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首歌,漫天纸片飘落。
纸片雨更加猛烈的下落,似乎要将人淹没在这片海里。
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刻,好像这个时候应该去承诺一些事,去幻想去追求。
在太阳缓缓上升的这个时刻,宋青铭转头很认真的看向徐澈:“我想......”
“你想什么?”徐澈问。
“我想拿小柴比赛第一,想成为非常出色的钢琴家,想办很多场独奏会,想比老师更厉害。”
这话听起来就招人喜欢,不知道为什么,是有一种......很欣慰的感觉。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宋青铭一次次进步,付出了多少心血,吃了多少苦都是看得见的,天赋和努力都是极致,一个不缺,这不是大话,是可实现的梦想,他朝宋青铭笑了下:“那就下个月打出名堂来,赢给我看。”
宋青铭这辈子绝对没听过比这更能激起好胜心的话,要是硬要形容,和男生在篮球场上打球,有女生送水和欢呼差不多,不过还是比不上徐澈笑着说这句话,简直想现在就回去练个三天三夜。
虽然心情很激扬,宋青铭还是没忘记自己费这么多劲到底是为什么,他应了声:“我绝对会赢的,你就等着看吧。”
“......只是我知道你比起钢琴来更喜欢化学对吧,你以后想一直学化学吗?”宋青铭说。
“你这是问我理想啊,徐澈认真想了想,我呢,其实我想法很普通,只是单纯喜欢,喜欢那些化学式也喜欢各种漂亮的化学实验,所以想要一直一直学下去,或许有机会成为化学家,如果能做些有用的东西,那我学的就有意义了,这样当然是最好。”
当初他愿意跟着苏齐调酒,也是因为喜欢各种酒液混合在一起调出漂亮的颜色,还有很多复杂的混合酒根据比例做出最好喝的口感,那个过程很像化学实验。
“那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现在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时刻,”宋青铭说,“成为化学家第一步,先拿竞赛金牌进集训队,我成为钢琴家第一步就是小柴比赛金奖,所以你不要放弃哦,我想和你一起进步。”
其实这话出现得不算太突兀,很明显宋青铭是想自然的说出口的,但徐澈很快就知道他目的是什么了,可能是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又或者单纯只是宋青铭的心思很好猜,一眼就能清楚他的想法,根本藏不住事,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他是看自己这一个月来都有些放空低落,带自己出来玩是一方面,主要是想说让他一定不要放弃,用他能想到的很简单有效的办法来鼓励处在低谷里的,灰心不振的自己。
这是小天使吗?徐澈看他好像都带了一层光环,但不得不说,真的很有效,就这一个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真是很好胜的,虽然很中二,但的确是想在这个时候,证明给自己看,也让所有人都看看,我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徐澈低头笑了笑:“好啊,你拿金奖回来,我就拿金牌给你看。”
“那一言为定。”宋青铭笑着朝他伸出手来。
徐澈和他拍了一下:“一言为定。”
一直到结束,徐澈都觉得刚刚的事情不过是一场幻觉,不真实得不像话。
提前出场坐上车,场外还不算拥挤。
风掠过发梢,掠过指缝,路旁灯成虚影,彩色灯牌在夜晚闪过。
驶过海边的时候,看见一伙人篝火狂欢。
宋青铭问:“想去看海吗?”
“想。”徐澈说。
两个人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就往沙滩走。
徐澈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看是苏齐打过来的,他给宋青铭看了下:“我去接个电话。”
“好,我在这里等你。”宋青铭说。
徐澈按了接听:“喂,齐哥。”
“徐澈啊,你还好吗?上次你来北京找我的时候正好去新疆出差调研,现在才回来,也才知道你外婆的事情......”
徐澈一路踩着沙子慢慢说:“我好的,没事,都会这样的。”
苏齐叹了口气,说:“其实你外婆开年的时候就查出来长了肿瘤,在胰腺,恶性的,做化疗还有两三年时间,我也是暑假回来时候她吐了血才知道,她不想影响你,让我不要告诉你,谁知道世事无常,这么快就......”
“嗯。”徐澈找了个地方坐着,默默听着苏齐的话。
“她原本是想亲口对你说的,又怕自己来不及,那时候她都已经动不了笔了,就拜托我给你录了条音频,我把音频发给你,你自己听听吧。”苏齐说。
徐澈犹豫了好一阵才慢慢的动了手指,按下播放键,声音缓缓传出来,语气虚弱却强装有力。
“你看我让你打开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音频里苏齐说:“没事的,您就随便说说。”
“嗯,好,宝贝啊,能听见我说话吗?”
徐澈突然眼眶一热,轻轻应了声:“能听见。”
音频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看我简直老糊涂了,这又不是打电话。”
里面苏齐也笑了声:“没事,您继续说。”
“宝贝,不要难过,外婆这一辈子实在是活得够够的了,儿女双全,子孙都乖巧实在是很满意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妈妈还有你了,你妈妈是我最骄傲的孩子,她太辛苦了,这些年来都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她不是有意的,你不要讨厌她。”
“我知道我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她是我的孩子啊,怎么样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要是不疼她谁还疼她啊。”
“我要是走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我很心痛,你偶尔来看望她一次吧,就当是外婆最后的心愿了。”
她咳嗽了几声。
“你去潭城开朗了很多,我很高兴,看到你交了朋友我更高兴,那的确是很好的一个孩子,只是看不到你考大学,看不到你遇到心爱的人实在是有些遗憾。”
“外婆很爱你,望你一世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要好好照顾自己,天冷了要记得加衣,吃健康一些,不要生病,不要太累。”
“我太啰嗦了吧。”
苏齐说:“没有,我在旁边帮着呢,不会有事的。”
“嗯,那就好了......”
播完之后自动暂停了,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下徐澈低低的抽泣声。
怎么这么快呢,怎么还没长大到能保护外婆,时光就从自己身边夺走了外婆。
如果能用自己的寿命和来换外婆的寿命,他希望可以两人平分余生的寿命,然后一起暂停生命,离开人世。只是希望无用。
半响,徐澈才继续走起来,走着走着,他在沙滩上跑起来,张开手像是飞鸟一样,感觉好像要起飞了,随后便是坠机的感觉。
五体投地地脸朝下摔在沙滩上,沙子很蓬松,衣服很软,坠机的感觉不痛,就是有点尴尬。
之前都是宋青铭摔地上,这下换成自己摔了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不痛他就直接不起来了,趴着休息。
宋青铭看他半天没起来还以为摔晕了,快步跑过去,抱孩子一样捞着他把他扶起来。
徐澈被他扶得坐好,宋青铭蹲在他面前给他小心的拍着脸上的沙砾:“沙子进眼睛没,鼻子嘴巴里有吗?来张嘴我看一下,”一边说着还做了个口型,“啊——”
徐澈愣愣看着他,没有动作。
海浪声在耳畔响起,远方的火光映在对方眼里,一跃一跃像心跳一样。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注视着我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自然成习惯的关怀。
你藏不住了。
我发现了。
发现你的爱。
其实不是现在才有这种感觉,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去想。
现在愿意相信,因为他好到徐澈想要放下所有心防,愿意全身心的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