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用过的猫砂放在猫粮边上,然后让别的猫来吃。猫之间可以凭借味道互相识别,别的猫吃了你的粮,再闻过猫砂,就会带你找到你丢的猫了。”
剪刀**好使,但只好使了一半。菊丸能够感受到菊三郎,却无法通过这种方式召回他——也是,这又不是什么需要歃血的六芒星上古传送法术,对一把剪刀要求太多显然是一种苛责。
于是找猫经验传授者·越前龙马,抱着他自己的猫亲自上门指导来了,还顺带捎上了一个“听说真的有分身,此等精彩不容错过”的来看热闹的桃城。
菊丸听到越前提出的第二种据说是能够指路的找猫方法,点头如捣蒜:“有啊有啊,猫砂猫粮猫褥子我都有,就差一只会带路的猫了!”
越前早有预料:“你在打什么主意?”
卡鲁宾:“喵?”
菊丸屁颠屁颠拆开了那袋还没过期的旧猫粮,捧到卡鲁宾面前。
喜马拉雅猫的黑脸盘子凑近了猫粮,谨慎地嗅了嗅,脖子颤缩了一下:“yue。”
越前冷脸把粮端走:“它不爱吃。”
众口难调,连猫也这么挑剔。
不过卡鲁宾仍然是只慷慨解囊相助的猫。它没有吃菊丸捧上来的陈粮,但依旧(被摁头)闻了闻那块被菊丸盘腿坐过的褥子,然后围着菊丸的双脚转了三圈。
桃城:“完了。它觉得菊三郎和英二前辈一个味儿,英二前辈就在这,它已经完成任务了。”
越前低头看着自己的猫没出声。卡鲁宾在几个人眼皮子底下于双脚的丛林间穿来梭去,爆毛的尾巴像掸子一样竖了起来。
菊丸屏住了呼吸看猫,二哥双手撑着灶台津津有味地看菊丸看猫,大石忧心忡忡地看二哥看菊丸看猫。
越前盯着自家猫高高竖起的掸子尾巴,仿佛电视机在读取一根天线,居然真的缓缓悟出了什么意思:“它找到在哪了。”
“哈?”大石震惊。
“真的啊?”桃城凑近了卡鲁宾的肚子听了两秒,被猫一爪子挠开。
“嚯!”二哥越看越有意思。
“嗯嗯!”菊丸深信不疑,眼眸中波光涌动,“小不点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越前没料到他信得这么快,若有所思地又盯着卡鲁宾的大尾巴看了一阵。卡鲁宾察觉到人类的注视,回报以圆圆的瞳孔:“喵?”
越前斩钉截铁:“它说在大阪。”
大石觉得后辈在瞎编,但越前总是那张又拽又自信的表情,说出来的时候丝毫不见心虚,听起来又不假。
“……真厉害,跑那么远,不愧是菊三郎。”菊丸喃喃。
大石:你真信啊?
“能说具体点吗?”菊丸追问,他顿了下来揉了揉卡鲁宾的头,“你爱吃什么口味的粮我就给你买什么口味的。”
“它吃河鱼不吃海鱼,吃兔肾不吃兔心,吃鸡肝不吃鸭肝,吃牛肉不吃马肉……总之不劳烦前辈操心它吃什么,很麻烦,”越前强势推进流程,不在任何枝节上花费时间,“再具体的地址,一只猫也没法说出来。”
大石:我觉得猫连大阪这个地名都说不出。
越前接着:“不过它可以带路。卡鲁宾认识路。”
忍足谦也在和菊三郎打游戏。
他不知道青学那边的进度怎么样了,但一个分身在他家蔫吧蔫吧的模样实在让人心忧,于是他挥挥手收回了谦四郎,向睁眼闭眼都已经变成了0.5倍速的菊三郎发出了游戏邀请。
“新买的双人卡带,拆都没拆,本来准备等侑士来了一起玩的,便宜你了,够意思吧?”
菊三郎缓慢地眨眨眼,十分感兴趣地爬了过来。
谦也皱眉,把卡带从菊三郎伸手可及处抽走,有点嫌弃:“打起精神来啊,想玩就动作麻利点!”
菊三郎虽然感觉自己莫名地精力不足,但仍有余力反驳:“就你快,就你最快,你十秒钟打完这盘游戏给我看看?”
谦也受到挑衅:“来啊来啊,比比看,我打游戏也是最快的!”
