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瞳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气定神闲写题的人,看对面没什么反应,她又斜眼打量了一下在吃不知道第几盒哈根达斯的江梦涵。
二十分钟前,她的便宜妹妹和她的黑心外公联合起来打压她,要求他和温时因一起把作业写了,这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她溜了就是。
最主要的是。
她手机被收了。
江安瞳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竟然还会碰到收手机这种幼稚且强势的恶黑势力。
就知道不能来这鬼地方。
她对外公软硬兼施,一阵无能狂怒后,逐渐演变成了现在这副濒临死亡的样子。
过了一会,江安瞳认命地勾起书包袋子,拉开那个仿佛千斤重的拉链,从里面一样一样地掏出作业。
江梦涵看着她这副悲伤抑郁的样子,心情十分美好,又挖了一大勺冰激凌塞进嘴里,开开心心地哼着小曲翻图画书。
江安瞳对着书包一阵挑挑翻翻,最后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一张皱巴巴,还带着油渍的试卷,隐约能看出来是那张四十一分的数学月考卷儿,被她在学校下午吃东西随手拿来垫桌子的,然后走的时候稀里糊涂地就被塞进书包,压在一堆课本下面,有点惨不忍睹。
她愣了两秒,思考了一下自己到底是对这张试卷施行多残暴的酷刑才会让它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她有点嫌弃地把试卷放在桌上,压平。
温时因掀了掀眼皮看了下少女这张罪孽深重的试卷,又看了眼卷首显眼的四十一分,边缘被水渍晕开几乎看不清。
他笑了一声。
江安瞳听他意味不明的笑声,微微眯了眯眼睛看过去:“你笑什么?”
温时因停下笔,抬起头来,浅色的瞳仁扫视她,最后停在那张试卷上:“没什么,考挺好的。”
江安瞳点点头,有点自豪地赞成道:“我也这么觉着。”
她手戳了戳试卷的选择题,十分认真地补充道:“而且十道选择题,我蒙对了……”她稍微顿了一下,食指点着每个红勾勾一个个数过去。
“五道!”
江安瞳中气十足地说。
“点子这么准,真是不知道那老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默默嘟哝。
温时因:“……”
江安瞳在温时因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地把他压在书底下的试卷抽出来,摊开,对着上面的150嗅了嗅,摇摇头道:“啧啧,这满分试卷也就这样吧,”她顿了顿,“借我抄抄。”
对面没出声,她权当是默认了,从书包摸出笔,把两张卷子叠在一起,开始机械地往上抄。
“喵呜——”一声,一只猫窜到江安瞳的面前,撞掉了她的笔,滚出桌子几米外。
江月亮得逞以后,踩着小猫步钻进温时因怀里,用一身蓬松的猫毛蹭了蹭他,亲昵地叫了两声。
江月亮是只布偶,今年一岁半,脾气出了名的暴躁,除了付丞,谁都不让摸,尤其讨厌江大小姐。
江安瞳“嘁”了一声,龇牙咧嘴朝温时因怀里的猫翻了个白眼。
他低头给江月亮顺毛,手指修长白净,骨节分明,冷漠的面上似乎柔软了几分,绵软的毛从他的指缝钻出,江月亮舒服地低吟。
江梦涵在一边无情地嘲笑她,她挖掉最后一口冰激凌放进嘴里:“江安瞳,江月亮是在制裁你抄漂亮哥哥作业的不耻行为。”
江安瞳眉心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了眼温时因,又看了眼江梦涵,不可置信地说:“漂亮哥哥?”
“对啊,漂亮哥哥,怎么了?”
江梦涵朝着温时因笑了笑。
江安瞳满身鸡皮疙瘩,她狐疑地盯着对面的少年,好一会儿才开口,吐出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温时因,你是不是给他们下蛊了?”
怀里的江月亮叫了一声。
他抬起头来,冷淡地看着她,眼睛里好像在说:这个疯女人胡言乱语什么?
江安瞳指了指他怀里的江月亮:“这猫来了三年,除了我外公,就没让人摸过,”她伸出一只细白的手臂,上面有浅浅的两条猫爪划痕留下的伤疤,“这是她给我的见面礼。”
少年垂眸看了眼怀里的江月亮,她拖长调子叫了一身,看起来委屈巴巴。
江梦涵补刀:“那是你太丑了,江月亮就从来没抓过我,她不喜欢长得丑的人,她就很喜欢漂亮哥哥。”
漂亮哥哥。
江安瞳打了个冷战,不知道是被冷的还是被恶心的,她睨了斜对面的小屁孩一眼,朝对面温时因不屑地说:“这小屁孩从小到大就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好看,我还真没从她嘴里听到过别人有多好看,你还是第一个。”
她停了一下,又继续道,“所以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江梦涵做了个幼稚的鬼脸给她,然后把一袋冰激凌空盒子丢进垃圾桶里。
温时因没什么情绪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开口:“你作业太少了是吧?”
