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不语，只是一味装b 第3章 叠叠乐

那一瞬间，教室中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周昀羿听见苦夏蝉鸣声起。

他有些怔然，是一直这样吵吗？

终于有风吹过，拂过他汗湿的脊背，撩开他湿润的额发。周昀羿的心脏也在这样的凉爽中舒展开。

“谢洵同学是beta。”

乔德斌拐到后门口，唏哩呼噜喝一口茶汤，意思是老头儿办事你放心。

谢洵正收拾书包，闻声冲他同桌礼貌地勾勾嘴角，不置可否。

过于耀眼的阳光从后门倾斜而下，穿透镜片，灿烂的金光泼洒在他的瞳孔中，惊起沉沉浓黑如墨。

谢洵察觉他的目光，屈指扶了下镜框。

角度卡得刚刚好，玻璃镜片反射阳光，敛住一双浓沉的墨色。

周昀羿呼吸一窒，恍惚间有种跌落黑洞无处可逃的错觉。

他率先别过眼睛，把脑袋埋进臂弯，耳畔似乎响起几声低沉悦耳的轻笑：“老师，请您关一 下门。他耳朵被晒红了。“

周昀羿伸手捂住耳朵，他皮肤很白，脸红磕碰都显得异常明显。

凳子被踹了一下，乔德斌伸手揪了周昀羿的衣领：“爬起来上课，睡什么睡！”

等捧着玻璃保温杯的班主任走远，语文老师温吞的声线再次在高三8班的上空盘旋回绕。风扇照旧嘶哑着工作，刚刚被新同学掀起的热情渐渐沉寂下去，昏沉的气氛重新笼罩上空。

周昀羿被乔老头强制拎起，少年人未曾心动过的心脏终于在闷热难耐中稍稍安定。

忽然，隔壁人间尤物贸然行动，右手指尖从桌面划过来一张纸条。

[你好，我叫谢洵^.^]

名字后面画了一个礼貌可爱的微笑。

周昀羿强装镇定，也用指尖去够。纸条不大，谢洵又没有立刻松开。总而言之，周昀羿清晰地体会到了新同桌指尖的温度。

噌！

周昀羿薄薄的耳垂再次染上血色，他的脑袋迟钝得像寺庙里的乌龟，指尖僵硬地颤动一下准备撤回。

谢洵垂眸，适时收回右手，温温润润地气音说：“啊——抱歉。”

他温声解释：“我反应有点慢，你介意吗。“

周昀羿缩回龟壳，没忘记收下纸条。他暂时没法开口，微微摇头示意没有被冒犯到。

字条上的字遒劲有力，横撇竖捺架构得当，是行楷。周昀羿轻抚字条背面印拓出的突起，第一次十分感恩小时候周渝晚摁着他练习书法。

[你好（涂抹处依稀能看出是一个歪扭的笑脸），我是周昀羿。]

有些狂放的行草，能看出书写者笔画字形的灵气。

[可以借我试卷看吗？我初来咋到，不太清楚老师在讲什么。^.^]

周昀羿手忙脚乱地平展试卷，传过去。他忽然想到要在心动对象面前装出一个好学生的形象，又一点点扯回去。

谢洵挑眉看新同桌乌龟般传过来试卷又乌龟般卷回去。

周昀羿狗狗祟祟，从桌洞里掏出一只铅笔，在试卷空白处写：

[我们一起看吧（一个歪斜但是总体算是成功的笑脸），一起认真听讲（抽象派握拳姿势）]

谢洵扶了扶眼镜框，好笑地浏览自己桌子上半面洁白如新的卷纸。很显然，他的新同桌大概是临时起意认真听课的。

真是一点笔记都没有呢。

语文老师注意到最后一排的动静，有些诧异地看见一向懒散的周小少爷白杨树般端坐着，视线凝在试卷上一动不动，看似在认真听讲。

她漫步走下讲台，拉开门探出去望了望。

今天太阳确实是从东方升起的。

-

上午第五节是体育课，跑完步，周昀羿拉了两位好友去学校围栏底下，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解释清楚。

“什么？！”

“你有可能分化成Omega？”

吴桐和齐博明异口同声道，面面相觑。

眼前的少年刚刚运动完，正掀起校服前后鼓风降温。动作间，他露出腹部薄韧的肌肉。不远处树荫下乘凉的Omega们爆发出小小的惊呼。

齐博明扶额，想伸手给不知自己吸引力的少爷拉平衣摆。结果周少爷回身一脚，膝盖顶在他的腹部，掣肘齐博明不得往前。

“离我远点。”

周昀羿很矜持地推拒：“目前所有A都离我远点。”

“靠！好朋友是无性别的！”

齐博明张牙舞爪地前扑，恶狠狠捞起周小少爷的脑袋一顿揉搓。他呲着白牙笑：“行了，那你也蛮惨的。咱也不需要你周小天子负荆请罪了。”

周昀羿被齐博明这个傻A扯得腰身反弓，他瞳色浅，此刻直面晴空，阳光刺激得他眼角泛泪。

肩头桎梏消失，周昀羿当机立断利落翻身，双手扣住齐博明臂膊，腰腹似满张的弓弦霎时发力。

“噗通——”

