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眼睛越来越亮,似黑夜中的星辰,熠熠发光。王将石被她这番话感染,狠狠咬了一口包子:“阿姐,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阿弟,这可不是去过什么好日子,”王将匪不赞同:“一路上风餐露宿,颠沛流离,这还只是开始,甚至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接踵而至,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又何必跟着我去吃苦呢?”
王将石坚定道:“阿姐,你我一胎双生,从小到大,没有分离过,这次也一样,你去哪,我就去哪,再说乱世出英雄,说不定我们就是那横空出世的英雄!”
“好!”王将匪被他这番话感染,见他如此坚决,也改变了主意。她大声道:“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若我们下山干下一番事业再回来,到时官阶在身,那在寨子里,岂不是能横着走!”
她说着,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一身官袍,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出现在山寨里,山寨众人都向她行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嘿嘿嘿,那就这么决定了,时间紧急,咱们今晚就走!”
王将石点头,他知道,若是等明日白天再走,肯定就来不及了:“那我现在去收拾东西。”
“不急,”王将匪拉住他:“走之前,你先和我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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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惊鸿因着王将匪那句“做妾都不要”抑郁了半日,直到感觉饥肠辘辘,才回过神。
柴房里没有窗户,但通过光线的变化也可察觉到,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月光通过木头缝照进些许,孟惊鸿看到陆清安闭着眼,神情平静无波,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饿晕了。他细细一瞧,才发现陆清安口中的白布早就不翼而飞了。
孟惊鸿左蹭右蹭,终于把嘴里的破布蹭掉,忍不住低声抱怨:“这女土匪也忒不地道!连饭都不给!咱们好歹也值个六千两吧,她也不怕六千两饿死!”
陆清安终于睁开眼睛,孟惊鸿见状,更来劲了:“刚才见那俩土匪如此小心谨慎,想必他们这次行动,山寨里的人定不知情,不如我大喊两声,把人招来,到时他们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陆清安点点头:“是个好办法。”
孟惊鸿大喜,正要张嘴大喊,就听见陆清安冷冷道:“不过到时招来的是人是鬼,就不知了。”
“什么意思?”孟惊鸿瞪个大眼睛,显然是没明白。
陆清安默了一瞬,有的时候他真的理解不了,孟惊鸿爹娘一个是经世之才,一个是经商奇才,怎么强强联合下,却生出了他这么一个猪脑子!
他看着孟惊鸿一头雾水的模样,低声道:“他们二人看似凶煞,实则并不想要你我性命,若是惊动了其他人,你觉得我们能活着出去的机会有几成?”
“啊?那、那怎么办?”孟惊鸿终于明白,大惊失色:“如此看来,咱们这是凶多吉少啊!”
他焦急不已,却瞥见一旁的陆清安气定神闲,没有一丝焦急的样子。孟惊鸿灵光一闪,终于聪明了一回:“你肯定有后招是吧?”
他话音刚落,柴房外突然出现一些响动,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一个黑影闪身进来。
孟惊鸿定睛一看,大喜:“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后招!”
来人正是陆清安的暗卫银鱼。银鱼解开两人的绳子,跪下行礼:“殿下,银鱼来迟,请殿下责罚!”
“哎呀没事!”孟惊鸿自来熟地拉银鱼起来,谁料银鱼纹丝未动,他自己差点摔了个跟头。
陆清安淡淡道:“起来吧。”
银鱼这才起身:“殿下,我沿着你留下的线索寻上山,却发现这山寨竟布有奇门遁甲之术,阵法奇异诡谲,非我所能入。”
陆清安眉心微蹙,刚刚进来之时,他就察觉到此寨有巡逻之人,并非寻常土匪营寨,银鱼所言亦是印证了他的猜测,如此不起眼的山寨竟布有阵法诡术,可见当家之人定非常人。
他问道:“你如何进来?”
银鱼道:“我藏身在入口之处,终于等到有人入寨,是去采买的中年妇人,并无武功,我收敛气息,跟在她后面进来的。”
孟惊鸿急道:“这些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先别管这些了,咱们先出去再说!省得到时再生变故!”
银鱼看向陆清安,陆清安颔首,三人离开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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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王将石望着前方的小院,惊讶道:“阿姐,你带我来这干什么?虽说姥爷最疼你,但他若是知道你要偷跑,肯定也不会同意的!凭姥爷的武功,咱们俩加一起都打不过。”
王将匪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我有那么傻吗?”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王将石不明白:“阿姐,趁着现在爹娘已睡下,咱们应该赶紧走啊!万一被爹娘发现,咱们就——”
王将匪叹了口气:“阿弟,是我对不起你。”
她对上王将石疑惑的目光,摇摇头,轻声道:“娘曾经说过,咱俩出生时,我比你大许多,想来是在娘胎里,我抢了你的精血元气,害你脑子没发育好,如今才会这般愚笨。”
王将石:“……”。
她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下王将石的额头:“咱们要跑,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钱啊!”
