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得到,我只知道什么是我要的。”言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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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谨盯着陈平的眼睛,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你呢,你想要什么。在现在,我还是你想要的嘛?”
“你觉得呢?”陈平语调平静,让人分辨不出他的反问是真心还是嘲讽。
言谨没有回答,陈平不否认,那她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言谨转身走回到沙发旁重新坐了下来,从现在开始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花在陈平这里。她左右转头在茶几下面找到遥控器,然后打开电视机调到了少儿频道。
嘈杂的童声响起,乱七八糟的一句接着一句,陈平被吵的头疼。他走到沙发对面摁掉了电视网络线的开关,一片蓝光的背景中,他看着满脸坦然自在的言谨。愤怒在一瞬间涌现,险些冲破了他那常年古井无波的面容。
“你该走了。”陈平的声音里透露出毫不掩饰的冷漠,可这种程度的“攻击”又怎么能吓退现在的言谨。她坐直身体,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你生气了?”言谨
“……”陈平
看着陈平生气又无奈的神色,言谨再次在心里感叹自己的英明。如果没有这些年的辛苦,她今天大概率是看不到这幅样子的陈平的。
“你现在做这些有什么意义?你,我,我们,现在和之前都是一样的,结果难道会有什么不同嘛。”见冷淡的言语不起作用,陈平收拢起短暂的怒气开始和言谨讲道理。
这样的话言谨不是第一次听他说了,但是她不懂陈平为什么总是不明白,不明白他自己,不明白她的爱。
愤怒的人换成了言谨,她收起脸上的笑容,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当初我不离开,现在和你离婚的人应该是就是我了吧。陈平,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清楚吗?看着无欲无求,其实你野心比谁都大,你的平静、理解、好脾气,说白了都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包容!”
言谨曾经仅仅是想象有一天陈平看着她的眼神只剩下从上至下的怜悯,浑身就会惊出一身冷汗来。那是她绝不愿面对的“事实”,哪怕这种“事实”只是一种可能。
“对于一个绕着你生长的人,说实话,陈平,你能爱她多久?道德、责任,这些对于爱情的崩塌不会有一点用,对方会被你的仁慈一点点的压进土里,最后变得像只蚂蚁哪样~”,言谨的眼神露出毫不遮掩的嘲讽,看着陈平轻声问道:“不是吗?”
陈平一震,流向心脏的血液在一刹那间变得冰凉。人生路途走到现在,他不是没有剖析过自己,但那大多都是在迷雾中的窥视,隔着脊背往前看,骨骼和皮肉遮住了太多。而言谨,站在正对面,一步就迈进了他的灵魂。
言谨感受到了陈平的震颤,她想起这些年的分别和思念,愤怒也逐渐变成了沉重的伤怀。
………………
长久的沉默冻结了两人之间的空气,除了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外他们的世界里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既然这样,那你就更不应该往回走。”不知过了多久,陈平淡漠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响起。
“哼~”言谨自嘲般的冷笑一声,然后从沙发上起身再次走到陈平跟前。“你说这些年的时间,你我之间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不认同。”言谨的眼眶涌上湿意,声音也变的艰涩起来,“以前的我,承受不了失去你,所以我离开了。而现在,我可以接受没有你的生活,所以选择回来。”
眼泪留下来,言谨伸手抱住陈平,靠在他的胸膛上再次找回了哭的力气。
陈平低头,鼻尖碰到她的头顶,他想起言谨冰凉发丝的从自己指缝穿过的感觉。陈平抬起手臂,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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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之后,两人回复了交往,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言谨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和陈平的相聚上。可尽管如此,几个月里他们两个能在一起时间也还是少的可怜。陈平太忙了,她也是。
难得一天工作结束的早,言谨拎着做好的晚饭打开了陈平家的门。屋里竟然有人。
落日余晖中陈平背身坐在昏暗的沙发角落。
“你在家啊,今天不忙吗?”言谨一边撑着门厅的架子换鞋一边对着陈平的背影问道。
