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晚上过来吃饭。”
贺川冗系好安全带,点了点头。
“还适应吗,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
“一切都好,勇哥不用担心。”
郭勇余光看他,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关心道:“遇到事儿就给我说,别一个人闷在心底。”
“会的,勇哥。”
看贺川冗不打算说,郭勇也不再追根究底,毕竟小孩子嘛,多多少少都有些**空间不愿意让人接近。
小车驶过鳞次栉比的新城区中心,逐渐往老城区而去,房屋高矮不一,墙皮脱落大半露出里面的砖块。贺川冗视线始终跟随倒退的模糊灯光与建筑残影,那声“阿岱”萦绕在耳边,像某种魔咒,挥之不去。
终于,小车在路边停下,贺川冗准备下车。
“小川,拿上。”郭勇从后座拿了黑色塑料袋和伞递给贺川冗。
半只脚踏出车门的贺川冗回过头,动作有些局促。
“好好学习,早点休息,遇到什么麻烦事儿第一时间告诉我。”
郭勇把东西塞进贺川冗怀中,说:“别觉得麻烦我就不好意思说。”
贺川冗愣怔须臾,然后接过东西,点头说了声“好”。
他撑开伞等小车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走进两栋旧楼之间的巷道。回到家,他打开袋子。
顿时,贺川冗捏着袋子的手微微颤抖。
“勇哥,谢谢。”
几分钟后,他给郭勇发消息。
袋子里是Enigma易感期的特制抑制剂,足够他度过小半年。郭勇的修车厂生意差强人意,他自己也需要抑制剂,现下却给自己买那么多。
贺川冗感到心口被巨石堵住,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嗡嗡——”
他赶紧拿起手机,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早点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末了,又发来一条消息。
“跟我别那么客气,把我当亲哥哥就行。”
贺川冗听着语音,感到喉间酸涩,他起身提着袋子往卧室去,隔了几秒回信息。
“嗯嗯,我知道的。”
来溪河县的这一年多里,若不是郭勇照顾帮衬,恐怕举目无亲的他连生存都是大问题,更别提继续上学再从职高转到一中。
翌日,晴空万里,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教室。
贺川冗埋头在练习题中。田静文与纪野坐在前桌打游戏。
看着游戏里变成盒子的自己,纪野将手机一丢,双手抱于胸,侧身看正聚精会神狙击的田静文,又瞄了眼后桌的贺川冗。对方低着头,桌沿高高摞起的书堆将他的脸挡住绝大部分。从纪野的视线看去,刚好看到对方长睫微垂、高挺的鼻梁以及紧抿的薄唇。
盯着看了几分钟,他便把目光收回来,进游戏替田静文作眼睛。
随着最后一个人也变成盒子,系统开始结算胜利画面,纪野竖起大拇指,“还得是班长。”
田静文眼底露出傲娇神情,眉毛一挑,把手机揣进兜里,拍着纪野肩膀,“早让你拜我为师你不听,后悔了吧。”
说完,便回自己座位。
纪野轻笑,作为三人中游戏玩得最菜的人,他无奈摇头。
上课铃响起,他从张前位置起身回自己座位,刚从桌箱里揪出书,就见闷闷不乐的张前走来。
“你魂丢了?”
他问。
然而张前神色深沉,恹恹地摆手,欲言又止。
纪野见状,憋着笑,“噢”了声便没再理会。
果然不出三秒,张前就自己凑过来,控诉道:“你小子没良心,都不关心关心我。”
纪野支颐着脑袋,歪着头试探性问:“是因为你同桌?”
张前像淘到知心人,起身双手抓着纪野手腕,仿佛下一秒就会喜极而泣。
“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还是你懂我。”
纪野艰难抽出手,因他的比喻而面露嫌弃,“大可不必,我不想懂你。”
“没良心。”张前努嘴。
他随后又唉声叹气,眼神里满是担忧,说:“她生病了。”
纪野了然点头,刚准备开口安慰,化学老师已站上讲台,他提醒道:“先上课,林老师来了。”
林贵洋脾气火爆,张前也知道,遂立马转身拿书端坐。
一连几天,周瑶都没来上课。倒是张前课上听得异常认真,笔记满满,所有人对他的转变都感惊诧不已。
课间时候,纪野准备拉张前打球,但被对方拒绝好几次,他原本也想拉贺川冗一起去,但看着正奋笔疾书的人便放弃。他不好意思打扰,于是静静坐着默背单词。
其实贺川冗听见纪野拉张前去打球,他也想跟着一起,可又不知如何开口,他想只要纪野一开口,自己便放下手头所有事,但等到上课,纪野也没问。
瞬间,贺川冗眼底浸满失落。
因操场翻修,原本的体育课也只能上成室内课,体育老师让大家自主学习。
瞬间,教室里传来一阵欢呼,见状,体育老师将手指竖在嘴边,示意他们小声、低调。全班一副“我懂”的模样,开始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
田静文征得老师允许,下座位去找贺川冗问题目。她前脚刚走,叶辉诚后脚就怒意横起,险些没控制住将面前的书本全部扫到地上。
前节课他发现田静文周测卷上不会的几题碰巧自己会,正好体育课改为室内,于是想给她讲解,却不曾想她竟然直接去问贺川冗。
叶辉诚着实气得不轻,瞬间没了学习的心情。
见田静文来问题目,纪野便拿着书本坐到周瑶位置上,但还没来得及翻开书,就被老文叫走。
“纪野,出来一趟。”
文轩毅不知何时站在教室门口,他目光扫了眼正埋头学习的学生,出声道。
“你犯啥事了?”张前听到老文的声音,于是抬头望向一旁的纪野。
对方双手一摊,耸肩摇头。
贺川冗也停顿了下,抬眸看向纪野的背影,在脑子里快速过一遍近日以来纪野课堂上的所作所为,直到找不出任何一点违反课堂纪律的行为,才堪堪放下心来继续讲解。
而此刻被老文叫走的纪野先是满眼讶异,后才憋住笑意。
“听任课老师们说,张前这段时间学习很是用功。不过我看他眼神不时悲伤,你是心理委员,我想让你去探探,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
纪野表示一定完成任务,并问:
“老师,还有其他事吗,没的话我回去学习了。”
“没了,回去吧。”文轩毅挥手示意他。
待走出办公室,纪野才笑出声。回教室后,张前立马问什么情况,他卖了下关子,把手臂搭在张前的作业上。
张前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带着“和善”笑容放下手中笔,转头对着纪野胳膊又是轻捶又是捏。
“说吧,老文找你什么事儿。”末了,他轻敲着纪野手腕骨问。
纪野坏笑,招手让他凑过来。张前狐疑,但还是照做。
“就是让你劳逸结合,大家被你不要命似的学习场景吓到了。”
“没了?”