菊三郎迟缓地得逞地笑了:“我认得这个封面,这是生存游戏,要十秒钟打完你开局就得死了。”
几个人就这样跟着一只猫出了门。
二哥没有跟上,菊丸出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压着门把手对菊丸微不可见地摇了头:“我的每个分身都没有了选择,但你不一样。”
那扇属于家的门在身后合上。像冒险游戏的第一关,勇士出了新手村回望来路,返回的箭头短暂地消失了。
越前抱着卡鲁宾,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了附近的单轨列车站。从此处坐到能够转乘新干线的大站还需要半个小时。
“我们时间不多了,还差得远呢。”
“卡鲁宾说的,它说菊三郎撑不了多久。”越前补充。
桃城感叹:“卡鲁宾说得真多,越前你怎么就能听懂呢?”
菊丸点点头,他对于这个“菊三郎坚持不了太久”的信息有种直觉上的信任,或许是自己已经好久没再感知到那边的动态,无论是头疼脑热还是被闸机夹,他都无从感触,更不知对方现在漂流到了何地:“嗯嗯,卡鲁宾肯定不会乱说的。”
大石:但越前说不定会。
大石挣扎着出主意:“英二可以把其他几个分身放出来一起找啊,这样不是效率更高?”
越前看了眼电子站牌,下一趟车几分钟后就要进站。他抄起猫往网球包里塞,把一长条卡鲁宾团吧团吧放进去,只开一个小口供其呼吸:“不行,到时候还能回来几个呢?”
“……也是。”大石也不想看到那种上车以后菊丸突然一拍脑袋说“菊次郎刚刚忘记上车了”的画面。
菊丸动了动手指,一只手掌唰地出现了三道重影。
“别别别别,”大石彻底打消了念头,扑上去按住菊丸的手,“公共场所,不要随地分身,会吓到别人的。”
“嘿嘿。”菊丸试了试,发现其他的分身还运转一切正常,心情稍微松快了些,看似听话地将手恢复了正常模样。而越前分明看到,在背对着大石的地方,菊丸的耳朵突然噌地多出了两片。
“总之……我们要在,”越前不去看玩分身上瘾的学长,扫了一眼手机消息,“今天下午三点前找到菊三郎,卡鲁宾说的。”
大石:嗯你家猫还会看时间。
“但是……”菊丸听到越前的话,仰起了头,“我们赶得上吗?”
“刚好能赶上。”越前还在看之前某人发来的消息提醒,不曾注意到他的视线,“这趟车3分钟后进站,如果能坐上就可以赶最近的那趟最高速的新干线……”
“越前,”桃城拍了拍后辈的头顶,打断了他的分析,向上指了指,“你看。”
越前还没看到头上发生的事,抬起头时先注意到了三位前辈微微仰头时的凝重表情。三人目光汇聚的交点,那块用来通报每班列车进站时间和行进方向的电子告示牌,上面的文字不知何时悄然转为了红色。
“大面积晚点。”告示牌上预估进站时间的数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新讯息将所有的乘客堵塞在了站台上。桃城读完讯息条件反射去查天气情报:“不对啊,这不刮风不下雨的,今天应该没有会影响列车行进的恶劣天气……”
“有人卧轨了。”大石的声音比天气更冷一度。他的新闻软件已经及时地更新了短讯。
时讯很简短,一如无数个有人选择在铁轨边一跃而下的清晨或傍晚,临近的站点和受影响的线路最先播报,其后是当事者的模糊身份信息,是男是女,是青壮还是年迈。短讯不过三行,一个人一生的终结被暂时记录于此,前因后果或许之后会浮现出来,又或许不会。
菊丸凑过去看大石的屏幕,正好看到写着“因发生人身事故,xx线暂时停运”的标题被划走。
大石蹙着眉看向越前:“如果换乘另一条线路要去别的站台,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喂,英二!”
越前和桃城被他猛然变调的声音敲醒,发现方才就在身旁的菊丸已经不见了,只剩站台向上空落稀疏的扶梯上,一个三步并作两步匆匆上爬的背影。
“快跟上去!”
