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跑操的地方,路边站着执勤人员和老师,跑操队伍浩浩荡荡,两人在慢慢走近。
林夕繁捏着巴掌大的清单挣扎一会,出声:“讲义借我一张,待会过去的时候把脸挡着。”
俞归絮分他一张,看见他视死如归的模样,逗他:“为什么?”
林夕繁一字一顿:“因为、我、丑、得、没、法、见、人!”说完把卷子扣脸上了。
俞归絮学着他的动作,又忍不住笑他:“说出去谁信。”
“你信不信??”林夕繁偏头质问他。
“信。”俞归絮也看向他,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满意地弯了弯,清澈得像一汪泉水。
然而,他们比较倒霉,经过跑操大队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正好是陈多炽带领的一班。
陈多炽怎么可能认不出他俩,流氓似的吹起口哨,狼叫一声开始起哄:“wow~ ”
旁边的队伍原本就跟着他喊口号,看清了来人,这下也跟着他一块拖着调子喊:“wow——”
还好跑操音乐够大,各个队伍的口号都喊得震天响,领导老师站在教学楼下没在意这边,执勤人员管得也松一般不会扣分。
施为华作为班主任要跟着队伍跑,看着队伍在起哄,笑骂:“鬼叫什么呢?”
方亦天大声回应:“老师,快看——班长的巧克力男孩!!”
队伍又笑翻了,前面几个女生推推搡搡红了脸。
“跑步别拉拉扯扯!”施为华担心队伍安全。
“巧克力男孩”的词眼恰巧钻进林夕繁的耳朵,他当场就拉着俞归絮跑路了。
四月的风推拉着少年的脚踝,轻盈的,温和的,催促着往前,催促着邂逅。
林夕繁突然意识到,他拉俞归絮的动作几乎是肌肉记忆在苏醒,从两三岁到之前的十四五岁,再到久别重逢的十七八岁,他每次都是这样,顺手一捞,有时是手腕,有时确实会手拉手,然后义无反顾地向前冲。
冲到行政楼,有些喘。
他的脖子有点热,突然想起来,俞归絮是不能像这样跑太久的,但是他回头一看,俞归絮气息比他还稳。
林夕繁奇怪:“你现在跑步都不用喘气的?”
“练的。”俞归絮从他手里解救那张被揪得有点皱的讲义,没多解释,看见他左耳根红得要命,大概是羞的。
林夕繁也没有再问,回想起刚刚的起哄声,他抬手摸摸鼻子,嘟囔道:“陈多炽和方亦天最近几天最好绕着我走。”
“方亦天是谁?”俞归絮听到个陌生的名字,狐疑,“巧克力男孩?”
然后,俞归絮就看到他右边的耳朵也红了。
很神奇。
林夕繁给他表演了个终极变脸,凝视着他,然后青眼变白眼,嘴角由僵硬地上扬变为不屑地下撇,满脸写着“我要打人”。
“你们班都挺活泼的。”俞归絮打圆场,转身上二楼□□去。
“他们最近最好都别落我手里。”林夕繁原地对空气放下狠话。
*
“终于来啦?”老师已经在办公室等待许久,“二寸照准备好了吗,林夕繁去那边柜子里拿胸卡套,新同学来这里贴一下照片。”
柜子里琳琅满目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如:各校领导的名字牌、来自不同大学的笔、几本教辅书......
林夕繁打开柜子从一捆胸卡套里拎了一张,然后挨过去递给老师。
老师指了指在贴照片的俞归絮:“给他。”
“喏。”林夕繁挪动步子,把胸卡套递出去,随即目光就落在那张蓝底照片上。
那张照片肯定不是学校里拍的,因为学校拍的照片放大一切丑陋,忽略一切美丽,主打的就是拍成人神共愤的样子,记录青春最愚蠢的时刻。
而俞归絮这张拍得跟网图一样,阴影打得恰到好处,人也白,一整个感觉就是出水芙蓉。
林夕繁心里啧啧:“不用等到明天了,下午小礼物就能塞满课桌。”
俞归絮贴好照片抬眼,目光停在他脸上好几秒,然后才移到他手里的东西上,接过说了声谢谢。
再下楼去体育馆的时候,林夕繁没再采取什么蠢到家的挡脸措施,行政楼楼下种着槐树不是很高,枝丫会打到脸,他们就避着枝叶坦坦荡荡走着。
他心想,大家对俞归絮的关注度肯定更高,因为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物种,待会万能墙上刷屏的肯定更多的是俞归絮。
让俞归絮体会一下学校热烈的同学情!
