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温珩的生辰快要到了,但他并不欢喜,甚至想再闭关躲一段时日出来。
其一,生辰太热闹,闹得他头疼;其二,生辰人太多,多得他眼疼;其三,礼物太别出心裁,令他不堪厚爱。
说的就是沈绿。
但又不能推拒,何况他今年收了仲瑨,师兄师姐们必然是要趁此机会闹一闹的,三师兄早就外出云游了,估计不会回来,四师兄被师尊带得常年闭关,估计也不会出关,那么今年他的生辰上,估计就添个棠紫和仲瑨。
……希望棠紫能够消停些罢。
等等——
章温珩忽地起身,一掌按在案几上,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若是师兄师姐他们今年再别出心裁一回,当着仲瑨棠紫两个崽子的面,给他送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怎么办?
他必须得打探清楚!
章温珩心念一动,立即出门往松客居那里走去,一般他们商量这种事情,都是以沈绿为首,可以先去沈绿那试探试探,看看他们今年是不是已经定好了礼物。
而他运气好,刚好赶了个巧。
还未进院子,他便远远地看到几个师兄师姐在松客居的厅堂里,围着一张案几,一脸严肃地如同师尊就在一旁盯梢一样。
他心里打了个突。
于是施了个隐身的法咒,绕到厅堂左侧的窗户那,跟一堆盆栽挤作了一团。
沈绿先开了口,他敲了敲案几,沉声道:“各位师兄师姐,今年的时候到了,不知各位可有主意?”
大师兄应道:“近日那两个崽子自己玩去了,我着实放纵了一段时间,现下脑子空空,让二师弟说罢。”
二师兄笑道:“我倒是有个好主意!我那徒弟最近沉迷雕刻,不如就让他用木头还是石头雕一个等身大小的师弟,到时候咱们一起搬到师弟院子里如何?”
章温珩倒吸一口凉气。
使不得!
真的使不得啊,二师兄!
你搁我院子用来做什么?
镇院吗?
人家石狮子镇宅,我自己镇自己?
所幸,沈绿出言制止了:“师兄,我觉得有些不妥。”
章温珩吐出一口气,幸甚至哉,沈绿师兄比去年有分寸多了。
二师兄有些气馁,但也愿意听沈绿的意见,问:“哪里不妥?”
沈绿道:“古有画龙点睛,龙腾云而上,我们是修仙之人,手上自有灵气,若是师侄雕刻得栩栩如生,雕刻有了灵,便不好了。”
二师兄叹了一声:“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章温珩:“……”
二师兄的徒弟雕得好不好他不知道,但沈绿师兄这张嘴,只要不是对上妃琼,话说得是真好听。
二师兄说完,便轮到了妃琼,她啊了一声,道:“怎么就到我了,我是真没主意。”
沈绿笑了一声:“你真没主意?你真没主意可就到我说了,你再想说可就得等下一轮了。”
“等等!”
妃琼喊了一声,似乎站了起来,椅子向后吱出了长长一声。
章温珩低头扶额,余光里撞见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仲瑨。
他怎么会过来的?
许是做这偷听贼心里发虚,等章温珩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仲瑨抓到了自己身前,牢牢捂住了他的嘴。
在他和虞仲瑨肢体接触的瞬间,他身上的隐身法咒就对虞仲瑨无效了,看着虞仲瑨惊愕的目光,章温珩心想,完了。
他一个人听墙根也就罢了,但是让徒弟发现自己听墙根,这该怎么解释?
可否有一个大能过来给他一个提点。
章温珩感到十分的绝望。
而屋里,妃琼终于想出了个主意,清了清嗓子,道:“生辰么,有意义的除了这个出生的日子,难道不还有出生时父母给取的名字吗?”
众人肯定地应了声好。
但章温珩耳朵尖地抓住了沈绿促狭的笑声。
大师兄开口问道:“有个问题,你们谁知道温黛师弟的本名?”
沈绿笑道:“当初是我领小黛进的门,那时问了他一嘴,记得是叫章温珩吧。”
章温珩又想扶额,但是他一只手按着仲瑨的肩膀,一只手捂着仲瑨的嘴,实在腾不出手来安抚自己了。
不过仲瑨怎么突然呼吸有点加重?
不会是给自己憋坏了吧。
章温珩连忙把手松开了点,只虚虚地贴着虞仲瑨的脸,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屋内的动静,丝毫没有看到虞仲瑨一脸错愕的神情。
屋里大师兄又问道:“哪三个字啊?”