“我不想打了,你好菜啊,”菊三郎撂了游戏手柄,“快是蛮快的,道具刚拿到手就被你用没了,我连它长啥样都见不着。”
“而且你还老看手机,不专心,差评,”菊三郎对忍足谦也打游戏最不满意的地方在这里,“连大石都比你打得好,他菜,但是他又菜又专心。”
忍足谦也被当头谴责一通,一肚子苦水没差点呕出来,再一翻越前发来的新消息,更焦头烂额了。
“……说起来,我有点想菊丸了。”
忍足谦也差点没被这句话炸得跳起来。
菊三郎摸了摸鼻梁,然后抱住了交叉的双脚:“你是不是觉得我幼稚?我也没那么想……好吧,现在是有点想回去了。”
忍足谦也心里踏实了点。看来他之前摸索的经验在菊丸的分身上仍旧是有效的,分身与本体会保持着选择意愿上的一致。互相排斥的双方在意愿改变后,本体和分身都会想去寻找。
“那正好,你的时限不是快到了吗,如果想回去的话就得抓紧了,”忍足谦也如释重负地扔了游戏手柄,拍拍手站起来,“实不相瞒,你的本体也在找你,但我看他可能要赶不上了。”
“不过如果你也去找他的话,就还来得及。”
“赶不上最快的那趟新干线,紧接着的是次急的一趟,慢半个小时。加上我们现在换线的时间,会多花一个小时整。”大石好不容易才跟越前和桃城追上了菊丸的脚步,心脏还在咚咚地跳,热气从运动后的四肢百骸中逐渐复苏。菊丸则忧心忡忡地看着进站列车的来向,仿佛这样就能把它早一点盼来。
“还差得……卡鲁宾说,差得远,”越前把手从网球包留出的拉链洞口伸进去摸了摸,然后就仿佛获得了新的预兆指示,“根据卡鲁宾的感知,菊三郎前辈的存在正在逐渐消失。”
菊丸心中不祥的预感逐渐落到了实处。他察觉到了一种时断时续的牵系,那是他自始至终就习以为常的某种联系感,在连接稳定地存在时这种感受无足轻重,而现在它却呈现出了一种接触不良的状态。
换言之,他好像快要失去菊三郎了。
“怎么了?”忍足谦也跑得很快,菊三郎也很快,按常理往往是浪速之星更胜一筹,但此刻菊三郎呈现出的脚力却不逊于他。忽然棋逢对手,忍足谦也起了点较劲的心思,干脆把赶去车站的这一段路当作冲刺赛跑,不料这个刚刚上任的对手突然掉了链子。
“……有点费力。”菊三郎停了下来,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他好像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是心脏好像又不是心脏。奔跑时的寒冷的雨迎面打下来,有一部分雨滴碎在他身上,有一些却直直地穿过他落在了地面。那一瞬他仿佛消失了。
“坏事。”忍足谦也注意到菊三郎变得更透明了。就像他们刚刚玩的那个游戏制作不够精良,周围的景物忽然穿模了一般。他们没有带伞,连绵雨水顺着身体滑落的时候让这种异象更无所遁形。
菊三郎捶捶胸口,撑住双膝深呼吸了口气:“我们走。”
“真的?你还能走?”谦也狐疑地看他。他想扶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手是否也会穿过那具变得有些半透明的身体。
菊三郎抓住了忍足谦也的手臂借力,但上半身依旧佝偻。幸好他仍旧是实体,没有像忍足谦也猜测的那样被穿膛而过。只是……忍足谦也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对方显然将大半重心倚靠在了他的身上,但他却感觉轻飘飘的。
“我可以走!”
“你走不了。”忍足谦也看穿了菊三郎的勉强。谦四郎从前那次经历过类似的状况,他了解这时的菊三郎会有何感受——那是一股被这个世界排斥在外的感受,四面八方的事物不再将他当作实体的存在,分身丧失了与外界互动的资格,就连空气也吸不进肺里。菊三郎此刻的状态比当时的谦四郎还要糟。
“这样,”忍足谦也冷静下来想了想,剧烈奔跑后的呼吸热气腾腾的,就连脑门上的汗都往外散逸着有些缥缈的雾气,他回忆起自己曾经的推断,再加上方才的感觉,忽然背对着菊三郎蹲了下来,“你上来,我背你去车站。”
“不不不,”菊三郎又变透明了点,他的身形已经无法阻挡身后景物的轮廓,他却断然拒绝了帮助,“你背着我还能跑得快吗?浪速之星要变乌龟咯。”
忍足谦也咬牙:“问题就是在这里!你忘了之前算过的吗,你只有四分之一个菊丸的重量!我背你的负担还不如四天宝寺平时的负重训练多!”
“哦,对哦。”其实菊三郎脑子已经算不过来了,听忍足谦也算得头头是道那大概也没错。
于是他不再抵抗,从善如流地爬到了谦也的背上。
“驾!”