王将石眼睛一亮:“我知道了,姥爷最喜金银之物,所以你是想……”
王将匪点点头:“平日山寨银钱都有定数,私藏不了,算来算去,你我身上能有的便只有今日抢来的那两支簪子,此后路途遥远,未见之事太多,必须要备好银钱,才可动身。”
王将石疑惑:“可是明日我们不是还有六千两的赎金吗?“
王将匪沉重叹道:“你也说了,我们要赶紧走,所以,哎,估计这六千两要泡汤了。”
一想到此,她的心就如同被拧成麻花般绞痛,那可是六千两黄金啊!
可若是今日不走,依娘说一不二的性子,明日她定会被送到道观,罢了罢了,两相权宜,还是先跑吧!钱没了可以再赚,若是人被困住,那便是没了指望了。
她收回心思,和王将石交代道:“这个时辰,姥爷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喝酒。一会儿我去看看,若是姥爷在喝酒,我便去拖住他,你趁此机会,去姥爷房中挑些金银之物,记住,一定要挑值钱的!半个时辰后,咱们在后院小池旁的山石处汇合。”
王将石点头,确认他听懂后,王将匪礼了礼衣裳,大步跨进院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海棠树下的石桌前半卧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酒坛子,半醉半醒。
王将匪上前抢过酒坛子,那人倏地睁开眼,目光如炬。老人虽已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见到来人,眸光从警惕一下变得柔和:“年年来了?”
“姥爷,你昨日刚喝了一坛,今日又喝,次次贪杯饮醉,照这般下去,我悄悄把你卖了你都不知!”
“反正山寨一应事务都交由阿君理着了,老夫闲着也是无事,除了耍耍刀,便是贪这口酒了!”
王金武爽朗一笑,笑声震得海棠花纷纷落下,他兴致一起,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朗声吟道:“茶一碗,酒一樽,熙熙天地一闲人。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王将匪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后,她抹了抹嘴巴,劝道:“咱们王家寨是您一手创建的,无论如何,您也是咱们山寨的主心骨,是娘的定心丸,所以这酒还是要少喝一点,咱们寨里好多事还等着您拿主意呢!”
“哈哈哈,阿君如此能干,如今山寨井井有条,经营得比我当家时要好多了,我还拿什么主意?”
王金武看着孙女,揶揄道:“我看呐,这寨里最让阿君操心的,也就是你们姐弟俩了,尤其是你,泼猴一个,鬼机灵!天天就知道惹是生非,让阿君头疼不已,埋怨我不该教你兵法,传你武功,害得你心都野了!”
“姥爷,我——”,王将匪眉头一皱,正要诉苦,王金武拍拍她的脑袋,宠溺道:“不过年年有天赋,学得快,这股聪明劲儿,最像我了!悄悄告诉你,你娘小时候没你聪明,也没你有天赋,学得可慢了!”
“真的?”王将匪一听夸赞,喜笑颜开,她给王金武又倒上一碗酒:“看来我果然是天赋异禀,天降奇才!”
王金武一饮而尽,王将匪瞄了一眼空碗,不动声色地又满上:“不过姥爷,我一直好奇,你武功这么高,为何不去军营为国效力?依你的武功才智,定能谋个一官半职的,说不定还能入朝堂,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呢!”
王金武端起酒碗,摆摆手:“军营太累,那朝堂更是吃人的地方,不如当土匪爽快!”
王将匪却不赞同:“可是若想建功立业,我们习武之人就要出江湖,入军营,再说从军有何不好?我就想保护百姓,守护这大好江山!”
王金武笑笑:“傻丫头,建功立业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成将之路布满荆棘,男子尚且不易,更何况你是女儿身,若真想有一番作为,怕是比登天还难。”
王金武想到什么,眸中浮起一层怀念,他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又饮尽了碗中酒。
“姥爷,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给我和阿弟起名为‘将’?”
王将匪伶牙俐齿,问得王金武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喝酒掩饰。
王将匪又道:“再说了,就算我是女子又如何,女子照样能当将军!二十余年前荣昭公主助先皇平内乱,定江山,若是没有荣昭公主,便没有今日的大启。世人总说荣昭公主身为皇亲贵胄,自然比寻常女子容易,可我听说,虎威军也曾有一女将军,名为伯都将军,她守卫边疆,战功赫赫,与荣昭公主一同上阵杀敌,两人是闺中密友,也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可惜英年早逝,因其低调神秘,甚至都没有留下画像以供后世瞻仰,真是太可惜了。”
说到伯都将军,王将匪惋惜不已,连连叹气,王金武见她如此,笑着问道:“你就如此喜欢这个伯都将军?”
“当然!”王将匪毫不犹豫地应下,她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告状:“姥爷,你说像伯都将军这般的奇女子,是不是非常值得敬佩?”
见王金武点头,王将匪更来劲了:“那上次,我和爹聊到二十年前大启初定时的几场战役,提到伯都将军,感叹她英年早逝,去得那般早,实在惋惜,没想到被娘听到后,娘勃然大怒,竟翻起旧账,说我不好好温习功课,还带着阿弟去掏鸟蛋,不由分说把我揍了一顿,你说,娘是不是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