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双手,许芳会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软的,烫的。
冯铭之自诩见多识广,无论是北平城里红极一时,被捧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代名伶,还是素有柔婉多情之称的水乡美人,他瞧着都一个样。
当真是无趣极了。
他活了二十个年头,上过学,读过书,不能说博古通今,但也算有些见识。
他笃定!自己绝无半分断袖之好。
如今却不知着了什么魔,痴缠着,明明都快叫他口腔里的温度烫化了,偏又贪恋得狠。
又不是什么珍馐美馔。冯铭之想不通,手却十分诚实地循着那股热源摸了过去。
岂止是他不明白,许芳会更是傻了,他睁着眼,一声“二爷”没来得及叫出口,嘴巴便被冯铭之捏开,不耐烦似的,吻得凶,吻得深。
相较下,之前那两回简直是小打小闹,根本不能算作亲吻。
虽说小白楼什么都有,可能给人瞧的毕竟不多,而当事态超出掌控,令他被动,许芳会本就不多的底气便漏了个透彻。
搂着冯铭之的手不自觉收了回来,喉咙堵着不属于自己的舌头,勾缠着,几乎堵在了喉口。
许芳会哪见过这架势,手蜷起来,撑着两边的扶手,隐约可见几根青筋,脸被捏着,嘴合不拢,涎液顺着嘴角淌下来。
来往的风盖不住的水声萦绕在耳畔,许芳会憋很了,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尽成了呜咽,喘不上气,胸膛起伏着,下意识地往后缩。
大抵是叫他的不配合惹恼了,亦或是为了警告他,让他不要乱动,冯铭之冷不丁咬了他一口,勒令道:“安分点。”
许芳会吃痛,眼底洇出水汽,不知是懵还是骇,听着这话,当真不动了。
也是这时,大股的空气涌进来,那一直堵在喉咙口的窒息感终于减退了些许。冯铭之蹙了眉,脸色又青又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瞧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想来是不满意的。
许芳会缓过来,人清醒了便开始后悔,只要死不了,他舒不舒坦又有什么打紧。
后背渗了层黏密的汗,衣裳贴在皮肤上,十分的不舒服,许芳会想下去,又因着那声“安分点”不敢妄动。
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僵了片刻,如若这时有人过来,瞧见这幕不知道得传成什么样,所幸许芳会摆得正,颇有“玩意儿”该有的自觉。
冯铭之对他感兴趣了,这是好事。
他思量了少时,窥着冯铭之的脸色,试探着又将手搭了回去。
冯铭之目光动了动。
这是对了。许芳会暗暗呼了口气,学着小白楼里那些姑娘们面对恩客时的样子,将手指插进冯铭之微湿的发间:“二爷,”他呼吸轻,吐字慢:“……回去吧,我帮您把头发擦干。”
冯铭之这才将视线从那两片唇上挪开。
平心而论,这张脸并不是冯铭之见过最好看的。
皮肤太白,眼睛太亮,就连唇色也比旁人更红些,不能捏,不能咬,动辄便是一片痕迹。
冯铭之不喜欢娇气的人,更不喜欢娇气的男人。他自问没有用多大力,许芳会却做出这副可怜样,好像受了他多大虐待似的。
看得人心烦。
见他不语,许芳会不由抿了抿唇,头也低下了些,正当他思量是不是该从冯铭之身上下去时,下巴倏被捏着抬了起来。
许芳会愣了下,唇面陡然一凉。
不同于上一回的凶狠,冯铭之碰上来的动作几乎算得上温柔,轻不可察地舔.弄令许芳会眼睫轻微地颤了颤,插在湿发里的手不自觉攥了起来。
冯铭之似是顿了顿,继而顶开了许芳会的牙关,含住那条被他咬过的舌,捏在两颊的手指堪称温情地摩挲着许芳会的皮肤,动作轻柔,全不似方才要吃人的架势。
许是让他反常的态度吓到产生了错觉,有一瞬间,许芳会竟觉得冯铭之在安抚他。
怎么可能。
他心中好笑,想他八成是疯了,才会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可怕念头。
…
六月的梧城已经有躁意,院子里的槐树上趴了只蝉。许芳会进屋后拿了条干拭巾,透过半开的窗子瞧见下人搬来张梯子架在树下。
窗下的香不知何时灭掉了,许芳会转过身,发觉冯铭之正望着他。
许芳会心头一怔,下意识地抿了唇,唇齿间满是药汤的苦,是冯铭之留下的味道。
听张大夫话里的意思,这些年冯铭之的药就没断过量,都是些苦得要死的黄汤,厨房日日不落地往他屋里送,说是药罐子里泡出来的倒也没错。
可他腿上没伤,喝药显然是无用的,想来也是没法子,聊胜于无罢了。
许芳会低下头,在冯铭之一错不错的目光下再一次意识到,二爷对他是有兴趣的。
倒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天下乌鸦一般黑,这话用在男人身上一样适宜。
小白楼里总有些人爱说这个,当笑话讲。纵使没有断袖的癖好,也不妨碍他们逢场作戏的玩一玩,更遑论是主动送上门的。
许芳会定一下,心想他算吗?
……算吧。
虽说是吴管家给他送进来的,但的确是他主动亲的冯铭之没有错。
一般人可不会没事跨在主子身上和他亲嘴玩。尽管他本意并非为了勾引冯铭之,可若真将这顶帽子扣他头上,倒也……不算冤枉。
许芳会也是男人,男人知男人,主动送上门的东西,即便不喜欢,啃一口也是无碍的,何况二爷残了这么多年,想必已经许久不和人亲近了。
同时许芳会又很清楚,这种兴趣是虚无飘渺的,是握在掌心里的一捧沙,转瞬即逝,当不得真。
正因如此,他才更要把握住机会。
冯铭之的头发略有些长,水珠洇湿了衣领,潮潮的。许芳会停下动作:“二爷,衣裳湿了。”他抬起头,同对面镜中折过来的视线相撞:“要我伺候您换一件吗?”
丰润的唇抿起来,勾出浅浅的弧度,眼睛弯着,浸着盈盈水光,仿若水中一轮明月。
无论怎么看,那都是张男人的脸没有错。
分明没什么好瞧的,冯铭之却迟迟未将目光挪开,两只手指摩挲着,好片刻,方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