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中月 第28章 残月

晚自习上到一半，江安瞳推门而入。

被讲台上的老师奚落一顿后她沉着脸坐回位置，无精打采把趴在桌子上。

赵凡宇偷偷摸摸地转过去：“喂喂，你去哪了？”

江安瞳不想说话。

赵凡宇“啧”了一声：“不理我，你同桌都要转走了，孤家寡人一个还不跟我打好关系。”

江安瞳抬起头：“转走？什么转走？为什么要转走？”

赵凡宇：“我去你不知道？我以为你就是因为知道才这幅死样子的，”他有些诧异，“说是家里工作调动，转到亭北三中去了，再北一点都快到岑水了。”

江安瞳想起少年手中的白纸，了然。

她不在意地“哦”了声：“转就转呗。”

赵凡宇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刚想开口，被林摇打断。

江安瞳继续趴回桌上，侧头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

转学。

原来对于她来说那是一场失败的告白，对于他来说，是最后一见的离别。

江安瞳觉得很闷，胸口被堵住了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想去见他吗？

想。

最后一次，去道别，江安瞳。

她告诉自己。

凳腿剐蹭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江安瞳站起来，对着讲台上的人说：“老师我有急事，检讨回来会写的。”

说完，后门被关上，最后一排空了两个位置。

叶笙愣了一下：“她干嘛去？”

赵凡宇：“追求爱情。”

——

八点钟，天色昏黑。

江安瞳一路小跑着去温时因家小区。

这种逃学的荒唐事她干过数不胜数。

但这是第一次，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件说不上缘由但就是必须做的事。

她在走正门和翻窗户之间斟酌片刻，然后选择了前者。

她按门铃，开门的人是陆雨妍。

陆雨妍看着眼前的人怔然，却没有太多惊讶。

这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她微微侧身，示意她进来。

江安瞳颔首：“需要换鞋吗？”

陆雨妍：“不用，你直接进去吧，”她指了指一个房间，“他在那。”

江安瞳开门进去，屋内灯光昏暗，少年仰头靠在椅背上，微弱的光源勾勒出分明的下颌线，目光没有聚焦地盯着前面。

他幽幽开口：“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温月亮。”

温时因转头，看见少女慵懒地靠在门框边凝视着他。

他僵了僵，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我想来，所以我就来了。”

还是熟悉的话术。

她一直是勇敢的。

只是他退缩了。

江安瞳走进了一点，靠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少年的脸，她开口：“怎么，不辞而别吗？”

温时因没说话。

“这套对我来说应该没用，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性格。”

温时因垂头：“我没有选择权，我……”

他的话被打断：“我知道。”

“其实我挺生气的，你要走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说，“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还是想来见你。”

没办法，就算我再生气，我的理智和心告诉我，不能就此仓促离别，我要去找你。

江安瞳又朝他走进了几步，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蓄力一般：“温时因，我喜欢你，江安瞳喜欢温时因。”

少年身旁的手指蜷缩，片刻，他抬头，蓦地笑了。

“嗯，温时因喜欢江安瞳。”

他又输了。

我本想在离别前做一个坏人，说出最残忍伤人的话，可是，可是当你翘掉晚自习来到我门前，说你还是喜欢我时，我无力招架了，我违抗不了本能。

我违抗不了你。

江安瞳也笑了：“终于承认了，你喜欢小爷我。”

她垂眼叫他：“温时因，如果好好告别的话，下次还会遇见的，”她弯了弯嘴角，“所以，下次，下次见面，你做我男朋友吧。”

“你知道的，我拒绝不了你。”

从一开始就是了。

他拒绝不了她。

江安瞳朝他挥手：“下次见，温月亮。”

她出了房门，朝陆雨妍道了个谢，准备要走，被身后的少女叫住。

“江安瞳，等一下。”

江安瞳转身，朝她扬了扬眉：“什么事？”

