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你借钱了?”姜俭的声音听着还算冷静,但楚勤却听出了其中细微的颤音。
姜俭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正假装没听见的楚勤。
老板看着两人之间突然变得诡异地气氛有些尴尬地住嘴,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姜俭并未去看老板的脸色,只是继续道:“多少。”
像是心中藏了许多无奈似的,声音变得低沉又沙哑。
“诶,叔只是问一嘴,不是向你要钱的意思。”老板弯了弯腰,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多少。”姜俭依旧重复这两个字道。
“诶算了算了...没事的你爹肯定有他的难——”
“我说多少!”
老板话还没说完,姜俭就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样大声问道,不光把老板吓了一跳,还把店里正在吃饭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一万。”老板几乎是脱口而出。
姜俭听闻便拿起手机几乎是一瞬间,老板的手机便发出收款提示音。
“对不起。”楚勤听见姜俭对着老板说了一句,他的情绪像是又回到了平静的时候,变得沉默起来。
“哎呀,小姜你真是——”本只想稍作提醒,并没有能收回欠款念头的老板猝不及防收到钱后变得非常不好意思,看着姜俭青涩的脸,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好,只道:
“这顿饭我请了。”便提着黑色的垃圾袋又去忙活。
楚勤有些坐立不安,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让他回避吗?
或者他自己该走开一段,他本来也是想着如此做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姜俭一嗓子把他嚎的本来已经微微离开凳子的屁股吓了回来。
听了些不该听的,可楚勤看着姜俭的表情却像是一点不在意一般,继续吃着碗里的东西。
楚勤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发,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比较好。
123旁听半晌终于开口道:“主人我建议你闭嘴。”
这次楚勤同意123的建议,便闭口不言,继续吃碗里的粥,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沉默的时间有些久,楚勤觉得这粥的味道都变了样,有些寡淡无味,他吃了几口便放下勺子。
“走吧。”对面的姜俭终于开口说了沉默后的第一句话。
楚勤最后还是付了钱,他觉得姜俭还钱是一回事,自己两个人吃东西是另外一回事,不可以混为一谈。
姜俭径直穿过马路,顺着街边一直往前,楚勤只是不想回家,把宝贝摩托车停在原地,跟在姜俭身后一起漫无目的地走着。
“你不回家吗?”走着走着姜俭问道。
楚勤一愣,“不回,今天不想回。”
姜俭直视着楚勤的双眼,二人走在已然只被路灯照亮的路上,微黄的光影自上而下穿过街边郁郁葱葱的树叶只剩斑驳的树影打在彼此脸上,看的不是很真切。
唯有四目相对的两双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烁着水波般的光亮,其中一双眼睛的主人眨了眨眼,回过身继续朝前走,另一人依旧是跟在他身后。
二人便如此这般走了不知多久,跟在身后的楚勤闻到了一丝潮湿的味道,他仔细嗅了嗅。
这潮气带着些土腥味,不会是要下雨了吧。
楚勤朝天空看了一眼,月亮闪着荧光,天上挂着不少星星,今晚应该是个晴朗的夜晚。
他在跟着走了一段路,便知晓着潮气从何而来。
姜俭带着他走到了一条江边。
夜晚的江水漆黑一片,也便是只有在这处,天上地下才是全然一个模样,若一定要说些什么不同之处的话,便是这流淌的江水时不时冲上岸边,让这弯月与星辰一同冲上岸边,是触手可及的淡淡光芒。
江边岸上被石头堆砌的低矮围墙拦起,姜俭停了下来在这里坐下,楚勤见着便也依样画葫芦,虽说单只手不是很方便,但这高度难不倒他。
楚勤在姜俭身边坐下了。
江风阵阵,带着更加浓烈的潮湿气味卷向二人,此时已近凌晨,江边的路上也无甚行人,偌大的沿江边上只剩下他们二人。
江水不间断地往岸上爬着,溅起一层白花花的浪后又落回江中,后浪推着前浪发出哗哗的响声,在看似静谧的环境中显得异常响亮。
“还疼吗?”江浪涌动间,楚勤听见耳边传来的声音。
“疼。”他老实说道。
是真的还很疼,所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想回去,明明精神上已经被这手上的伤折磨的异常疲惫了。
江浪继续拍打着岸边的砂石,一阵大风吹过,二人的头发被吹得交杂在一起,一时间分不清这缕头发是谁的。
“对不起。”
大风将这低沉的道歉吹向一旁人的耳朵,楚勤微微一转头看向姜俭。
姜俭倒是没看他,只是盯着眼前的江水。
“你今天说了好几次对不起了,不用说了。”楚勤根本不觉得自己需要道歉,本就是自己冲动行事,受伤也是。
江风渐眠,只剩浅浅低吟。
见姜俭并无反应,楚勤沉吟片刻道:
“其实我今天并不知道你在那儿,只是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那些人是谁我也没看清楚,光看见那反光的大白玻璃片了。”
“你说你怎么也不还手,就呆呆站在那儿。你说我要是不来,你——”
眼前闪过一张画面,楚勤顿时失声。
此时楚勤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是多在意姜俭眼睛上也许会产生的伤疤。
之前在足浴店也是,刚才也是,几乎是依靠那一股想法带着身体动。
这是为何?
