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女童声音忽远忽近,朦胧不清,像被人捂着了耳朵,感觉是耳压过大导致的。
模糊不清的声音一直环绕回荡在耳畔。
双眼犹如坠了秤砣般,无法睁开,只能任由那愈发焦急的声音激荡耳间。
怎么回事?
江祝想抬手摸摸耳朵,却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臂存在,又使劲儿握下拳,依然没有任何作用。
沉着抚下内心的躁动,手掌不断作抓握状,一下,两下...
站在床边叫江祝起床的小女孩见床上的哥哥没有醒来的意思,愈发焦急,伸出两只手就开始一边使劲推江祝,嘴里还一边大声喊着哥哥快起床,成效并不明显,小女孩没有撼动江祝半分。
江祝倒也没做无用功,指尖微微颤动,只是幅度太小,心急的小女孩根本就没注意到。
见动作有所成效,江祝加大抓握频率。片刻之后,手臂四指尖,掌心,手腕,手肘,寸寸激活,右臂知觉彻底贯通,江祝抓握动作,操作愈发灵活。
“哥,快起床啦!”
稚嫩童声如石子击碎平静的湖面。
五感瞬间打通。
闷热窒息的空气蓦地灌入鼻腔,牢牢包裹全身。浑身汗涔涔,粘腻不堪,阵阵热风裹挟夏日的气息有规律地全身上下扫荡,身体里头早已热透。
老旧风扇带动的嗡嗡作响声,燥人的蝉鸣声,楼下早点小吃叫卖声,汽车鸣笛声,还有...
“江祝!!!!”
尖利的童声瞬间将江祝彻底拽入这个世界,江祝蓦地睁开双眼。
有些发暗天花板画面撞入眼帘,只是一瞬又消失不见。
入眼的光线过于刺眼,江祝下意识地阖上双眼缓缓抬起手肘挡在面前,支着左臂坐起身来。
半眯着眼睛适应环境光线,站在床边的人影逐渐清晰,是脸蛋红扑扑,扎着满头小辫子的妹妹。
“哥哥,你睡得好熟,好难叫哦!我这样推你你都不醒的。”妹妹语气夸张,演示着伸手推了推江祝。
江祝闻言嘴角微微勾起,抬手摸摸江瑶瑶的小辫子。
“江祝!还不起床等什么呐!”,母亲陈娟打好豆浆见江祝还没出来,将手上的豆浆“啪”一声重重放下,。
“起床!现在都九点了,你还去不去火车站?!”一嗓子劈门而来,陈娟穿着围裙握着锅铲气势汹汹往门口一站,拍拍门,“起来了就别愣着了,赶紧去洗漱吃饭,九点半的火车,现在都九点了。”
很显然,都起床起晚了。
给床边的江瑶瑶吓了一激灵,江祝看了眼手机时间,八点四十分,还有好几个错过闹钟的提示。
不由分说,动作迅速,下床拉开柜门拿衣服一气呵成。
江瑶瑶也十分配合,立马跑出房间,还懂事地带上门。
江祝不是磨蹭的人,动作相当利索快速,换衣洗漱,带上母亲着急忙慌做的煎饼,拉起沙发旁边的行李箱就要往外赶,右肩上挎着个书包。
陈娟赶忙走到江祝身后,确保道,“哎哎,小祝检查检查身份证,还有那些注册需要的资料,看看放里头没。”
江祝闻言转身将书包搁置行李箱上,拉开夹层拉链,里面有一份档案袋和一个资料袋,确认东西都装置齐全,点头嗯了一声,转身背好书包,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是一栋比较老旧的居民楼,没有电梯,就得走楼梯。
陈娟拉着江瑶瑶跟在江祝身后,伸手就要拿过江祝跨在肩上的书包。
江祝摇头说了句不用,没有任何犹豫,把拉杆摁了下去,一把拎起行李箱稳步走了下去。
没拿着书包,陈娟无奈地摇头笑了声,“你这孩子”
江瑶瑶看着他哥轻松拎个大行李箱快步走下楼梯的背影,边下楼边兴奋惊叹,“哇哦,好厉害”
时间紧迫,就路边打了辆出租,往后备箱放好行李,江祝拉开车门,转过身说,“去学校了”
陈娟朝他点点头应了句好,嘱咐道:“没钱花了就跟妈妈讲。”
江祝嗯了声,朝她摆了摆手,就坐进车里。
江瑶瑶瘪了瘪嘴,有点想哭。
虽然路上有些堵车,但是后面检票,进站之类的事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火车。
江祝上了火车,跟在队伍后面看着手里的手机信息找座位,最终停在一个位置旁,016号。
江祝再次确认没有看错,就提起行李箱举着塞到了置物架上。
“哎,小伙子,可以帮我行李吗”,一位上了岁数,头发花白的老人立在江祝旁边,也是刚上车。
“好的稍等”,江祝把自己行李箱往里头又摁了摁,确保行李紧贴墙壁,不会有掉下来的可能性,随即转身提起老人行李放了上去。
“谢谢啊,小伙子”,老人感谢道,坐回自己位置上。
“不用。”
火车缓缓启动,开始一晃一晃地令人有些心急,随之一点点地提速,最终保持稳定的速度。火车往前走,景色往后蹿,逃离繁闹的市区,钻进人迹稀少的郊外,窗户俨然形成两幅光景,上方是远山稻田慢行,下方是湍急的细细黄绿条纹。
眼前的景色逐渐模糊,伴随着聊天声,打牌声,广播声,以及火车隆隆作响声...