沈绿沉吟道:“约莫是,文章的章,温煦的温,玉珩的珩,君子者,温润如玉,想来小黛家中长辈对他是给予厚望的。”
章温珩没好意思说,他家里的人识的字估计都写不满一页,这名字是他爷爷用半个月的豆花从蔺疏他爹那换来的。
而他小时候也因为这名字的书写复杂,恨不得改名叫章一或者章大。
幸好他爷爷抽了他一顿,不然现下听他们谈论起自己的名字,约摸着那份羞耻感更浓。
不过——
仲瑨方才呼气声不是挺重的吗?怎么他松开了反而还停了呢?
章温珩低头看,虞仲瑨正好也愣愣地抬头望他,目光有点复杂,但是他解读一下,总觉得那目光里面的意思是“为什么我的师尊叫这个名字?”
章温珩:???
他的名字有这么令人难以接受吗?他觉得温黛这个道号听起来更奇怪啊?还是他身上透露着一种章大章一的气质吗?
打断他思绪的是妃琼接下来的话:“生辰必然是要吃东西庆祝的,我觉得,咱们可以在案几上用馒头把小黛的名字摆出来,这也算是一道颇有创意的菜色的吧?小黛在吃的时候,必然能体会到咱们的用心,而且这礼物当日就能吃完了,我觉得还是挺实在的。”
章温珩心想,不仅实在,还实诚,但他真的吃不下。自己镇自己也就罢了,他还能自己吃自己吗?
沈绿果不其然地赞道:“好主意,好主意,各位师兄意下如何?”
大师兄道:“我觉得不可。”
章温珩放下心来,只听大师兄接着道:“馒头过于朴素,我认为还是换成一些精致的糕点,让饭堂给做些花样,例如花花草草、鼠牛虎兔什么的,这样摆一圈下来,也好看些。”
大师兄,请你三思。
可以看出,大师兄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为粉色蓝色而困惑的人了,他已经得到锤炼且进步,打磨出了一个独特的审美。
二师兄觉得自己的主意没被选上,不甘示弱地又提议:“刚刚说的都是些外物,难道我们不应该深入想想师弟到底想要些什么吗?”
他不愧是被徒弟易变的喜好所折磨的人,从本心开始着手,显得格外的真挚,沈绿思索道:“但不知道小黛喜欢些什么,他刚来那会喜欢小器堂那种的手工,后来又喜欢作画,最近么,喜欢小师侄。”
六师兄,请你慎言。
“师弟如今的年纪,应该最想要什么呢?”二师兄嘿嘿笑道:“将要而立之年,修为又上了一层楼,自然只剩下如花美眷了,缺个道侣!”
二师兄,请你闭嘴。
沈绿道:“二师兄的意思是,给小黛挑几个姑娘瞧瞧?”
妃琼道:“我有形堂那有好几个相熟的姐妹,不如生辰那日带过来让他见见?”
六师姐,请你放过我。
沈绿道:“不过我去年送他的那套《花间风物》好似一直没见他动过,不知道他是不是无心此事。”
“什么《花间风物》?”妃琼疑惑道:“我怎么没听过?”
章温珩当机立断,将虞仲瑨的耳朵捂住,然后便听到沈绿跟妃琼解释了一堆污言秽语,妃琼哼了一声,骂了沈绿一堆王八绿豆,大师兄和二师兄在一旁聊起了徒弟日常。
估计后头也没什么可听的了。
章温珩一把将虞仲瑨抱了起来,使了个悬空诀,飞快地冲到院子门口,又飞了一段路才停下。
放下虞仲瑨的时候,他看到徒弟还是一副惊愕的模样,估摸着是给刚刚那些粗言粗语给吓到了,他摸了摸虞仲瑨的头,刚伸出手,却被虞仲瑨避开,他有些尴尬地将手悬在半空,收回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仲瑨啊,方才师叔和师姑说的那些话……”
还没说完,虞仲瑨突然抬头问道:“你叫章温珩?”
这话问得突然又意外,以至于章温珩都没听出虞仲瑨竟然没叫他师尊,语气也不像平日里的温顺,他嗯了一声,开了个玩笑:“怎么这么吃惊?师尊的名字难道还不如之前那个道号顺耳吗?”
“不……不是。”虞仲瑨突然结巴,他心中仍是惊魂未定,只摆手道:“我只是在想方才师姑师叔他们说的馒头糕点,要做起来应该要做挺多的吧?”
章温珩哭笑不得:“你倒是信以为真,他们闲来无事琢磨的,最后不一定是什么,你若是喜欢,待你生辰那日,师尊给你摆一个?”
虞仲瑨道:“不、不用,我还同歇雪师兄约了饭,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他便跑了。
章温珩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怅然,总归隔了一辈,徒弟还是喜欢与同龄人一块玩耍罢。
师尊马甲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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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