“仅此而已。”
张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拎起他后衣领便要把人踹开。
纪野笑着求饶道:“哥,上课上课,我错了。”
“明天的早餐你包。”张前松手,继而投入学习。
“一定。”
张前没心思跟他闹,把今天的笔记按科目分类装进书包。
晚自习下,几人一起出了校门,因为要去郭勇家吃饭,贺川冗与他们在路口分别。他打开微信,回复半小时之前的消息。
郭勇告诉他,自己临时去送材料,让余芮过来接他。
校门口来往的人太多,贺川冗走到公交站台处等人,顺手从书包侧兜里掏出单词书开始背。在零碎时间学习于他而言早已家常便饭。
几分钟后,单词书上投下一片阴影,他以为是余芮,便反手将单词书收进侧兜。
“芮姐,走吧。”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几个男生的嘲笑。
贺川冗抬眸,手缓缓放下。
站在他面前的成梦双手插兜,咧嘴一笑,朝他打招呼,“好久不见,贺学霸。”
成梦身侧的叶辉诚与朱豪脸上满是不爽,目光仅轻蔑一瞥就移开。
他们本是受成梦邀请去吃夜宵,不曾料到竟遇贺川冗,成梦还特意拉着两人过来打招呼。
原在周围的学生见成梦一行人来者不善,于是纷纷走开。
贺川冗不想与成梦发生纠葛,遂转身欲走,却被成梦伸手拦住。
“贺学霸去哪儿,见到校友,不打算叙叙旧?”成梦瞥了眼朱豪,见对方眼中尽是对贺川冗的嫌恶,心中更加得意。
他笑里藏刀,一步步逼近贺川冗。
贺川冗没理会,往后挪,眼神冷漠,盯着面前紫色短发,身穿黑色夹克的男生。
“你哑巴啦?我在跟你打招呼!”
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成梦恼怒,拽过贺川冗领口,破口大骂。
他身后的几个男生见状,蠢蠢欲动,“大哥,给他点颜色看看,叫他跩得二五八万的!”
“胆在我们梦老大面前拿乔,确实得好好教训。”戴眼镜、长相斯文的小男生恨道。
他眼眸中满是恨意,打算这一次好好修理贺川冗。
成梦身后的几个男生一同上前,堵死贺川冗的退路。
“哎,可别,人家贺学霸可是有后台的人,从职高转进一中,还成了文轩毅的得意学生,”成梦带笑转头,与几人嘲弄道,“可不敢乱来。”
“后台?是指天上的老太婆吗?”有人夸张地喊出来。
随即几人笑成一团。
贺川冗双拳紧握,上前一步与成梦对视,“怎么,这么快就忘记向我连连求饶的事儿了?”
“你他妈住口!”成梦像被踩中尾巴的恶犬,瞬间暴躁,不由分说抡起拳头朝着贺川冗腹部而去。
霎那间,他身后的几人拥上去,与贺川冗扭打作一团。
叶辉诚想上前劝阻成梦,朱豪拦下并把他拉到对面,邀请他欣赏这场好戏。
惊变突来,周围学生赶忙后退离开,那些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地痞流氓,因此谁也不想惹上事儿。
另一边,贺川冗身处众人围殴中心,处于劣势,被人偷袭打倒在地,手背蹭破皮,血肉模糊。
成梦一雪前耻,单膝跪压在贺川冗腹部,拳头如雨点落在对方胸膛、肋骨之间。
“我让你狂!”
说罢,一拳又落在贺川冗肋间。
贺川冗脸色煞白,额头沁出密密薄汗,挣扎着一脚将人踹下去。
还没来得及完全直起身子,又被人从后心一脚踹倒在地。
他迅速翻滚躲开落下来的拳头,双手扣住对方肩膀,踹在对方肚子上。
从地上起身后,他不再隐忍,截住成梦挥来的拳头,猛地向下撇,再过肩摔。
“住手!”
正当几人打得不可开交之际,机车声伴随呵斥声陡然在几人后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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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遇硬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