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
余平嘉准时出门,跟田心一起去了拍摄地。
天还是灰色的,没醒。
宽阔的柏油路上,大风来回荡着,给路边的野草都刮出了草旋儿。
野草堆是围着垃圾箱长的。
余平嘉瞥见垃圾箱后,原地停下干了两大口豆浆,直到吸管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她才毫不留情地扔了手里的塑料杯。
田心觉得余平嘉的行为很反常。
于是她小跑两步,将她那张怎么看怎么纳闷的脸怼到了余平嘉眼前。
“怎么了?”
余平嘉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不以为意地继续走了。
田心又跟上来,很肯定地摇了摇头,说:“平嘉姐,你不对劲。”
余平嘉惊讶于田心这突如其来的敏锐,没来得心虚了一下,反问田心,“为什么?”
田心回头,开始倒着走路。
“那杯豆浆喏,”田心朝垃圾桶的方向努了嘴还嫌不够,又特地伸手强调了一遍,“换做以前,那杯豆浆你喝到十点,最多也只能喝到一半,但是今天,你一分钟就给喝完了。”
田心的证据太扎实。
余平嘉反驳不了,只得停下很认真地想了几秒才回答说,“要是你读了三年的高三,你也紧张。”
田心将自己代入了一个复读了两年的高三生后,信了余平嘉的邪。
第一场戏是墓园的戏。
墓园的戏份在电影里应该是中期的镜头,正是女主褚玲的情绪第一次爆发时。
这场戏,对余平嘉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尤其是,她这场戏的搭档还是柏晏。
墓园戏在土田村背后的公墓拍。
余平嘉到的时候,柏晏已经到了半小时了。
风声猎猎中,他也只穿着他那套很单薄的黑色西装,松竹一样笔挺地立着,沉稳的身形和站他右手边的导演比起来,一时还有些难分出谁是男大学生。
导演余光瞥见余平嘉后,笑嘻嘻地转过脸,先跟余平嘉打了个招呼。
柏晏站原地没有立即动作。
他一直等到余平嘉走进了被工作人员们包围起来的小圈子,才象征性地侧过头,朝余平嘉点了点。
那速度快得,余平嘉只感觉柏晏的鼻梁上都多出了一层重影。
余平嘉自动忽略了柏晏的不情不愿。
跟着,导演拉过余平嘉,毫不吝啬赞美的,先在柏晏面前大夸了余平嘉一通,“你第一次演戏,有什么不懂的,问我问平嘉都可以,平嘉她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她的爆发力在专业的演员里面也是一流的。”
闻言,柏晏朝余平嘉伸出了一只手,道:“多多指教。”
也是在这时,余平嘉才看清了柏晏画了几个小时的妆容。
柏晏本身是容长脸。
他下颌线清晰,浓眉大眼,眉峰还带了点弧度,气质是清隽的,但他不笑的时候,眼神里总带着冷意,这一点,往好听里说,是有那么点儿睥睨众生的意思。
往难听里说,则就没有下限了。
现在。
妆后。
化妆师用技术将柏晏的面容拉宽了不少。
他的脸和肤色都被画黑了一个度后,眉毛还很同步地,被化妆师加宽加黑了,再配合着他练出来的身材,他身上的青春气就被淡化了好多。
看起来,至少像三十往上的成熟男人了。
如果柏晏的演技再好点,那么驾驭叶图这个角色,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没寒暄几句。
导演要氛围感。
于是一大帮子人,趁着天还没彻底大亮,撸撸袖子就开工了。
耳边响起一声action。
余平嘉从包里摸出一根火柴划了,扔进了面前的烧纸盆里。
山上风大。
烧纸灰随风乱飞,墓碑前乌烟瘴气的,余平嘉根本用不着入戏,眼泪花就自己滚出了眼眶。
余平嘉伸手去拿放在墓碑前的另一沓黄纸。
拿到黄纸。
余平嘉应该微笑着奖手里的黄纸垫到自己的屁股下。
但余平嘉却在做这个动作时,无意瞥见了一直在她身后沉默入镜的柏晏。
想到这。
余平嘉手抖了一下,瞬间就出了戏。
下一秒,导演满是惋惜的叫停声,就从他的大喇叭里,传遍了漫山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