傻A的身体被甩出个潇洒的弧圈，直挺挺摔在草地上。

“少爷，你好狠毒的心呐！梧小桐，你就这么冷眼旁观吗？”

吴桐翻了个白眼给地上哀嚎的齐博明：“当Omega怎么惨了，这位大alpha主义。”

齐博明自知说错话，仰躺在草坪上装死。

吴桐扯开周昀羿的衣领，细细检查他脖子上的颈环。

“我倒不是对Omega有什么想法，主要是我接触到匹配度高一点的alpha信息素就浑身疼得难受。”周昀羿乖乖不动，“况且我从来没经历过发情期，虽然有抑制剂，总觉得别扭。”

“发情期确实不好受，但是Omega也有自身优点。”吴桐表示可以理解，“这款可以调到最高档锁住。你情况特殊，最高档能有效隔离所有信息素里的刺激物质。”

周昀羿抱臂歪头，大敞的领口露出锁骨，银质的太阳吊坠在凹陷处微微晃动。

“那为什么我还是能闻见一点味道。你是牛奶味儿的吗，梧小桐？”

“因为信息素的味道是一种抽象感知。PS，我是蜂蜜味儿，是齁了点儿，但真的不难闻。”

地上的齐博明高举起戴着手环的左手，笑嘻嘻。

吴桐把他手轻踩回去，学着周昀羿的样子歪头。

“这都是很常见的气味感知，大部分AO都是这些花香啊、果香啊，植物、食物香气。”

“总之味道是挡不住的，手环颈环只能锁住一些针对性的化学物质。气味分子不包括在里面。”

周小少爷小学的时候身体不太好，第二性别生理课请假没听。不过显然他身为beta，在课堂上也不会好好听。这些知识裹层油，滑腻腻地从他的大脑皮层淌过不留痕迹。

齐博明还赖在地上，也跟着两人歪头，前言不搭后语地突兀道：“梧小桐，你愿赌服输。记得给我200元。”

“什么两百元？”

周昀羿也听见了，蹲下去。齐博明瞅准时机拉他一把，周昀羿脚步不稳向前栽倒，无奈抓住吴桐的裤子企图保持平衡。

吴桐170的身高，清瘦白净，腰身窄细。他只来得及护住校裤不掉下去，压根儿承受不住周昀羿的手劲，双双压在齐博明身上。

齐博明偷鸡不成蚀把米，从腹部挤出疼痛的悲鸣。三个人叠叠乐般摞在一起，周昀羿被挤在中间生无可恋。

“请问——”

清沉温淡的声音自围墙上方传过来，那人似乎正憋着笑，问句的尾音微微发颤。

“你们需要帮忙吗？”

周昀羿被吴桐埋在下面，看不到，却听懂来人话语里含蓄的调侃，把指骨捏得咔咔作响。他怒气攻心，从人堆里送出一枚中指，瓮声瓮气地斥到。

“滚。”

谢洵循声低眉，单手摸出眼镜戴上。压在中间的少年面朝草地，神色不明，亚麻色的后脑勺浑圆，天然卷的头发懊恼的蓬乱，在烈日毒阳下闪烁金色的光泽。

竟然是他的新同桌，谢洵乐了，干脆坐在围墙头没下来，长腿支起，胳膊架在腿上看起热闹。

吴桐缓过劲，磕磕绊绊的爬起来，顺手拉起周昀羿。

周小少爷恨不过，抓了把草屑塞进齐博明衣领里。齐博明知道他少爷脾气，受不了人前丢脸，自知理亏，痒得受不了也不敢反抗，叠声求饶：“周小天子我错了，您高抬贵手饶了草民吧。“

周小天子？

谢洵若有所思，打量他的同桌，支起下巴的手掌挡住唇角的弧度。

碍事的家伙还没消失，周昀羿满脸不耐地起身。动作伸展间，谢洵瞧见有什么在他精致的锁骨里闪闪发光。

是颈环。

谢洵瞬间反应过来，摸了摸右手腕上的手表，想，换了个新的。

怎么像个小狗牌。谢洵忍俊不禁。

“喂——”

周昀羿一手遮阳，仰头看见来人，莫名顿住。

吴桐惊奇地发现周少爷的耳根迅速染上薄红。

“同桌，我需要你的帮助，可以吗？”

谢洵微微蹙眉，好像刚才看热闹的人不是他似的。

他放下长腿，低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周昀羿：“我好像没办法下来了，怎么办？”

尾音清浅上扬，仿若只柔软的小勾子，轻挠周昀羿耳膜。

周昀羿的智商又缩进那副龟壳中，头脑一热，敞开双臂：“要不你跳进我怀里吧，我接住你。“

“哈？”

听见这话，齐博明觉得自己真是被两位好友砸坏了脑子。他颇为震惊地指挥：”谢同学你已经能踩到旁边的自行车了……！”

谢洵的目光隔着镜片不轻不重地扫过来，齐博明打了个寒颤，有种被毒蛇盯住的错觉，直觉告诉他必须住口。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危险是什么幻觉，眨眼间，谢洵又是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他声线温润，如同清泉卧石，慢声道：“谢谢你，同桌。”

“你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