她有些别扭地开口：“之前那事，对……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的。”

江安瞳蹙眉：“什么事？”

“就是那天……”

她打断她：“不用解释了，我对美女一向很包容的，走了。”

江安瞳朝陆雨妍wink 了一下。

陆雨妍怔在原地没缓过来。

有点被撩到是怎么回事。

——

江安瞳回学校已经打好检讨的腹稿了，纸笔都拿上了，结果被叶笙放走了。

她回到家冲了个澡，然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这一天，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精力。

表白是需要勇气的，何况是一天两次。

她一觉睡到早上八点，醒来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厌学，哪都不想去，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全是温时因。

真烦。

她盖上被子睡了一个上午。

下午两点钟左右，江安瞳瘫在沙发上看电视，有人敲门。

她跑过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叶笙那张笑盈盈的脸。

江安瞳表情僵在脸上：“叶老师，你怎么来了？”

“来家访。”

她走进去，环顾了一眼别墅内的光景。

电视声音震耳欲聋，茶几上摆了一圈零食饮料，小毛毯皱巴巴地堆在一边，江月亮把汽水打翻了。

始作俑者光着脚站在旁边看着她。

叶笙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她在沙发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江安瞳转了转眼睛，有点局促地坐在叶笙旁边。

“老师，我爸妈不在。”

叶笙顺了顺头发：“没关系，我就是来找你谈谈的。”

江安瞳低头拨了拨手指甲：“跟我……有什么好谈的。”

叶笙：“你昨天晚自习去找温时因了吧？”

“嗯。”

叶笙：“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跟他安排在一起吗？”

“让我好好学习。”她干巴巴地回答。

“是也不是，我接手你们的那个暑假对十六班的每个人都了解过，尤其是你和温时因，”她说，“你们两个人性格诧差异太大了，很难让人想象到你们是怎么相处的。”

“但其实极端的性格不会水火不相容，你们可以互补，这才是我把你们放在一起的原因。”

“再来说说你吧，江安瞳，几个星期下来，老师从你身上发现你是在好好学习的，包括我跟你父母沟通过，他们都偏向你走艺考这条路，并且会给予支持的，你的前途很宽阔。”

“我知道，你喜欢温时因吧？”

江安瞳听到这话顿了一下，然后点头：“是的，我喜欢他。”

叶笙看着她这幅坚定的表情，笑了：“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青春期这点事我也经历过，但是，你是我见过很少数的，可以坦然承认的。”

“谢谢。”

“所以，你喜欢的人走了你就不准备学习了？”

“没有，”江安瞳抿了抿嘴，“我就是……有点累了。”

“老师，我知道的，我不是为了温时因读书，就是他走了，我有点不高兴，我没有放弃学习。”

叶笙挑了挑眉，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你懂就好。”

——

江安瞳在家窝了两天。

第三天回了学校。

从后门进教室，瞥见角落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她还是抑制不住地涌出一阵失落。

赵凡宇在疯狂补作业。

他桌上瘫了五花八门的学科，全部都是他东拼西凑借齐的。

“唉，温时因不在抄作业都得这么麻烦，好想念我们昔日的年级第一。”他下意识叫嚷。

一旁的林摇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后面江安瞳看了一眼，示意他闭嘴。

赵凡宇立马噤了声。

江安瞳看了前面两人一眼，笑了笑。

“你们不用为了我规避这个名字的。”

两人皆是一顿，然后转过身去。

江安瞳继续道：“我是喜欢温时因，他走了我说不难过也肯定是假的，但我江安瞳人生里又不是只有温时因，我又不是没了他不能活，只不过是偶尔会很想他，罢了。”

两人呆滞在原地。

“看我干嘛啊，该干嘛干嘛去，我真没事。”

林摇眨了眨眼：“我好像知道温时因为什么喜欢你了。”

“为什么？”

林摇笑着摇摇头：“不告诉你。”

——因为你坦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