,试探性地画了一幅具有指向性的画,它会是她将来撬开李慧倩事件的门锁,虽然我不知道它有没有用。况且我并不是随便选择一种方式,我之前对她做过一些调查,林岚曾经在一起案件中,凭借一幅不显眼的画作认出受害者的求救信息,反馈给警察,从而为案件侦破带来了新线索。
我相信她的天赋和技能,将会再一次帮助我。
而我,需要成为那个递出线索的人。
只要未来,当她被我指定调查时,她一定会立马记得我,并搜肠刮肚找出我们曾经有过交集的每个瞬间。
我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有个笔记本,笔记本超出寻常的厚,因为我将跟她和陆瑶相关的新闻和资讯都剪贴了下来。
电子化的时代,实体让我心安。
我翻开其中一页,是对林岚的报道。
她评价自己毫不留情,自信又精炼,她说自己拥有狗一般的嗅觉和敏锐,当她想要调查什么的时候,会死咬住不放,直到事情解决。她还说自己愿意迎接一切挑战,且不会放弃调查记者的方向。
坚持且骄傲,我不敢保证成功,但她具备所有我梦想和可托付的条件。
莫季红住进筒子楼之后,在附近的饭店找了个服务员的工作,用的是聂雨的名字。她的生活几乎两点一线,偶尔会去附近的批发市场逛一逛,这是她所有的行动范围和日常安排。
但对此,莫季红却已经很感激了。
她从浑浑噩噩,时好时坏的状态中好不容易走出来,现在有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有一个自己的小窝,即便租住条件一般,但对她来说,也是久逢甘霖的恩惠。
她想要的并不多,也没有多大的理想和抱负,她只想好好生活。
可就这么一点期待,却遭受了多重困难,乃至时隔多年才重新实现。
我知道莫季红还有一个母亲,我问她要不要回去看看。
莫季红摇摇头,她有顾虑,一个是担心黄志君已经盯上她母亲,一个是,她和她的母亲有心结。
在莫季红一开始遭到侵犯时,她第一反应是向母亲求助。莫季红的父亲,在她五岁时因工地事故离世。当时的赔偿金被克扣再三,临了到她们母女俩手上已所剩无几。
莫季红的母亲认命且疲累,她不愿动用任何精力去好好地争取权益,了结这些事,她宁愿自己背负着,甚至劝说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所有不公。
这就是她的母亲。
但不管怎样,莫季红还是最想依赖她。
可母亲听了之后,只是淡淡地说:“你确定自己没有任何让人家多想的行为吗?”
她看了看莫季红才买不久的连衣裙,盯着她那双天生白皙的双腿,“你穿成这样,怪得了谁?”
莫季红一向爱美,从小到大物质的匮乏,使得她独立工作后,对美的追求反弹得愈加严重。
她除了留出一部分工资贴补家用外,剩下省下的钱,都拿来买好看的衣服穿。
在玉锦染,虽说工资不算高,但包吃包住,莫季红很满意,她可以存下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不过你那么喜欢漂亮衣服,你如果说的是真的,跟着黄志君也挺好,他不是很有钱吗?”话是这么说,但莫季红母亲上下打量莫季红的眼神,分明是不信任。
对黄志君侵犯她这件事和这种用词的不信任。
更是对高高在上的大老板能看上自己女儿的狐疑和不屑。
莫季红忍耐了下来,但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性,她豁出自己,在和黄志君那强大势力的单打独斗中,没有支撑,率先崩溃。
之后,莫季红的母亲苏兰,将她送进那个破落又不正规的精神病院。
苏兰对她失去了信心,她不认为她能好,也没有钱去支付无底洞的精神治疗。
她于心不忍,但却又自私地放逐了自己的女儿。
在苏兰看来,她的女儿已经坏掉了,灵魂已经坏掉了,那她能怎么办呢?
没有办法。
莫季红打听到自己的母亲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虽然被母亲伤透了心,但她还是定期给她寄生活费,家是莫季红一辈子挣扎不出的地方,不管怎样,小时候相依为命的那些年,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邮局可能是莫季红的生活圈里,去过的最远一处。
她还在用传统的寄信方式寄钱。她没有写寄信地址,她不想让母亲知道她在哪儿,只要知道她还活着,还能贴补家用就好了。
而她也知道,母亲一定守着她仅有的那个老房子,永远都不会离开。
至于我,我说过,我一直在找一个我自己也说不准的机会,这个机会什么时候来,我甚至有时候会悲观地想,也许永远都不会来。但我不敢跟张辉说这些无着落的话,我想要给他一些希望,这也能给我一点希望。
我去见了卢霜,她的手里还留有我的那些最私密最黑暗的视频。
卢霜要还给我,我拒绝了她。
虽然我说不准时机,只能拜托卢霜在这些年一直守着医院,如果未来有机会调查,警方摸到肖芸,重新梳理她的失踪前行程,就一定会摸到这家医院,到时候只要把我的视频作为证据给警方,她们就会有方向地继续往下查。
其她人的视频,我即便没有送还,也不能私自作主,但我的,我可以。
我不得不承认,我这个举动没有那么大公无私,里面隐藏着不可言说的,对父亲的报复。
我用我的名誉,为整件事情声讨,但也用我的名誉,拉父亲下水。
卢霜依然对此毫无信心,她觉得我的执念已经演变成了钻牛角尖。
她跟张媛媛一样,想用逃避和不触碰的方式,将残忍的往事粗暴地扔在一旁。但她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她只需要完成我要求的就好。
卢霜不知道莫季红的下落,但她知道我花钱治疗好了她,所以卢霜感激我,因此也愿意抱着这个她认为没有希望的期待,守住这个地方,等待其她人的来临。
“我要等多久呢?”卢霜问我。
“你会知道的。”
我要策划一个盛大的,足以轰动的新闻引爆芦城,以此为引线,让被涉及到的人避无可避,让被迫消失的人重新浮出水面。
什么样的新闻可以达成这种效果呢?
芦城高官之女被谋杀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