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几双眼睛便齐刷刷看向沈琴。纪野本人也好奇,他从来没听家里人提起过名字的来历。
见他们好奇的模样,沈琴和蔼一笑,“阿岱出生前,我连着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后来请大师瞧,大师给他赐名‘阿岱’,说是让山帮其挡一劫难。”
听到“劫难”二字,四人脸色瞬变,顿时紧张起来。
沈琴看他们震惊的模样,解释道:
“劫难已过,不用担心,至于单字‘野’是他爸爸和我希望他能无拘束快乐生活而起的。”
那个仲夏夜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饶是过去许久,但沈琴偶尔还会被噩梦惊醒,常感心有余悸。
“是八岁的那个夏天吗?”张前嘴快过脑,话说出来才意识到不妥,于是迅速捂嘴,满脸歉意。
氛围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沈琴点头,她不想让孩子们因这件事而变得谨小慎微,遂释然一笑,“都已经过去了,小岱之后都会岁岁无忧、常喜乐。”
“岁岁无忧、常喜乐。”
张前双手握住纪野肩膀,说得笃定。
田静文与贺川冗的目光一齐投过去,跟着点头,重复。
可在与纪野视线相触的霎那,贺川冗还是感到心尖一颤,嘴角微不可察地扯出个微笑,心底却惴惴不安。
八岁、夏天、劫难……
每个字都像携带荆棘的藤蔓,将他的心一圈圈缠绕、收紧,鲜血“滴答滴答”坠入万丈深渊,连同他一起拽进去。
气温逐渐降低,冬运会如约而至。
“副班,给你报个跳高呗,你那大长腿不参加比赛太可惜了。”
张前拿着运动会报名表,伏在纪野桌面,与纪野在报名表上勾画。
贺川冗停下手中的笔看向他们,继而又将笔捏紧,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自那顿饭后,他接连几天都被噩梦惊醒,梦与现实杂糅在一起,使得他每每醒来仍恍惚以为还在梦境中。
“广播社安排我在冬运会期间担任主持人,我大概没时间参加比赛。”他眼睛盯着纪野的举动,看对方在接力赛那一栏写下自己名字,后才缓缓说。
“主持人?”纪野同张前一起齐刷刷抬头,望向他。
“嚯,出息了,我们班又多了个主持人!”张前自豪满满,笔在手指间飞速旋转,手臂搭在纪野肩膀上,朝他抬了抬下巴。
纪野敷衍点头,旋即冲贺川冗使眼色,笔尖在报名表上刻意点了点,让对方帮忙拖住张前。贺川冗心领神会。
“我们班之前的主持人是谁?”
见贺川冗破天荒地关心起班级旧事,张前愣怔片刻,随即像倒豆子一般滔滔不绝跟他说起8班的荣辱史。
在成绩方面,8班与5班是平行班里的并行老二,还算过得去。分科后,两个班的人大部分都是直升,因此两个班之间总是暗暗较劲。
张前说得唾沫横飞,越说越起劲儿,最后甚至把纪野当作枕垫,双臂直接压在其身上,将身子往前探。
见此景,贺川冗心底的暴躁隐隐泛起,想提醒他别把纪野当靠垫,可又担心影响纪野,遂只能蜷曲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说着说着,张前发觉贺川冗的笑意不似刚才那般直达眼底,甚至还从中窥探出一闪而过的怒意。
奇了怪了,贺川冗一个Beta,怎么脾气如此暴躁。
张前纳闷,可要是贺川冗脾气不好,纪野也不会继续跟他做朋友,而会快速疏远、冷落,但纪野却没有那样做。
而且他自认为跟贺川冗的关系要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怎么对待自己与纪野时双标还如此明显。
张前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左思右想,直到手臂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
他垂眼看向纪野,只见对方笑得又欠又坏。
只一秒,纪野就逃似的往贺川冗方向靠,桌面只剩张前与报名表相对。
“纪野——”
张前说罢便要伸手将其抓过来。
纪野一个转身,擦着贺川冗从后门跑了出去。
张前看了眼挡在面前的贺川冗,瞬间了然,合着这两人演自己呢,他无可奈何地嚎了声:“副班,你怎么还护短啊!”