这次任务目标也只是让自己修补这个任务世界,并不需要我扭转结局。
楚勤脑子里已经搅成一锅粥了,坐在边上的姜俭也没有回答他这个未说完的问题,两人静止在江岸边。
就在楚勤以为姜俭不会再说的时候,身边的人却意外地开口了。
“是朱赋贵。”
楚勤原本在风中乱飘的思绪被猛然扯住,他定了定神看着对方,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他找你麻烦?”
姜俭轻点头,“前一阵子他带人堵我,上来就动手,我兜里正好还带着那把...”
他和楚勤对视,楚勤立马想起来是之前在足浴店姜俭想要反击时手里那把。
“就动手了。”姜俭说的平淡,但双手却紧紧地抓在边上的岩石上。
楚勤想着,该是朱赋贵不知道从哪儿得知姜俭的身份,带了一帮子人准备干架但是被姜俭反击了,听起来伤的应该有些厉害。
但今晚自己看到的这情况应该是朱赋贵找人报复姜俭,那为何姜俭不还手?
而且下午自己假装问题目实则充电时姜俭的话头就有些奇怪,像是早就安排好了一般。
姜俭又沉默许久,他并没有就这这个话题继续,而是突然转向另一个,姜俭毫无痕迹地深吸一口气道:“我爸在外面欠钱了。”
楚勤打起精神听着,这和他的猜测应该差的不多,但他还有许多疑惑。
但目前这种情况来说姜俭愿意同他说一部分已经实属难得,一般人都不会选择把这种事翻出来讲,更别说还在青春期要面子的学生了。
楚勤也不催促,只是回了嗯声回应,表示自己还在听着。
“除了亲戚朋友,他还欠的是朱赋贵家公司的钱。”
楚勤听见姜俭叹气,少年压抑的心情终是化成淡淡叹息,消散在凌晨的风中。
“他还不上...我..”
“他说,我还他一只眼睛,所有的事情,包括钱,一笔勾销...”
楚勤听懂了姜俭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内心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楚勤:“所以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动手?”
姜俭点头,“我也没想你突然间跑过来..”他愣忡一会,还是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楚勤并不接话,而是道:“那你接下去怎么打算?再约一次让朱赋贵来给你一刀?”
姜俭明显一滞,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语。
楚勤觉得自己不光手疼,脑袋也有些嗡嗡地疼痛,有点上火了,他想着。
“朱赋贵是什么人知道吗?”
他听着脑袋上一根筋不断跳动的声音道:
姜俭此时虽然困惑,但也乖乖的回答,但回答内容却让楚勤气的差点跳起来。
“像你一样有钱的少爷,但——”
楚勤:“什么叫像我一样?我说同桌你别侮辱人。”
看着姜俭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楚勤觉得他对自己好像真的是有些误解。
这误解还不小!
怪不得好评度陷入瓶颈!
早知道那次聚会不去了!
不过谁知道姜俭也在那儿啊!
天杀的系统!
果然当老板的就是天天被骂,系统打了个大喷嚏。
但姜俭的欲言又止其实并不是那个意思,但楚勤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径直道:“我和他根本不一样,首先,我爱学习,他不爱,对吧?”
姜俭点头。
楚勤:“其次,我拒绝黄赌毒,但他多少沾点,对吧?”
姜俭点头,看样子应该是的
楚勤:“再者,他会对你动手,我不会,对吧?”
姜俭点头。
楚勤想了想,感觉有点卡壳。
自己和朱赋贵接触少,让楚勤自己说的话,他只能说感觉上他不是个好人。
楚勤刚才说的这些靠的全是原主的记忆,但是看着姜俭紧盯着自己,月光穿透黑云照进二人眼间,灿若琉璃的眸子此时正一眨不眨。
楚勤微愣,他盯着自己在这方天地中的倒影有些失神。
倒影骤然消失,复又出现,只是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楚勤回神,他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月色打在脸上,形成黑白分明的界限。
他瞧一眼姜俭,又把视线移向不远处的江浪,唇启道:“最后一点,那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