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在信息验证通过后,立马发过来一条消息。
【沈钦:江先生,您好,我是谢总委托的律师,沈钦。】
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江星澜早就将他抛在脑后,去洗手间洗热水澡了。
蓬蓬头的水哗啦啦流着,淌过修长如玉的身躯。
江星澜在浴室中慢慢整理自己的思路。
已经隔了不知道多少年,即便记忆再好也有些事情模糊了,更何况他还总是做记忆清洗。
不过他还能想起个大概。
江星澜当时的身份是个叫江以清的在校大学生,有自己的光明前途,却按照剧情在遇到谢临后一头扎入爱的漩涡不可自拨。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谢临包养的男大学生,只有他傻傻认为他们是在平等恋爱,捧上一颗真心对待谢临,温柔小意,随叫随到。即便得不到谢临和他朋友的丝毫尊重,也一点怨言都没有。
可惜最后还是被谢临用“买来逗闷的东西”打发了。
他死的那天,谢临正在跟自己的联姻对象卿卿我我。
后来,在江以清消失后,谢临思他成狂,红着眼疯了般找了一个又一个城市,却只找到了一座墓碑。
……
水停了。
模糊的镜子被人用手拭去表面的水蒸气,逐渐清晰。
镜中的青年一双凤眼天生带媚,眼角红痣引人垂吻,而藏在他眼底深处的情绪,从来没有人能窥见,多情也无情。
江星澜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脸。
怪不得谢临会认错,这张脸是他原本的长相。江以清的其实也是,不过当时为了符合剧情,五官处理得更加柔和。
原身身份跟他猜想的一样,是同名同姓个十八线小明星,不受关注,社交圈子简单。唯一令他惊讶的是,今晚这一出爬床好戏竟然是原身自导自演,只为了能留在谢临身边。
说来说去,绕不过一个“情”字。
江星澜伸着指尖在镜子上画了几笔,留下暧昧水痕。
他轻呵出口气,笑了:“可惜,多情的人从来没有什么好下场。”
也不知他在说原书的江以清,还是原身,抑或是两者都有。
“既然你那么爱他,就让你看清他是个什么东西好了。”
镜子上是个画了叉的谢字。
===
江星澜跟沈钦约在了自己家附近的咖啡馆。
沈钦到的时候是下午一点二十八分,此时别说是咖啡馆,整个大街上都静悄悄的,大太阳将柏油马路烤得炙热。
咖啡馆里冷气很足,将外面带来的热吹散,沈钦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江星澜,对方正捧着一杯咖啡望向窗外出神,听到门口风铃响动望了过来。
落地窗的光照进来,江星澜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生动鲜活,与记忆重叠。
一时间,沈钦整个心脏被狠狠攥住、握紧,四肢血液倒流,与汇聚起来直冲天灵盖,让他一阵耳鸣眩晕。
“是你……!”他近乎失语。
江以清竟然还活着?!
是江星澜站起来的动作打断他的震惊,“沈先生是吗?”江星澜安静抬眼,稍显局促,“请这边坐。”
沈钦一路摸爬滚打才坐到今天的位置,情绪调节能力堪称完美,却在此时无法第一时间勾出温雅笑意,匆匆点头后坐到江星澜对面:“久等了。”
江星澜摇头:“没有等很久。”
沈钦打量他几眼。
眼前的青年安静沉默,性格有些内向,会在触及到他的目光时垂下眼躲避,他的注视似乎让对方很紧张,放在桌面上的双手捧着咖啡杯不断揉搓。
跟阿清的性格一点都不像,只是外表上的相似而已。
“一杯拿铁,”沈钦内心情绪滔天,勉强稳定下来对他温柔笑笑,“江先生还想来点什么吗?”
果然,江星澜在他的笑容下情绪逐渐放松,对他抿唇勾起了个很浅的弧度:“不用了,谢谢。”
原来这就是谢临最近想保养的那个小明星。这张脸……可惜了。沈钦在咖啡上来时把文件拿出来,推到江星澜面前:“江先生,这是合同,如确定无误,请您在这里签字。”
即便是夏天,沈钦也着装整齐,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手上戴着手套,黑色布料紧紧包裹着修长五指。
江星澜目光在上面很轻地掠过。
沈钦话音刚落,看到面前好不容易放松浅笑的人又紧张起来,脸色煞白,放在桌面上的手紧了紧,强笑着拿过那份文件,轻声说:“我看一下。”
这种神情,让沈钦心下有了猜测。
谢临该不会是用强把人留下的吧?
江星澜拿过合同后沉默不语,一目十行看完那份文件。
沈钦没察觉到异样,因为谢临这份合同中并未提及江以清跟替身的事,只是一份劳务合同,聘请江星澜当谢临的私人助理,里面的弯弯绕大家懂都懂。
他将重点划在了月薪五十万上。
对标十八线小明星,这个身价是高抬他了,但江星澜觉得自己升值空间很大,凭他这张脸以后绝对不止这个价格。
有了,就先划定三个月的试用期吧,三个月后再涨价。
他打量合同时,沈钦也在打量他。这种角度看,实在是太像了。
像极了他死去的男友,江以清。
江星澜指尖捏着合同一角,缓了口气,面带羞窘说:“我想加一条,我……不卖身。”
沈钦一怔,在江星澜紧张的目光下说:“我需要跟谢总确认下。”说完起身去洗手间。
“就在这打吧。”江星澜喊住要离开的他。
有什么好避讳的,他也想听听谢临那边怎么说。
“你确定?”沈钦温声再三确认。
这种电话,想也知道对方说不了好话。
江星澜点头。
电话被打通,响了几声后谢临接起:“喂?”