话刚落,便双手撑在桌上纵身一跃跑出去追纪野。
两人从走廊追逐进教室,直到上课铃响起。
运动会前几天,所有人的情绪都十分高昂,连在平日里死气沉沉的物理课上都活泼了不少,大家眼巴巴盯着墙上日历,恨不得运动会明天就开始。
运动会前夕,班主任老文在晚自习最后十分钟讲了运动会期间的要求。
运动会如约而至,开幕式完成之后,操场上热闹非凡,随着裁判的信号枪/声响起,参加一百米的同学似箭般朝着终点飞奔而去。
周围都是加油呐喊的学生。纪野站在人群内侧,双手拢在嘴边大声为张前助威。周围有几个小女生推推搡搡,挪到他身边,目光不时在他脸上停留。
围在他身边的人愈渐增多,只是纪野专注为张前加油,没太在意周围的情况。与此同时,张前一马当先冲开终点线,欢呼声夹杂着咔擦声一同响起。
纪野冲过去与张前一起庆祝。
而学校论坛上不仅有比赛实况分享,还有校草们在现场的照片。其中一个ID为“尤加利”的人上传了一张纪野的照片,照片瞬时在贴吧里疯传。
天气虽阴沉,可照片中的少年仍然耀眼,少年皮肤似玉石般瓷白,身着浅灰色卫衣,外套黑色夹克,眉眼间洋溢着青涩,喜悦逸出眼眸。
很快有人去扒这个“尤加利”,想从其中找出更多神图,可对方主页中只剩下张上弦月的照片,云层围在月牙周边,像将其圈禁在其中,除此外这个id名下并无其他帖子。
比赛正如火如荼开展,欢呼声不绝于耳,操场上的各处比赛点挤满围观学生。而升旗台这边,唯一的两个主持人也忙得不可开交,不仅要审核大家送来的为各班参赛队员加油的字条,把小记者传来的比赛照片上传至学校贴吧以展学校风采,还要随时广播通知运动员在相应的场地集合。他们恨不得会分身,以便一边审核一边播报。
运动会为期三天,团长将团里的人分为三批,轮换担任主持人与小记者以此来展开宣传、播报任务。而此刻轮换担任小记者兼职摄影师的田静文与贺川冗则各自带着同伴穿梭在人群中。
运动会的最后一天,轮到田静文与贺川冗主持。
寒风夹杂着细雨偶尔飘落,吹得人鼻尖通红,可这依然没能减少所有人的热情,欢呼声与第一天相比丝毫不逊色。
“接下来的项目是男生三千米,请参赛选手去跑道集合。”
田静文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
“你小子尽最大努力就行,别逞强。”张前替纪野贴参赛的号码牌,对纪野的行为已猜到七八分。
不远处的朱豪、陈功等人也在贴号码牌,他们看过来,目光里满是不屑。
张前回敬他们一个轻蔑的眼神,“嘁”了声,并叮嘱纪野量力而行,“现在我们班总分比起上一次,进步非常。”
“放心吧。”纪野笑笑,拍着胸脯,“交给我,你给我助威就行。”
各班自发组成的啦啦队旋即而至,参赛运动员站在各自跑道,作最后的检查。
“砰——”
信号枪响起的一瞬,所有人飞奔出去,周围的加油声一波盖过一波。
张前站在人群中,看向跑道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纪野那天给他报名的3个参赛项目已全部结束,现在只剩下纪野自己报的两个项目:三千米与四百米接力赛。
纪野当初把两人的比赛时间错开就是为了相互照应,虽然班级会有专门的人员来关注本班运动员,可参赛的人太多,项目也多,难免面面俱到。
而且班级总分奖是靠各班参赛人所得奖项的成绩来叠加,在去年的长跑中朱豪与陈功比纪野少用3秒,以并列第一的成绩将纪野踢到第三的位置,也就是这三秒让8班与班级总分的季军失之交臂。
虽然无人说,可纪野心中很是不舒服,如果自己再快一秒,那也能使班级总分稳居第三。这个疙瘩在他心中存在近一年之久,今天,他要扳回来。
风迎面吹来,像无形的墙,给跑道上的人增加不少阻力。
纪野握紧拳头,调整呼吸,以匀速继续跟在陈功之后,朱豪紧随其后。去年的情况也是这样,但纪野不再莽撞,没有像上次那样争抢冲第一。
小记者与各班写给运动员的字条纷至沓来,田静文与贺川冗手边一人一堆,两人拿起堆放不算整齐的字条开始播报。
“朱豪,你永远是断层top1的存在,加油!”
“5班的陈功同学,祝你三千跑第一。”
“吴阳,你是7班的骄傲,全班待你凯旋。”
“纪野,老十一,期望你这次夺得第一,重回老十人的位置。”
……
两人轮流播报,贺川冗把田静文手边的字条扒拉过自己桌面,让对方编辑小记者传来的赛场图片到学校贴吧。
田静文点头,迅速开始工作。
相比她,贺川冗在念字条上的鼓励信息时挑选,不会一字不落,毕竟好多内容都差不多,甚至还有借机表白的。
比如他刚才连抽几张,都是对纪野的各种隐晦表白。
贺川冗倏地感到心脏被人用石子丢了下,与听到纪野可能请假时类似,那股莫名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在心底之湖荡起一圈圈涟漪。
念着念着,想到高中即将进入倒计时,他便开始烦躁,心绪提前推他溺入离别的愁绪中。
他将会离开你,之后,你连遥望一眼都是奢望。
那个盛夏是上天给你的恩赐,却是他的劫难,看吧,你注定被所有人抛弃。
无人爱你,无人忆你,众人厌你,众人远离你。
似恶魔在贺川冗耳边低语,他攥紧手中的字条,想要反驳:
我不在乎,只是不想那么快离别。
我看向他的眼神清白,不参杂任何不属于朋友间的感情……
可到最后,他竟有些心虚。
贺川冗不得不承认,阔别八年后,再见到纪野并与之相处后,他终于认清内心:
我看向他的眼神的确不够清白。
然而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可能与纪野在一起,他们之间的鸿沟于世人眼中像太阳系,可在两人面前却是整个宇宙。
贺川冗顿时颓唐垂眸,嗒然若失。
一旁的田静文用余光瞄了他几眼,见他静静坐在桌前,手中捏着字条,不知在发什么愣,于是腾出手叩了叩他的桌面。
“不舒服?”她担忧问道。
贺川冗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旋即投入工作。
直到前方小记者传来三千米的比赛结果,贺川冗沉思须臾,心跳加速,连指尖都微微颤抖,他毅然决定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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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运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