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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易慈帆自我介绍完了之后就打算告辞离开,却没想到云离十分自来熟地跟上他,与他肩膀靠着肩膀,亲亲热热地一块往前走。
“......”易慈帆不习惯跟陌生人这么接近,默默地拉开了距离,然后才语焉不详地回答他:“我想去确认一个想法。”
“那我跟你一起呗!”
“可是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做什么......”易慈帆欲言又止,问道:“你不卖你的鱼了吗?”
云离皱眉锤了一下鱼篓,含着些怒气道:“这破鱼,不卖也罢!反正也卖不了几个钱!”
上一次见面他还说要去杀狐妖,这次却看见他在集市上卖鱼,易慈帆有些好奇他都经历了些什么,又怕自己问他会被误解为故意揭他的短处。可两人同行总要找些聊天的话题,也不知道这个名叫云离的男人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走。
“唉,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剑赎回来......”
之前在与人争执的时候,他好像也说过这种话。
易慈帆不由问道:“你的剑?你把你的剑卖了吗?”
“只是暂时典当了而已!”云离强调,随即耸拉下眉毛,恹恹地说:“我也是没有办法!不知道哪个该死的贼人偷了我的盘缠,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唉,这下好了,狐妖没找着,盘缠也丢了,剑也被我当了,师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接我......”
听起来很悲惨的样子。
他真的是青山派的弟子吗?
易慈帆有些怀疑,虽然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但是应该是正经的武功门派吧?现在的小偷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不过比起小偷,他还有更在意的事情。
“你......没有找到狐妖?”他试探着问道。
他真的很在意狐妖是否存在,他与李家三兄弟之间的婚事就是由狐妖的诅咒引起的,如果能抓住狐妖,解除诅咒,李家的兄弟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了呢?
提起这件事情,云离看起来更沮丧了。
“别说狐妖了......我连一个村子都没见着!师兄给我的法器只给我指了一次方向,然后就再没有动静了......我一个人在荒郊野岭根本辨不清方向,好不容易看到人影了,结果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里,钱也被偷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根本没有狐妖?”
“唔......我也不好说......”云离纠结地开口,“罗盘确实亮了一次,按理说它不会出问题的,可我确实没有看到什么不对劲的......”
易慈帆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心想:原来不是小偷太厉害,而是这个人学艺不精啊。
云离明显感受到了他失望的情绪,连忙为自己找补道:“只是最近比较倒霉罢了!其实我捉妖超厉害的!我的剑术可是连师父都夸过的!”
虽然只是很普通的一句【再接再厉】......不过云离才不会告诉易慈帆这件事情,他不要脸地自吹自擂道:“要是真的碰到狐妖,我会保护你!”
“嗯......谢谢你......”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易慈帆还是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空荡荡的腰间。
然后云离才意识到——他的佩剑被他典当了!
连剑都没有了,还说什么会保护他......
云离涨红了脸,摆着手还想说点什么,易慈帆好心地给他递了个台阶,“我相信你,等你拿回了你的剑,你会保护我。”
预想中的嘲讽并没有来临,云离有些感动。他仔细地想了一想,小声嘟囔道:“其实就算没有剑,我也能保护你的。”说着,他暗自握了握拳,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肌肉,自觉自己的身体还是锻炼得很结实的。他只是看起来瘦而已,力量绝对不逊于那些壮实的大汉!
易慈帆并不知道他内心的小九九,此刻他已经从熙熙攘攘的大街拐进了如同蜘蛛网一样狭窄逼仄的巷子里。巷子两边都是高墙大树,阳光被阴影吞没,莫名的凉意从巷子深处吹出来,拂在裸露的脖颈上,好像有人在你的背后朝你吹气一样。
云离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朝身后望去,双脚像被钉住了一样,犹豫地问道:“你......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住在这里吗?”
此刻他还尚有点希望,但是得到易慈帆的否定回答后,他的脸色就变得痛苦了起来。
其实我觉得不太对劲......
云离心里发毛,又不敢把内心想说的话真实地说出来,毕竟他方才还放出了豪言壮语,此时如果露怯,岂不是要惹出更大的笑话?
再看易慈帆,他倒是神态自若,没有任何异样。
这可不是因为他胆子大不怕妖魔鬼怪,而是因为他无知,所以无觉。
云离是亲眼见过自己的师兄斩杀妖邪的,正因为比普通人更了解,所以他才会对这种事情更敏感。
但愿是他想多了......
越往深处走,入目所见的景色就越萧条。破败的房屋连在一起,像一条漂浮在水面上的破布,空气中逐渐出现苦涩的药味,掺杂着柴火燃烧时候的呛人的烟味。易慈帆停在一个简陋的茅屋前,有缭绕的白烟从烟囱中飘起,形成一道烟柱,然后慢慢地消散在空中。他抬起手敲了敲门。
“易慈帆,你来找什么人吗?”云离问道。
“我想,我可能知道是谁偷了你们的钱。但是我不确定。”
“什么?你知道?那我——”
“只是一个猜测而已。仅凭我的猜测,你是拿不回你的钱的。”易慈帆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
云离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既然拿不回钱,那你来这里想做什么呢?”
“我只是......”易慈帆蹙起眉,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下去。
“我只是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他不愿再说了。
云离还想追问,他们面前老旧的木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三指宽的门缝里露出一只麻木的眼睛,“你们是谁。”
站在门后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
易慈帆弯下腰,温声问道:“小朋友,病人在家里吗?”
闻言,男孩的眼珠子转向他,“你是大夫吗。”
“我不是大夫,我是来看望病人的。”
云离听见易慈帆这样回答,心想恐怕男孩不会放他们进去。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男孩居然真的拉开门,默默地让开了。
“你认识他?”云离悄悄地问道。
易慈帆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
茅屋狭小,大门正对着后门,中间的大堂里只放了一张木桌和一张板凳,木桌上放着一沓药,底下压着一张药方,云离好奇地看了一眼,看不懂,却闻到了淡淡的墨香。男孩在他们进来后就跑到了屋后,易慈帆跟上他,见他踩到小板凳上,费力地揭开锅盖,水汽像云雾一样蔓延开来,空气中苦涩的药味更加浓郁。灶膛里烧着的豆萁发出噼啪的声响,烟气散开后,易慈帆看见大锅里褐色的药汁沸腾冒泡。云离环视四周,只觉得这个灶屋里冷冷清清,破边的碗碟都堆放在角落,台面上也落了一层灰。
男孩举着木勺,一勺一勺地将煮好的药舀进巴掌大的木盆里。云离见状皱了皱眉,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用盆装药的。
易慈帆进来之后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一直在观察这个男孩。云离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几次想开口,却都被自己按下了。
易慈帆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心想。
男孩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双手捧着装了药的盆子,绕过他们二人,走回大堂,然后推开东边的一扇门,走进去。易慈帆和云离紧随其后,刚走到门口,他们就闻到了从屋内散发出来的浓郁的腐朽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