忍足谦也:“给我闭嘴哈。”
这趟新干线自由席是满座,四个人上了车只能勉强挤在车厢与车厢之间的夹缝中,越前一手护着装了卡鲁宾的网球包,另一只手按亮了手机屏,没有新消息。
“我想到一个办法,”大石看了一眼菊丸,而后者正从车厢连接处的窗户往外远眺,不知道在想什么,“越前,菊三郎只能待在原地等我们去找吗?”
“……倒也不一定。”越前拉下了帽檐。
大石笑了一下:“那能不能拜托你问问你家猫,让它给菊三郎递个话。说不定你的猫还会用手机发个消息什么的,那样就更好了。”
越前觉得前辈笑得挺令人毛骨悚然的。
桃城听得啧啧称奇:“越前你可真是有只神通广大的猫啊!保不准去考试成绩比我都好,”他又突发奇想,“这种情况就应该给分身装GPS定位的!不行,这也不能防止他乱跑,要不下次还是栓根绳吧……”
“大石前辈想让卡鲁宾带什么话?”越前直接跳过了桃城的插嘴。
“新干线有中间停站,靠近大阪的站点有……”大石开始细数。
“让菊三郎从大阪上车,我们寻找一个中间站点会合,好不好?”菊丸转过来,脸凑近越前的网球包,对着那个拉链开口小声说话。
网球包里的猫咪在拿布料磨爪子,也不知道能听懂几个字。越前将拉链的缝隙扩大了点,眼疾手快地把冒出来的猫猫头摁了回去:“好。”
“找中间的一个站点会合是吧,啧。”车站人很多,忍足谦也只能尽量用自己的身体来遮挡身后那个半透明的人,一边努力地在手机地图上查列车排期表,菊三郎在他身后缩成很小的一团。旁边经过的小孩瞄见了他,扯着妈妈死活不挪脚:“妈妈,看,小哥哥泡泡。”
忍足谦也赶紧转过去挡在他们的视线之间,哂笑:“定做的人形塑料袋,逼真吧,追星应援用的。”
他用余光瞥菊三郎,那小女孩说得没错,菊三郎现在的确有些像个有点瘪的大泡泡,阳光一照就得蒸发了的那种。
忍足谦也不情愿地掏钱包:“车票好贵的!菊三郎这样的还得买全票,这不公平。”
菊三郎缓缓举手:“我也可以躺行李架,来的时候就躺过。”
越前那边的消息也来得很及时:“大石前辈说这个可以拿社团经费报销。”
“好,买最快的那趟!”忍足谦也果断往购票机里哐哐塞钱。
“下午两点半了,到底来不来得及?越前你家猫会算时间吗。”
越前拿眼白斜睨了大石一眼。
“我感受到他了!”一路上安静得有些异常的菊丸忽然惊呼出声。他攥住了胸前的衣料,自己的心跳似乎寻找到了同频率的另一个碎片,迅速共振起来。
桃城记得之前闪过的列车运行提示:“下一站是……”
越前:“还有十五分钟靠站。”
“好好好,”菊丸拍拍越前的网球包,又拍拍车厢的墙壁,仿佛在催列车快点跑,“我感觉菊三郎状态很不好。”
“你们知道美人鱼的故事吗,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小美人鱼纵身一跃进大海,化成泡沫呼啦啦死掉的那个,”菊丸比划着解释,“菊三郎有种他也要呼啦啦死掉了的征兆。”
要想在同一个站台卡准时间相遇还有点难度。
特急线路中间有很长一段都不停靠,一旦错过起始站与终点站附近的两个站点他们就没有了下车机会,但一方下车太早又很难抢下时间。
忍足谦也用一种睥睨全场的“我就是钱多给一个半透明人形大塑料袋买了个座位怎么着吧”的气势抵御了泰半乘客们探究的目光,但还是没能架住菊三郎迅速恶化的症状,连屁股都没坐热就迅速拉着菊三郎下了车。
“只能让他们多坐一站过来了,但没法啊,如果你坐着坐着在座位上蒸发了我怎么给人交代!”
都这时候了菊三郎还有心思笑:“在哪蒸发都没法给菊丸交代呀。”
忍足谦也鼻孔气大一圈:“我说的是列车上的监控摄像头,谁管菊丸有没有交代,你就是死了也是自找……自,他找,算了,活该!”