陈平回头,看见言谨,门厅的灯落在她的头顶,给她的身体从上到下都笼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清楚的意识到了自我的存在,这个世界好像和他离的很近,他能听见很多无声的声音,能看见很多人眼睛背后的心灵。
言谨说的没错,他的包容和平和都是基于一种从上到下的理解和降低自我差异性的生存手段。只是几十年过去,他错把这种已经陷入躯体的面具当成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直到今天,上帝用死亡轻而易举的击碎了这曾脆弱的外壳。他的伤心、惶惑,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他和那些被他怜悯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言谨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陈平跟前,蹲下,手扶着他的膝盖问道。
“我爸去世了。”陈平的声音平静,神色看着也和平常一样,可眼睛里却流露出罕见的迷茫。
言谨心里一紧,她知道他父亲生了病,但没想到死亡来的这么措不及防。
父母之于人,是所有生、爱、死亡的起始,无论好坏,他们始终在人类的情感体验中占据着无可取代的位置。而当他们离开,不再存在,人也就丧失了这世界上唯一永恒的归处,只剩下一条无声的通往死亡的路。
言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冷硬的现实面前任何精巧的文字语言都是徒劳,她只感到一阵深切的疼痛。
看着笼罩在自己心头的忧惧和痛楚出现在言谨的眼睛里,陈平伸手抚上了她皱起的眉头,“没事的。他生病很久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言谨
“一会儿就走。”陈平
言谨拉下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然后侧头枕着他的膝盖道:“你需要我吗?需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
落地窗外暮色渐浓,陈平没有立刻回答,在他原有的设想中没有这样的场景。
“我这次回去可能要比较久,你的工作走得开吗?”陈平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言谨转过来看着陈平。
陈平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终于决定不再思考,任由自己心飘向它自己想去的地方。
“好,我们一起回去。”陈平
得到满意的答案,言谨扯起了嘴角,“那你吃饭,我回去收拾下东西,很快就过来。”
“嗯,好。”陈平
听见他的应声,言谨没有迟疑,立马起身往外走。
刚出电梯,言谨就打通了助理的电话,通知她取消最近所有的日程安排。然后她又一一打电话给要放鸽子客户致歉。
等到了暂住的地方,言谨又马不停蹄的打开电脑,把紧急的几份文件做完发出去,然后安排好下面的律师和客户对接。
处理完这些,言谨给律师其他的两位合伙人发了线上视频会议邀请。
言谨起身去到了杯水,然后坐到办公桌前打开了摄像头。
方诚最近接连办了两三个大案子,脸上的喜气一览无余。至于周弘博,自从两人说开之后,他面对言谨就一直是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言谨没放在心上,对于这样的状态她习惯的很快。
简单的寒暄后几人开始聊工作。律所现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对于接下来的发展方向几个合伙聊了几次都没有达成共识。这次同样,还是没有结果。
会议结束前,言谨说了自己要休假的事。
“怎么突然要休假了,有事啊?”方诚随口问道。
“嗯。”言谨点头,没有解释原因。
方诚一怔,脸上的表情尬住了半刻,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哦哦~那你好好休息,放心,所里有我和周律。”
“嗯,我电话一直通着,有什么事我们随时联系。”言谨浅谈的笑着说道。
而屏幕一角的周弘博,在工作聊完之后就再没有开过口。
视频挂断,言谨拨通了罗织的电话,她开着免提,边收拾东西边和她说了陈平的父亲去世和自己要陪他一起回去奔丧的事。
“那你要在那边待多长时间?”罗织沉默片刻后问道。
“我也不确定,可能要看他们那边的风俗。”言谨说着从衣柜里拿出几件黑灰色的衣服来。
“那你工作呢?放得下吗?”罗织有些疑惑,她知道言谨对自己的工作有多上心。
“没什么放不下的,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言谨话说的很干脆,心里也一样没有什么纠结。对于失去一些东西和放下一些东西,她一直很擅长。
上帝创造人类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在世界上享福的,牠让希望藏在绝望之后,又让各种**埋伏在各个岔路口。人总以为他们有千万条路,但事实却是人从来都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他自己选择的那种。
言谨扣上行李箱,和罗织说完再见后便迈着大步迈向了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