然而他对小女生的理解不够透彻,他俩随便一个拎出来放人群里都很显眼,两个人一块走的话......更显眼,特别还有昨天那盒巧克力的化学效应在,直接显眼到爆炸。
你猜猜,是俞归絮的颜粉数涨得快,还是他俩的cp粉数长得快。
他们走到体育馆,林夕繁帮俞归絮要了较大号的校服,因为知杳的校服只有一套,适合春秋穿,冬天有时候教育局领导来视察,必须穿校服,校服就得套在羽绒服外面,丑得要命,但没办法。
当然也可以要风度不要温度,只穿校服,轻装上阵,接受寒风刺骨。
总之,大号校服简直是人类的福音。
再去图书实验楼,班级们已经开始喊着口号有序地回教学楼了,教学楼楼下堵着的人在稀稀拉拉聊着天,慢吞吞地上楼,有些男生精力比较足,大步一跨做了个上篮动作。
两人绕过人群走到目的地,林夕繁已经把清单看得倒背如流。
图书室的老师早就把书理好了,堆在小推车上,说:“应该就这些。”
林夕繁扫一眼数过去发现数量不大对,再看一眼清单对老师说:“老师,少了本地图册。”
老师沉吟一会,在书架上找,找着了,放在书堆上:“这个推车比较方便,遇到楼梯拎一下,用完放你们b楼楼下就行,我回头来拿。”
他们谢过老师,走上回教室的路,车由俞归絮推着,林夕繁轻松得很。
再一次走上银杏大道,任务完美完成的林夕繁负担轻了不少。
跟俞归絮待一块的半个小时,他发现和以前没多大差别,自己之前的那些问题埋于心土,忘了问,只记得回忆、清风、书香,还有车轮在路上滑动的声响。
俞归絮右手推着车,左手没礼貌地摘了片银杏叶。
林夕繁注意到,佯装生气:“不能摘叶子,不能破坏公物!”
俞归絮是故意的,他步子停下来,推车也放开了。
他两只手背在身后藏了会,再伸在林夕繁面前,幼稚地让他选一个:“左手右手?”
林夕繁观察一会,点点他左手。
“你有点倒霉,”俞归絮却摇头,“但是你很幸运,你有第二次机会。”
“那我要是还选左手呢?”
“那你有第三次机会。”
林夕繁没招,只好选右手。
右手摊开,手心躺着一片书签,看上去是铁质的,形状是金色的银杏树叶,阳光照着还有些亮。
林夕繁食指碰上去,其他手指一卷,就把这小东西卷自己手里了。
“昨天那句话你还没回答我。”
林夕繁盯着手里那片书签,心里喜欢得很,闻言问:“关于‘能不能重新认识一下’吗?”
“嗯。”俞归絮稳稳地推着车。
“不能。”林夕繁说,于是肉眼可见,俞归絮推车的手顿了一下。
“重新认识这件事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俩本身就不是陌生人,比赛开始,我们不可能回到起跑线。”林夕繁察觉到车轮声弱下去一秒,目光往对方手上瞥一眼,继续说,“但是我们可以根据彼此的速度互相等一等。”
林夕繁心情不错地往前跑两步,跨进b楼的楼梯,他的背后是红彤彤的校榜,他手里捏着刚收到的、金光闪闪的漂亮书签。
“像这样,我走快了就等等你,”他在高两级的楼梯看着对方,看着俞归絮弯腰搬起书跨上楼,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慢慢回到以前的模样,而不是重新开始。”
“书签我拿走了。”林夕繁眼底的笑意涟漪一样漾开,“快上课了,我先走了。”
他脚下生风,一边上楼一边意识到,春天真的是一个很容易高兴的季节。
有些没有解开的问题,也可在慢慢来,就像长跑一样。
俞归絮搬着书上楼,走着走着路嘴角就弯起来,光通过玻璃窗折射到新领的书上,书香好像泛着甜。
他想起左手手心还攥着片银杏叶,回到教室把它放进了笔盒,翠绿色的,像新生。
*
距离上课还要一会,刚跑完步的同学纷纷脱着校服外套,喝水的、高谈阔论的、憋久了往厕所跑的、走廊上此时无球胜有球的......
林夕繁从楼梯口转上来的时候,陈多炽和几个男生在踢“足球”,足球是用不知道哪门科目的卷子团起来再用透明胶裹上做成的。
教学楼不允许玩任何篮球足球排球,所以大家只能用“替代品”,好在就算是替代品他们也能玩得热火朝天。
替代品更好,足球玩腻了还能举起来当篮球玩,练练假动作、练练“假运球”,也能耗上一节下课。
这大概就是男生最大的乐趣。
“繁哥约会回来啊!!接球——”方亦天看见他就踢球过来。
林夕繁捡起那个球,铅球那样扔过去,直抵方亦天胸口,道:“这么会说话?”
方亦天随即推卸责任,把球扔给陈多炽:“不关我事啊,痴儿让我说的。”
陈多炽嬉皮笑脸和他互扔,也不接锅:“不怪我!柯七小说的,说班长是不是约会去呢,跑得跟做贼一样。”
林夕繁自然不会找女生算账。
他拿了方亦天的笔盒放在陈多炽桌肚里,并勒令他今天一整天都不准归还,以陈多炽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做要挟,陈多炽立马服服帖帖,守着笔袋跟守财奴一样。
方亦天怒发冲冠:“我痴,你就这么背板了我?!班长这个魔鬼给你灌**汤了??”
陈多炽一拍桌子:“你懂什么——这关系到我的终生大事!!”
“我的笔袋怎么就你的终生大事了?!你不会还想三媒六娉娶我笔袋?!你恋物癖啊?!”
“滚蛋!谁娶你笔盒!!”
林夕繁对他们内讧喜闻乐见,闷头笑着,肩膀抖个不停。
上课铃响了,方亦天废了好一番口舌一无所获,只好先回位置问别人借笔,上课。
陈多炽回过头看到他笑得停不下来,没忍住说:“林夕繁,亏心事做多了小心天打雷劈。”
“我不亏心。”林夕繁收不住笑,眼底笑意明媚,看得人晃眼。
居然真的有人在看吗QW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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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