“交代来了。”
菊三郎警觉地回头。他们搭的那趟车已经离站有一段时间,乘客到达下车的这端站台只有稀稀落落几人徘徊,而对面上车的那一端已经滞留了不少等待的旅客,他们的目的地与这端是相反的。
先是头上的广播电子音“叮咚”两声,紧接着头如弹丸的列车在铁道蜿蜒的彼端显现逼近。
“太好了,他们终于……”忍足谦也一喜,抬腿却发现菊三郎没有跟上。
“菊三郎,你……”
忍足谦也回头,愕然地发现那个半透明的人影已经连轮廓都开始模糊了起来。
“我……”菊三郎的声音像闷在水里,朦朦胧胧地听不真切。他抬起双手,双手的边缘呈现出一种强光下旧相片的毛边,手指抓握,指尖的一部分碎成了小泡泡,啵地向上飘飘摇摇,消弭于无形。
“糟了。”忍足谦也着急地伸手去捞他,发现这次的确如他预料中那般,他的手径直从菊三郎身上穿了过去。
“好像要说再见了。”菊三郎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的身影愈渐与背景相重,只有在做出动作的时候显眼一点,因为他扰动了空气,肉眼能够敏锐捕捉到色觉的变化。在这个愈发淡薄的身影背后,一条长长的毛尾巴蓬蓬地立着,也是半透明的。
“谦也前辈!”就在此时,忍足谦也千盼万盼的声音也到了。
他救赎般望去,却发现越前和菊丸下车的那个站台由于与他们所处反向,并不在同一处,反而隔着两条相当宽阔的铁道,铁道站台边缘长护栏几乎有越前那么高。要到达他们那一边,需要从月台上到大堂再从另一处楼梯口走下。
忍足谦也只能看到对面越前的眼睛和帽檐,而越前身边的那个高一点的人,和谦也身边的这位赫然相貌如出一辙。他们像被拓在了两张纸上的个体,神态动作长相都毫无区别,但此时忍足谦也这边的纸被打湿了,因而显得菊三郎更为虚幻透明。
桃城看看与自己同行的菊丸,再看到了对面那个背后若隐若现一条猫尾巴的半透明菊三郎,掐了自己的一把:“真的,原来不打网球的时候也有这么玄幻的事情啊。”
菊三郎也看见了菊丸。对面的眼睛抓住了他,立刻灼灼地亮了起来,而菊三郎对他眨了眨眼,低头看脚下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又宽又深犹如天堑的列车轨道。
“我后悔了,其实也没有那么想走的。”
菊三郎的嘴一张一合,只有他身边的忍足谦也能勉强辨别出他在说什么,在月台的嘈杂声中,他朦胧微弱的吐字走不出方圆两米就被盖过了。大家都注意到了他的异状——或许也太过明显,这个半透明的人身体的每一寸都那么昏昏蒙蒙,而且边沿许多处都开始化成水沫状的小气泡,剥离碎裂,向上蒸腾,然后隐没不见。
“马上三点钟了,来不及了。”忍足谦也一脑门子汗,他扬声让对面的人听到。菊三郎消失得这样快,两边的人不论哪一方上到大堂再跑下来时间都不足够。
……如果他还能扛着菊三郎跑的话,如果还可以的话……可惜他现在都触碰不到菊三郎了。忍足谦也头一次意识到,无论自己跑得有多么快,百米冲刺能压缩到11秒内,负重越障都不在话下,他跑的那么那么快,还是于事无补。
对面还没有回应,头上的广播再次叮咚,这头又来车了。
远方的列车在轰鸣声中驰来。这是一趟不会停的过站车,但扎扎实实地切断了双方的视线。
菊丸只看到对面的菊三郎张了张嘴,声音被列车的呼啸吞没。列车很空,车厢连接处与铁皮迅速闪过,车窗玻璃断断续续地映透出铁道对面的水泥墙和护栏,但是车窗太高了,菊丸看不到对面的眼睛。
他很慌,那种在奔赴寻找菊三郎的旅途时重拾的感知再一次被切断了。
“四分之一的重量,四分之一的身体,四分之一的……”忍足谦也抹掉额头上的汗,嘴里念念有词,“等等,现在摸不到你了,是不是因为你在消失,太单薄了?”
