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这不合脚又硬邦邦的木屐从五点半站到八点,然后穿着紧的迈不开腿的和服去到里面帮忙端盘子上菜,只能小步小步的走,脚更疼了。连做铁板烧的翠翠都觉得她没摔跤真的是奇迹。
忙到九点多,好不容易换回老北京布鞋。陈木芽发誓,她第一次觉得老北京布鞋是那么的柔软束缚。
刚穿上一会,杨总就出现了,让她换回木屐到咨客台站着,准备迎接贵客。
她生气了,真的生气了。别逮着她一个人造啊!不能逮着她一个人罚站啊!还他妈是义务加班,她想杀人。但凡有个加班费,不求双倍只要不是免费,她也不至于这么怨气冲天。
“刚刚她们的贴身管家打电话通知,已经下楼了,准备好啊!秦宁待会再对账,快过来站好,还有静欢站着。龙哥,代哥肉处理好了没?”
“都处理好了,就等人来开火了!”龙哥隔空回话。
“OK!”
杨总话音刚落,外边走廊就传来脚步声和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
来的人不少啊!陈木芽心里嘀咕。
不一会,一群穿着汉服手持乐器的人进来,林静欢立刻引她们进包房。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三个气场强大的女人来了。
领头的女人黑色短发,身形高大结实足有一米八五,皮肤白皙,丹凤眼锐利幽深,长眉斜飞入鬓,俊秀无比。
另外两人稍落后她半步,跟在两侧。
左边的女人穿着恨天高,比中间稍矮一丝,长发如瀑轻撒腰间,摇曳生姿,红唇烈焰,魅惑无边。
右边的女人穿着白色高跟鞋,仅到中间人的肩膀,栗色长发披肩,目若秋水,柳腰袅袅,楚楚动人。
三人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足有十几个。
陈木芽大致扫了眼三人,连脸都没看清,立刻低头鞠躬,
“楚总好,司总好,夜总好!”
司君琦听到熟悉的声音,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
小丫头原来在这实习,低眉顺眼的还挺可爱。
“三位里面请。”
“请。”
杨总和凯文一人站一边,迎接三人进包房。
等到一行人进去,陈木芽才抬起头,问正在对账的秦宁,
“你说我要不要进去呀?里面好多人,凯文杨总静欢都在里边,好像用不上我呀!”
“不知道哦,你要不去厨房那看看,帮忙传菜。”
“也行,饿死我了!我先去西餐厅看看有没有小蛋糕可以吃。”
陈木芽兴冲冲往西餐厅去,路过包房门口,站着一溜串的黑衣保镖。
正好西餐厅收餐,还剩了几碟子小蛋糕,以及一两大锅小龙虾,一大锅牛蛙。陈木芽又从暖柜里取了一壶海鲜清汤,一口蛋糕一口汤,再来一口麻辣牛洼吃的满头汗。
“木芽,快别吃了!”匆匆赶来的林静欢看着一桌子龙虾壳和牛蛙骨头,急忙制止。
“唔---”陈木芽急忙喝口汤解解辣说,“怎么了?西餐厅说这些不要了的。”
“不是啊!那三个看到我们的宣传菜单,说要吃小龙虾。另一锅已经送到洗碗房倒掉,现做还要去负一层冷库拿,还要解冻,而且西餐厅的厨师已经下班了,就剩你这一锅了!”
林静欢说着端起小龙虾看了看,“还好你没吃几个,还有大半锅,快拿去加热一下摆盘上桌。”
“不是,皇太女不应该吃澳洲大龙虾吗?怎么吃小龙虾呀?”陈木芽一边收拾一边问,“我都吃过了确定没问题吗?”
“龙哥正在厨房做澳洲大龙虾,代哥去中餐厅取象拔蚌了,奇哥在做刺身和寿司,翠翠在做铁板。这个小龙虾只能我们自己热了。”
我以后绝对不在饭店打烊后去吃饭。无论是五星级还是七星级皇宫里的都不吃。陈木芽在心里暗暗发誓。
砰——
呛——
铛——
两人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找锅点火,弄的乒铃乓啷。
“静欢,怎么打火了,这煤气灶和我家的不一样啊!”
“哎呀!直接放烤柜里烤热就行了!”
砰——
林静欢利落的关上柜门,接着进碗房,“木芽,你看着火,好了就端出来。我找下餐具。”
“哦——”
陈木芽端着一盘小蛋糕回到烤柜旁,义务加班,那不得吃回本来?
“陈木芽,把这个虾端进去。”龙哥喊。
“来了!”