江安瞳眨了眨眼摇摇头,默默地把地上的笔捡起来继续抄。
中午。
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凶,窗外的花叶被雨水打下了枝头,空气中泛着阴湿的冷。
江安瞳抄得手臂发酸,她翻了翻一大半被填满的试卷,只剩下一张物理的,又撇了撇窗外的雨,心烦意乱:“这种天气我不在家里睡觉,竟然在这种鬼地方来抄作业。”
还他妈没手机。
要了命了。
温时因抬眼看了眼对面的人,没说话,又低下头写物理竞赛卷。
片刻,付丞端了杯白开水慢悠悠走过来,放在温时因旁边,从身后拍了拍少年的背温声道:“在写竞赛题啊。”
“嗯,谢谢。”
他回答道。
付丞和蔼地笑笑,转头看向那个像一团泥一样趴在桌上快要睡着的人,他拿旁边的书卷起来敲在江安瞳脑袋上,疼得少女哀嚎一声,拧巴着脸痛苦地仰起头来。
“坐好来,趴在桌上写作业像什么样!”他的声音如雷贯耳。
江安瞳揉了揉被敲的地方,有点委屈巴巴:“外公啊,你贴心地给年级第一送送温暖,而忽视了你的亲外孙女就算了,那你看在我刻苦努力写了这么多试卷儿的份上好歹把手机还我啊。”
付丞冷哼一声:“一天天就知道手机,不把你手机收了你能好好写作业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校里都干些什么破事儿,以后你就每周末都来我这写作业,有什么不会的问一下小温,写不完别走。”
江安瞳在心里骂了一声。
付女士真会给她整活儿。
付丞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去吃午饭,江安瞳闻言准备支棱起来身子趁吃饭去偷回手机。
旁边江梦涵哼唧哼唧了两声。
她整个人浑身颤抖地蜷缩在小沙发上,双手捂着肚子,紧拧着眉头可怜兮兮地说:“外公……我肚子疼。”
付丞看小孙女这副模样,慌慌张张地把人抱起来,临走前他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哈根达斯盒子,一路嘴里骂骂咧咧地走出书店门外,钻进车子里。
江安瞳愣了一瞬神,然后反应过来,她跟冲出去喊:“哎!我手机给我啊!”
李叔把车开走。
甩了她一脸尾气。
靠啊!!!
她顶着一张比锅底还黑的脸回到书店里,进门才感觉到刮来的风凉飕飕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江安瞳烦躁地把桌上试卷一扫,干脆不写了,整个人瘫在椅背上弄头发,一会儿找本小破书来看看,一会儿剥剥指甲,就像在学校上课的状态一样。
温时因写着题,莫名觉得有一股灼热的目光在盯着他。
他抬头,看见江安瞳那双眼尾勾起,深邃又漂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对视良久,对面以一种十分命令的语气缓缓开口:“温时因,你外套给我穿一下。”
温时因垂眸,给了她一个“你在做梦”的眼神。
江安瞳搓了搓手臂,整个人缩成一团:“我...这不是出门太急没带外套吗。”
温时因打量了她一下。
亭州市倒春寒,气温骤降,湿冷入骨,少女只穿了一件宽松T恤衫,短裙下面露着两条被过膝袜包裹着的笔直的腿。
他心里暗讽这两姐妹也就半斤八两吧,一样不怕死。
江安瞳两条腿蹭了蹭,大腿上裸露出来的一截白嫩皮肤微微泛红,她渴求地盯着他。
温时因觉得莫名烦躁,他蹙了蹙眉,把外套脱下朝对面丢过去。
江安瞳被突如其来的外套糊了一脸,令人熟悉的浅淡清茶味铺天盖地而来,包裹着她的四周,萦绕在她的鼻尖。
好闻得要命。
她像个变态一样抱着衣服嗅了两下,抬眼对上温时因那双淡漠又一言难尽的眼神。
江安瞳默默把衣服套上,少年衣服很大,她披在身上像条小毯子,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
她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托着脸,看着安温时因写试卷。
他确实是生得很漂亮,眉骨高挺,眼窝深邃,鼻梁像可以玩滑滑梯,浑身透着一股冷清孤高的劲儿,长睫垂下,薄唇紧抿,沉默寡言的。
往那一坐,让人不禁感叹长相的出众,却又没什么人敢去靠近。
他在学校也总是形单影只的,挺拔的背影看上去落寞有些孤寂。
唯一一个跟他关系熟一点的......
陆雨妍。
虽然平时他们俩也没有总是在一起,但是江安瞳觉得他对她好像是跟别人有不一样的。
每次陆雨妍的话温时因都会再不耐烦都会回答,放学他们会一起走,陆雨妍的心思江安瞳是看得出来的,她笃定温时因也知道,但他好像并不是很想捅破。
心知肚明对方喜欢自己,自己也对对方很特殊,却对于对方的感情熟视无睹,不肯承认,仿佛在吊着对方。
......这真的很像渣男啊。
但江安瞳实在无法把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少年和渣男联想到一起,首先说气质这方面就严重不符。
她脑子里乌七八糟想了一堆,哈欠连天,最后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温时因做完最后一张物理竞赛卷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放下笔,整理好试卷,顺带瞥了眼对面熟睡的少女。
江安瞳把头埋在臂弯里,脑袋上披着他的外套,深棕色的卷发铺了一桌子,江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蹭着江安瞳披着的衣服的也睡着了。
窗外大雨倾盆,哗啦哗啦下个不停。
窗内一人一猫安安静静地在睡觉,有种莫名的岁月静好。
睡着了倒是不闹腾了。
温时因想。
他背起书包准备回家,临走前他伸手想要把外套拿走 ,可看见江安瞳有些蜷缩的下半身和熟睡的平稳呼吸声,他一顿,心软收回了手,微微叹了口气,穿着单薄的卫衣打着伞,兀自走向模糊的雨幕中。
漂亮哥哥嘤嘤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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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