他打量着菊三郎,后者的尾巴尖尖已经蒸发没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忍足谦也心念一动,一个身影如金蝉脱壳一般,从他的身上闪了出来。在监控的死角里,这个初中生的画面仿佛出现了重影,又像是他原地复制出了一个自己。
谦四郎接替了忍足谦也,向菊三郎的方向伸出了手。
“五分之一的我……居然真的可以摸到,四分之一的你?不过不严谨,其实四分之一都不到了。”算数小能手抓住了菊三郎的肩膀。
菊丸闭上眼读秒。
这趟车过站很快,但他再多一秒都耽误不起。他不想放弃菊三郎。
那眼下的办法就只有一个……
“二,一!”
菊丸目光明亮。过站列车的尾巴刚开走,他就卡着点把手搭上了护栏。
“英二!”大石一眼看穿了他要做的事,目眦欲裂地喊。他还记得他们从东京出发时那个造成了整条铁路线瘫痪的人身事故……
“英二前辈!”
青学最灵巧的那个身影,平日可以跃过球网,越过看台扶手,凌空接住角度刁钻的球,在此刻众人的惊呼下,一跃而过了铁路的护栏。
下一趟车还没有来,他轻盈地跳下月台跨过了铁轨与枕木,在碎石块之间保持平衡,蜻蜓点水般掠过几个落脚点,迅速来到了对面的站台下。
月台的警报与哨声响了起来。有人注意到了这过于危险的一幕,铁道的警务冲到站台边朝下吼了两声,又呼喊求援,但菊丸都充耳不闻。
他试了试站台台面与下沉轨道之间的高差,找到了合适的着力点,开始向上攀爬。
“卧槽,不要命了吗,”忍足谦也转眼没见发现菊丸都已经爬到自己这头来了,赶紧跑去护栏边递手拉人,但再转头一看菊三郎又蒸发了一大截,“这边的也要没命了啊啊啊啊。”
“谦也!”谦四郎喊了一声,他惊恐地看着作泡沫消散菊三郎的肩膀,做错了事般抽回了双手。
“消失得太快了,”忍足谦也回过头去,发现菊三郎的四肢都已趋于无形,甚至无法站立,而剩下的部分正以烟花消逝般的速度碎入空气中,他转过头果断地向下,“菊丸,把手给我!”
“菊三郎,把手给我!”谦四郎与此同时高喝,下一秒就打了个补丁,“呃,你没手了,那我随便抓着你哪儿好了,你变得好轻啊。”
菊丸如同一只抓到房檐微小的凸起就能借力上攀的猫,他抠住了一块石砖的缝隙,就着这个点把大半个身体向上一荡,另一只手就紧紧扣住了忍足谦也的手腕。
“我今天活得像个轿夫。”谦四郎已经把菊三郎背到护栏边来了。
菊三郎在谦四郎的背上勉力抬起了头。
菊丸已经翻上了这边的护栏。护栏有将近成年人的胸口高,而菊丸就站在上面,危险地悬立着与他对视。
泡沫越来越多,菊三郎此时像一株被风吹了的大蒲公英,半透明的泡泡争先恐后地解离开来散逸而去。
菊丸再也不想等了。
他从高处跳下,将那株大蒲公英拥入怀中。
他凑在菊三郎的耳边:“我一点也不想长大。”
忍足谦也对于收回游离在外的分身这件事已经很熟悉了,不过他没体验过这么极限的合并,不能确定分身都被风吹散一半了,分身保质期的刷新还能不能作数。
“回来了四分之一的二分之一吧。”菊丸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回答了他的困惑。
忍足谦也和谦四郎同步失落起来:“那我们认识的那个菊三郎是不是就……”
“骗你的啦。”菊丸扑哧笑出来,就在他的身后,一个与他完全重叠的身影陡然分开,蹦了出来。与菊丸一模一样的这个身影背后,空气漾出波纹,像一条尾巴扫过。
铁轨旁的沟壑中,一团酒红色的猫毛与一根刺被风卷走了。
【完】
还有小剧场:
返程的路上越前抱着根本不识字不会说话也不会看时间也没法和菊三郎通灵的卡鲁宾去了商场。商场电器区正在展示最新款的扫地机,扫地机辛勤又徒劳地擦着刚被顾客踩过下一秒又将被踩的地板。
越前眼疾手快摁住卡鲁宾,卡鲁宾在地上空挠了两下。越前:“听话。”
然后转头一看菊三郎已经蹲在扫地机上了。
终于写完了!原本只是一个很小的想法,灵感来自于放课后王子的那个乾柳在合宿里研究两个学校的成员时提到“论菊丸第三个分身的自我意识”,但是没想到写了这么这么长……
其实是一个简单的故事,抗拒成长和自我博弈,又像半个童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流浪的菊丸三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