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祝见他上眼皮有些肿,神色木然,半眯眼睛着很没精神,眼角还泛红,头发也乱得跟鸡窝似的,看样子实在是烧得不轻。
撑着桌子,凑到耳边,轻声道:“裴玉然,我背你。”
裴玉然就木木地看着他,也不做表示。
江祝抬手轻蹭了下裴玉然戴在脸上的口罩:“听明白了吗?”
片刻,裴玉然眨巴了几下眼,点了下头。
随即江祝在他前面半蹲下来,示意让他上来。
而裴玉然很显然是烧糊涂了,迷迷糊糊地应了江祝的话,却没乖乖上背,而是另辟蹊径地下了桌子,边往外走。
可裴玉然浑身上下沉得不行,头重脚轻,每走一步都想往地下栽,只能扶着点手边的椅背,一步步往外挪,烧得就连骨头缝里都往外冒热气,整个人都热腾腾的。
裴玉然也就是挪了几步的样子,身后的江祝起身快步上前,一把带起裴玉然的手臂勾在他的肩膀上,接着手蹭着腰往下探,揽过裴玉然的后胯,往上托了下,让裴玉然尽力靠在他身上,直接给人抱出去了。
动作行云流水,从抱人到走出教室,不过三秒,只有老师和极小部分学生看见,许多学生听见周围有些许躁动再转头,一看那二人早没影了。
裴玉然是一点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双脚腾空离地,眼睛瞪着溜圆,紧张地捉住江祝的领子,一时之间也没想到反抗,稀里糊涂就叫人给带下楼去了。
到了楼底下江祝才给他放下来,毕竟他不可能单手抱着一个176的男性,徒步走到校医室。
裴玉然立刻松了手,却还在晃神儿,神情带着几分震惊望着江祝。
“来,我背你去医务室”,江祝没打算让裴玉然走着去,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接着反身半蹲在裴玉然面前,侧脸,道:“上来。”
裴玉然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也没再犹豫,伸手搂住江祝,趴了上去。
楼着的人体温是正常的,但对于裴玉然来说却是非常凉爽舒服,舒服得他紧紧贴着江祝。
江祝托着他的屁股将他往上托了托,那感觉活像后背粘着张电暖褥子。
教学楼离校医室不算远,差不多步行10分钟。
校医楼位置比较偏僻,周围路灯比较少,芳华撒下,树影婆娑,一阵冷风吹过,沙沙作响,楼里里边黑着灯,外边锁着门,很显然已经过了时间。
“江祝..”裴玉然埋在江祝颈窝里小声嘟囔。
“嗯?”
“我好难受。”半天哼哼出一句,粗喘了口气,声音闷闷的:“我想回宿舍睡觉。”
“你有药吗?”
裴玉然口干得能冒火,不想再张嘴,嗯了一声,点点头,示意宿舍有药。
回到宿舍,江祝就给裴玉然喂了降烧药,接着又揪着人灌了一瓶水,这才放裴玉然上床睡觉。
身上的疲惫,酸痛得到了缓解,意识昏沉,迷迷糊糊地入了梦。
是无尽波涛汹涌的深海,每一翻惊天巨浪都将他打的四处飘摇,像一个无处着舟的小船,摇摇摆摆,浑身酸疼,海水滚烫,他亦是,翻翻滚滚,逃离了滚烫的罩子,痛快的凉意席卷全身。
“裴玉然..”
一只凉滋滋的手覆上了裴玉然的脸颊,舒服得裴玉然一把锁住这只凉爽的事物,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就被人晃了晃:“裴玉然,你现在还在发烧,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裴玉然睡眼惺忪的半睁着,看向说话那人,但是宿舍里很黑,他只能隐隐约约看清一个轮廓,虽然声音温柔得有些陌生,但他知道那是江祝。
裴玉然现在身体不仅烫得惊人,而且酸疼得不行,害怕摔,两手就紧紧握着床柱,磨磨蹭蹭地爬下梯子。
一下床,一件厚实的外套就牢牢包裹住了他,他闻不出味道,但是他知道那件衣服不是他的。
江祝刚要带着裴玉然往外走,接着就隐约听见耳边传来小声的嘀咕。
“什么?”江祝没听清,侧着耳朵凑过去。
没料到江祝会突然靠过来,裴玉然下意识偏过脸,怕传染给他,闷声闷气重复道:“我说,开我车去。”
裴玉然在学校一直停着一辆车,但总觉得在学校里开着不太方便,所以只有出去的时候会开。
“钥匙在哪?”
裴玉然钝钝地转过身,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了两下,摸出一只车钥匙,关上抽屉,想起什么,摩挲着车钥匙心不在焉,低声喃喃道:“你有驾照吗?”