江祝坠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手机“嗡”的一震,闹醒了江祝。
江祝点开手机,是新闻弹屏,看了眼时间,快11点了。
这时窗外景色消失不见,火车进站,车身一顿一顿,最后停了下来,恒源站到了。
呼啦呼啦拉着行李箱下去了一波人,又换另一波人上来走走停停,端着手机核对座位信息,嘴里念叨有词。
“020”
声音不大不小,语气温柔若水,清润如玉,水润饱满。
这声音会让人想到珍珠,所谓珠圆玉润。
但在江祝耳朵里却没那么美妙,或者说,是厌恶。
“你好,请问这是你的行李吗?”
这句话是对江祝说的。
江祝闻言转头看向那人,看见那人容貌,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又看见那人抬手指向自己放置行李箱的方向,“这个白色的行李箱是你的吗”
“嗯”
“我挪下你的包”,裴玉然解释道。
“可以”
裴玉然动作有些生硬地将行李放好,坐到自己位置上,打开手机发了句语音,“我上车了”。
火车摇摇晃晃地启动了。
江祝昏昏欲睡,抬手将帽檐压低,靠着椅背抱着双臂又昏睡过去。
【烦死了!裴玉祯怎么回事?这么热的天就这么喜欢穿长袖衬衫,真是装。明明一点也不舒服!就不能穿点舒服的衣服吗?这就算了,还喜欢把扣子系怎么高,喘得了气吗?】
【哼,以为这样就能难住我?你能穿的我也能穿。】
【这破椅子怎么回事?又硬又不能靠!】
【不是?我到底抽了哪门子疯,为什么要学裴玉祯,非要来坐这个破火车?都怪裴玉祯,放着好端端的飞机头等舱不坐,跑来坐什么列车,害得我也得跟着坐。 】
【我到底为什么要好奇火车硬座是怎样的!气死我了!】
【嘁,真能吹啊】
【好难受,为什么要挤我?!】
【我再也不要坐火车硬座了,好累...】
...
像机关枪一样的抱怨发疯声一个劲地朝着江祝耳朵眼儿里钻。
明明声色动听如琅玉相击,香兰泣露,可现在却是有些面目全非,听上去咬牙切齿,怨气逼人。
江祝皱皱眉抬手将帽子往下压了压,对此像裴玉然那样温润如玉的人说出这般话并不意外,因此他不会抬起帽檐去探究发生了什么,一直维持原状,闭目养神。
毕竟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已经领教过了不是吗?
只是周围人似乎听不见这些话,更像是裴玉然自言自语。
自上车起,就有不少人被裴玉然的容貌气质所吸引。在火车行进过程中,时不时就有人会瞧瞧看他一眼,虽说他长相惊艳,给人一种距离感,但是周身充斥有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说是气质又或者是磁场,也可能是错觉,却又让人莫名想要亲近,给人一种很好相与的感觉,反差感与神秘感交叉融合,勾人更深一步探究。
一桌子人不久就聊着热络了,只有江裴二人没有加入,江祝在睡觉自然没人打扰他,但裴玉然没睡。
人总是爱美的。
“欸,小伙子,是上哪去啊?”,妇女磕着瓜子问裴玉然。
除了江祝,这一桌的人纷纷投去目光。
裴玉然怔了一下,意识到是在问自己,扯下一边耳机,嘴角稍稍上扬,旁边露出两个小梨涡,看着妇人温柔地回答道:“我是去江宁,去那里上学”
看着美人一笑,周围看见的人都不经一愣。
旁边的中年男人将瓜子皮扔进铁盘,扭头兴致盎然问裴玉然,“去大学吧,哪个大学啊?”
“江宁大学”
“哦哟,厉害的哦!”妇人比了个大拇指
周围人啧啧惊叹,还是个高材生。
坐在靠窗位置的小男孩也不吵了,好奇地问中年男人,“爸爸,什么是高材生啊?”
中年男人把水壶递给坐在旁边的小男孩,“喝点水,考上江宁大学的就是高材生,你要向哥哥学习,也考个江宁大学。”
小男孩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喝水,举着拳头激动喊道,“我也要考江宁大学!”
男子见状有些欣慰,“那你就要好好学习”,拿着水壶又往男孩嘴边凑了凑,“快喝,一会你就上火”。
小男孩扭过脸,大喊,“我不要喝水!”
话音刚落,江祝抬手微微掀起帽檐,半眯着睨一眼了坐在对面的小男孩。
小男孩被吓得身体一僵,霎时噤若寒蝉。
江祝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到裴玉然身上。
他能听见裴玉然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