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黑暗混沌中,温曲儿的意识似风中残烛,身体如坠深渊,冰冷与恐惧将她牢牢裹挟,令她几近窒息。
就在她几乎绝望,即将被幽暗彻底吞噬时,一只温热的手划破黑暗,猛地探入这片死寂,将她紧紧抓住。
那手坚实有力,传递出令人心安的力量,一缕淡雅幽香也悄然钻进她鼻腔,安抚着她慌乱的心。
她感知到,自己贴上一个宽厚温暖的后背。即便两人间隔着厚实的衣衫,可那股滚烫的温度,却径直渗透到她灵魂深处。
这股炽热的力量,驱散了她周身如附骨之蛆的寒意与恐惧,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陷入安稳的沉睡。
那幽香也伴随她进入梦乡,成为黑暗中温暖而安心的印记。随着记忆逐渐清晰,她的眼神越发复杂,错愕、感动与心疼交织。
温曲儿回过神来,目光重新落回到眼前这双手上,想着它所承受的伤痛,她轻启唇,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如鲠在喉。
看着低头艰难喝粥的苏玄染,他那只持勺,受伤严重的右手,此刻,因虚弱而止不住地微颤。这细微的颤动,让她心间更加酸涩。
此时的温曲儿,满心都是对他的疼惜,双唇嗫嚅着,无数关切的话语在舌尖打转,却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怎敢轻易袒露?如今她的灵魂已非往昔。突然太过关心,以他的敏锐,会不会就此察觉出自己的异样?
若被他知晓灵魂已换,后续又会生出怎样的变故?她不敢去想。这份秘密,沉甸甸压在她心间。让她在心疼与顾虑间,左右徘徊,陷入纠结中。
温曲儿咬了咬下唇,终是暗暗深吸一气,极力压下内心的波动。
她目光再次落在苏玄染伤痕交错的手上,满是心疼与担忧,轻声开口:“你的手……我拿药给你擦擦?”
苏玄染闻言,暂缓喝粥,眼眸未抬,只是轻轻摇头。
温曲儿见状,心中忧思如麻,眉头紧蹙,神色无奈,却又无计可施。
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眸中盈满疼惜,鼻间陡然泛起一阵酸涩,她极力压抑着情绪,不让自己的担忧全然流露。
她目光又落在苏玄染身着的衣衫上,只见那衣物已狼狈不堪。
此前苏玄染刚服下汤药,便沉沉睡去,这一觉下来,竟是出了一身的汗,汗水早已将衣衫浸得透湿。
此刻,又因着这费力吞咽稀粥的一番折腾,他身躯再度为汗水浸湿。衣衫紧紧贴于后背与胸膛上,勾勒出他略显消瘦,却透着清隽的身形轮廓。
苏玄染仅吃了几口,便已气息吁吁,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汗珠,越发映衬得他此刻面容憔悴不堪,且楚楚怜人,虚弱之态尽展。
温曲儿见状,心中顿觉一痛,不禁又轻声道:“要不,还是我来喂你吧。”
苏玄染摇头,动作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见他这般冷淡,温曲儿满心无奈,双手不自觉搅在一起。静静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他身上,看着他艰难地慢慢将粥喝完。
待苏玄染吃完粥,她赶忙伸手接过空碗,目光再次落在他衣衫上。轻声劝道:“你这衣衫都湿好几回了,天气尚冷,你还病着,我帮你换下来吧。”
苏玄染一听这话,本就因病而染着异样绯色的面庞,瞬间红意越发深浓。他清冷如霜的眼眸中,闪过极为明显的抗拒之意,目光冷冽且带着疏离。
即便此刻他的声音因着身体的虚弱,而显得有气无力,可话语里依旧透着一股执拗。
只听他语气虽淡,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坚决,缓声道:“不必,我自己便可,劳烦你费心了。”
温曲儿见他这般坚决,眼眸中闪过忧虑,心下虽仍担忧,却也知晓以他的性子,不好再行强求。
她咬了下唇,无奈暗叹一口气,眼神里满是关切与心疼。转身,朝衣柜走去,只见里面衣物摆放得齐整,苏玄染为数不多的衣衫,都被叠得规规矩矩。
温曲儿目光在那些衣物上一一掠过,从中挑选出一套中衣,将衣衫放在床沿边上,又倒上一杯热水,放在床边桌子上。
她目光温柔望着苏玄染,轻声细语道:“那你自己小心些,衣服我放这了,一会记得换上,不要受了凉,以免加重病情。还有呀,给你倒了热水,多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也好。”
语毕,她端起放置在一旁的空药碗,目光中满是关切,语调轻缓言道:“你好好休息,明日想必会更见好转。”言罢,徐缓走出房门。
苏玄染颔首示意,待温曲儿转身走出房间,掩上房门,他才攒起些许气力,艰难挪动着身躯,准备褪去汗湿的衣衫。
他双手因病而绵软无力,此刻更是止不住微颤。可即便如此,清冷眼眸中依旧透着倔强。
他缓缓地、有条不紊地解开衣衫,动作虽艰,却带着从容,将湿漉漉的衣物从身上一点点剥离,慢慢换上干爽的新衣。
待一切妥当,他已是气息微喘,疲惫之色爬上清俊的面庞。
温曲儿端着碗去到厨房,将用过的碗筷逐一清洗,待到今日需服用的第二次汤药熬好,她端起,朝着苏玄染所在处走去。
屋内,苏玄染经此前一番折腾后,又一次沉沉睡去,俊逸的面庞透着虚弱与疲惫。
温曲儿缓步走近床边,见他还是这般虚弱且苍白的脸庞,心底涌起一阵疼惜,她微俯身,轻声细语唤醒他。
不多时,苏玄染便转醒,双眸中还残留着初醒事的迷茫,透着些许懵懂。稍过片刻,他才撑起身子来,动作带着迟缓与无力。
温曲儿见此情形,神色一紧,赶忙倾身向前,自然地将手心贴伏在他额头上,细细探了探。轻声道:“嗯,还是很烫手,不过热度没先前那般高了。”
苏玄染完全没料到,温曲儿会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冷不防便被探了个正着,身子瞬间僵住。
莹白的耳尖悄然染上一抹薄红,清冷的眼神越发冷冽了几分,透着些许羞恼之色,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匆匆低垂下眼眸,长睫将眸底潜藏的情绪遮盖。沉默片刻,他伸手接过温曲儿递来的药碗。
温曲儿见状,心里又是一阵无奈,不禁暗自嘀咕:这人……不过是探个额头罢了,竟也这般凶巴巴……
她心中虽觉好笑,可目光触及苏玄染那只接过药碗,伤痕交错的手时,眼神又变得复杂。
待苏玄染将一碗汤药饮尽,她接过空碗,目光再次看向他的手,眼中尽是疼惜与担忧。
她心中忧虑,暗自思忖:也不知他身上别处是否还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