“有。”
裴玉然吃了药当时是降了烧,但又反复发作,甚至烧得严重,加上刚睡醒,整个人走起路来慢吞而迟钝,像忘了上油的废旧机器。
江祝一手搂着他,一方面让身上披着的厚衣服不至于掉下来,另一方面也是让他走着稳当些。
直到将人带出宿舍,还是那个慢劲儿,这再下楼找车,恐怕得耽误更多时间。
而此刻的裴玉然显然是不清醒的,他将脸埋在江祝的颈窝,以一只树袋熊抱树枝的姿势抱着江祝,贪心地搜刮汲取每一分凉意,像个濒临渴死的人牢牢抓着到那分到手的清凉甘甜。
“裴玉然,很难受是吗?”江祝低声询问。
过了一会儿,裴玉然也没做任何反应。
江祝又将他往怀里搂了搂,二人几乎是紧贴着,他贴着裴玉然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询问。
这时怀里的人才含糊地哼了声,点点头。
“那我背你下去好吗?”江祝耐心哄道。
怀里的人缓缓抬起脸,双眼雾蒙蒙的,还带着几分迷茫地望着他,像是在理解他说话的内容,良久才缓缓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松开抱着江祝的手,待江祝转了一圈,半蹲下,又马上搂住江祝,趴到他背上。
到了医院的发热门诊,挂上水,裴玉然抱着厚衣服又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凌晨3点。
输了液,温度降下来了,身上的酸痛也有所缓解,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就是很想上厕所。
裴玉然侧过脸看向坐在旁边的江祝,只见他紧紧靠着椅背,颔首低头,沉默不语地刷手机,冷光洒在恢复冷峻的面孔上,眼睛半眯着,眼角还布着些许血丝。
干嘛呢这是?
裴玉然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还没看清楚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就直接黑了屏。
一抬头,江祝侧着脸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他:“还有一瓶。”
偷窥他人**,裴玉然向来是鄙夷的,至于这次嘛,他绝对是发烧发的,绝对是!
裴玉然叫江祝看得心里发毛,干笑了两声,心虚地岔开话题:“我,我想上厕所。”
闻言,江祝收起手机,站起身,看了眼输液瓶,一手握住输液架,一手扶住裴玉然身上披着的衣服,一低头,裴玉然神情呆滞的望着他。
江祝以为他还不舒服,摁着衣服的手又顺着搂过裴玉然的手臂,要把他带起来:“走。”
“哎,那什么,我自己可以。”裴玉然连忙站起身,伸手拿过江祝手里的输液架:“我好多了,可以自己去。”
看他这么起身动作那么利索,江祝还怔了一下。
“你知道厕所在哪吗?”,裴玉然刚想离开,又发觉自己还没问出厕所位置。
江祝朝走廊一抬下巴:“那边”
裴玉然忙不迭地应下,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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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离开江祝的视线,裴玉然才慢下脚步,现在他虽是还有些不太舒服,但意识实在清醒。
回想江祝对他做的事,态度的转变,恍如一场梦境,剩余的就是不解其由。
【江祝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好像..还抱了我?】
一想起江祝贴着自己说话的画面,裴玉然浑身发热,心里犹如鼓鸣,砰砰直响。
【不怕我传染给他么?】
...
问题种种,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好不容易头不疼了,想着想着又有些发昏。
裴玉然在后半夜的时间里,纵是再百思不得其解,也没再纠结,毕竟一想这些他就头晕,他可不要再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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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天色有朦胧发亮的意思。
裴玉然一到宿舍就睡回笼觉,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体温已经完全降回正常温度,除了身体还有点酸痛外,其他倒是格外舒爽。
发烧没有再反复的意思,于是被抛开的问题,又重新冒了出来。
裴玉然撩开床帘,对面床的江祝却不知所踪。
但是厕所里冒着刷刷水声,听着好像有人在洗澡。
刚想到这,厕所淋浴声音就停了,片刻之后,里面的人推门而出。
大金毛一出来就注意到了在床上撩帘子看自己的裴玉然,一手拿着毛巾擦着金发,双眼一眯,笑道:“玉然哥,你醒啦?”
裴玉然“嗯”了一声,起身爬下梯子。
“玉然哥,好些没?”
“好多了。”裴玉然笑了笑,拉开柜子翻找换洗的衣物,一边询问:“你看到江祝了吗?”
隋涣脸上开朗阳光笑容出现一丝破裂,咳了一声:“江哥啊,江哥他不是早八吗?”
裴玉然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人揪了一下,江祝为了照顾自己都没怎么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