陈木芽放下碟子,赶忙过去。
黑色的方形瓷盘,正中间放着一只开了壳的大龙虾,四周用酱汁菜叶小番茄点缀,摆的还挺好看。
“小心点,别弄乱我的摆盘。”龙哥说。
“好的好的。”
陈木芽艰难的用指甲把盘子从桌子上扣起来,这盘子用料足,好重啊。
小心翼翼的把三盘龙虾放进大托盘里,端进包房。
包房里,一群歌姬咿咿呀呀的唱着弹着,翠翠在桌尾的铁板上炒着菜,代哥在另一边片鱼肉,水滴形的大桌子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刺身寿司和铁板烧。
见陈木芽端着菜进来,凯文和另外三名管家立刻挪桌上的菜腾位置,刚放好,林静欢也端着热好的重新摆盘的小龙虾进来了。
待到所有菜终于摆好,陈木芽拿着托盘准备出去,继续享受她的宵夜。
“那个穿和服的小妹妹留下,剥虾。”一道柔和入三月春风的女声响起。
陈木芽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凯文。
凯文点点头,杨总倒完酒,拿出一次性手套递给她,林静欢接过她手里的托盘离开包房。三个贴身管家拿出一个干净的碟子放在桌子一角,示意她到那剥虾。
陈木芽非常庆幸因为疫情所有工作人员都带着口罩,包括她。不然就凭她现在怨气深重的表情百分百被投诉。
深吸一口气,不气不气我不气,气坏身体没人替。
怎么可能不生气,老娘现在快炸了!陈木芽愤愤的剥着虾,她真的很想直接把虾扔到那三个龟毛狗面前,没手吗?没手你旁边那三个助理是干嘛的!
剥虾服务是要加钱的懂不懂?
那三个女人,穿西装的最高大的最坐在中间主位,另外两个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三人正对着起舞奏乐的歌姬舞姬,杨总在给她们倒酒,每人左手边,至少三个杯子,一杯清水,一杯香槟,一杯红酒,前面还放了一壶清酒。
她们的贴身管家时不时给她们介绍这是菜和酒,自带的贴身助理则站在她们身旁。她们的眼睛在哪道菜上停留一下,助理立刻将那道菜夹到碗里。比蛔虫还懂主人心!
陈木芽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古代的丫鬟,还是低等的只配给皇太女剥虾,完了熬夜加班还没加班费的那种。她的经理凯文就是跑腿太监,杨总就是殿前伺候的贴身太监,三个贴身管家是一等大太监,那三个助理就是大总管。
别人坐着我站着,别人吃着我看着!服务行业,怎么越混越低下呢?非是封建处处有封建的气息!
真的好饿啊!十点半了,小蛋糕才吃了两个没吃饱啊!
司君琦夹了个虾仁,看着陈木芽快冒火的眼睛,周身快化为实质的怨气,喝口红酒,开口道:“小妹妹,把虾端过来。”
“好的。”
楚云戈闻言,看了眼陈木芽。不是因为司君琦使唤她,实在是陈木芽强行放温和的声音里的不耐烦引她侧目。
只见陈木芽恭顺的将碗放到司君琦面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碗和骨碟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只有轻柔丝竹声的空间里着实清楚。那双低垂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耐烦。
看了眼她胸前的名牌,陈木芽,下面一串英文名,Wood bud。
有意思。
楚云戈慢条斯理的加了块刺身蘸上酱放入口中。不服她的不耐烦应付她的人她也见过,那些人再怎么不服不耐烦,到她面前挤也得挤出笑来,在不甘眼中也只有笑意的敬佩,只敢背后发泄。
比如眼前这位餐饮总监,忙前忙后殷勤得很,笑跟长在脸上似的,快一小时了,连眼角的弧度没变过,也不知道脸酸不酸
这个小妮子倒是不同,眉宇间的怒气和怨念,眼中的不耐烦连掩饰都没有,手上剥虾的动作好似对待仇人,都不能叫剥改叫撕扯。十只虾八只被她扯的七零八碎,亏得司君琦吃得下去。
陈木芽确实因为饥饿和加班的怨念心情低到谷底,仗着脸上戴着口罩也懒得挤笑脸。最重要的是,小龙虾死难剥,又烫又扎手,她给自己剥都要吹凉先慢慢剥。
可面前这一盆,怕它凉了,满满一锅汤,底下还烧着酒精灯,只觉得手都要烫熟了。脚上的穿着木屐站着不动,只觉得脚都要断掉了。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客人在,她连活动活动脚,吹吹手都不敢。义务劳动,满桌子菜只能看着,饿着肚子还得给人剥虾!
陈木芽长这么大哪受过这委屈,强忍着放软语气应声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哪还管别人听不听的出来,没甩手走人都是看在实习证明的份上了。
夜澜依也起了兴趣,见虾剥完了,开口道:“小妹妹过来帮我把雪蟹脚的肉取出来。”
柔媚动听的声音流入陈木芽耳朵里,却比叔公家养的天不亮就打鸣扰人清梦的大公鸡的叫声还烦人!没完了是不是!就逮着她一个人造是吧!
不能发飙,发飙会牵连凯文的,凯文待她还不错。
不能骂人,骂人实习证明可能就泡汤,半个月就白干了!
我忍!
陈木芽深吸一口气,换个手套拿剪刀开雪蟹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