沈钦看了眼听到谢临声音后坐立难安地江星澜一眼,把他的要求转达给谢临。
谢临听后惊讶,随后是新奇。
这种新奇感类似于,他看到个出来卖的婊|子还想立牌坊。
于是他被气笑了:“他真这样说的?卖艺不卖身?当婊|子还想着立牌坊呢,就他那样的货色,昨晚上光着爬床我都懒得看一眼。”
语气里的鄙夷不屑任谁都能听出来。
沈钦看向江星澜,却见他低头正在搅咖啡,听到谢临的话没什么反应,但沈钦分明看到他拿勺子的手都在抖。
真是可怜,被这样羞辱却什么都做不了。
沈钦收回视线,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他语气不变:“谢先生,您是否同意这一点?如果不同意,我会跟江先生详谈。”
谢临道:“他在你身边?”
沈钦应声。
谢临并没有为之前的话感到抱歉,沉吟片刻说:“就按他说的改,你把电话给他。”
江星澜接过来:“谢总,有事?”
“还有什么要求,趁我心情好一口气说完。”
这话可是你说的。江星澜避开沈钦的探究眼神:“谢总,我有自己的工作,希望跟你的事情不占用我的工作时间。”
谢临嗤笑一声,很明显在表达“你还有工作?”。
“还有,”江星澜慢慢道,“我希望我们的合同有试用期,三个月后自动解除。”
“江星澜,别得寸进尺。”谢临冷声警告。
江星澜看了沈钦一眼,对方听不到他跟谢临的谈话,但能想到不是什么好词,在他看过来时安抚笑笑,江星澜对他回以一笑。他猜这两人一定没互通过感情史。
哎呀,好可惜。
他说:“先生,我觉得你找上我,一定是因为我有足够的资本吧?”
谢临沉默片刻,他确实舍不得那张脸:“可以,三个月就三个月。还有别的要求吗?赶紧说完,别以后再多事。”
这种不耐烦的态度,一定是觉得江星澜得寸进尺又不知足,平常这种蠢货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江星澜柔声道:“没了。”
“你的要求我都同意,但你也该拿出相当的诚意来,我这个人最讨厌做赔本买卖,”谢临威胁他一通后又道,“东西都背过了?”
江星澜低低“嗯”了声:“已经背过了,不会让你失望。”
他敢保证自己是谢临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一笔投资。
“很好,今晚找你有事,记得接电话。”谢临说完挂了。
一切谈妥,沈钦把修改好的合同重新拿给他。
江星澜在阳光下侧脸白净温柔,眼神带着淡淡忧伤。
沈钦并没有催促他,反而柔声问道:“是心情不好?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改天再约。”
或许是他的温柔给了江星澜很大的鼓励,他半晌低低问道:“我、我可以不签吗?”
沈钦皱眉:“这……”
江星澜看他为难,将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发白,凄惨一笑:“我开玩笑的。”
沈钦叹息,似在为他遗憾。
一朵正在饱受摧残,任人羞辱蹂|躏又无法反抗的菟丝花。
只能娇怯怯依附别人生存。
所以沈钦才会在江星澜出声时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什么?”他问。
江星澜脸色依旧是白的,脸上的笑却让他判若两人,对沈钦轻快眨眨眼,睫毛上下扇动:“我说我开玩笑的,我愿意签,一个月五十万不要是傻子。”
沈钦吃惊地睁大眼,眼看着江星澜手起笔落,刷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推给他:“喏,签完了。拿回去给你家主子交差吧。”
沈钦震惊到失语,完全没想明白江星澜怎么回事,下意识接过那张合同。
江星澜伸手时无意碰到了手边的咖啡,沈钦下意识盖住咖啡杯:“小心……”
江星澜同时伸手想扶正杯子,却盖在他的手上。
因手臂伸得过长,沈钦的西装袖口往上蹭,露出一点皮肤,江星澜的指尖轻蹭过那一小块皮肤收回。
明明是非常轻微又极快的动作,却让沈钦整个人颤了颤。
过电般的酥麻感不可抑制传上大脑皮层,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要,想靠近,想……得到缓解。
他有皮肤饥渴症。
而江星澜短暂的触碰,把他心底的瘾全勾了起来。
又很好地抚慰了精神上的渴求。
但只有短短一瞬。
江星澜看他不动,歪了下头,从鼻腔里哼出气音:“嗯?”
沈钦几近狼狈地收回手,脸上温柔面具寸寸碎裂。
……
沈钦签完合同立马走人,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留江星澜一个人继续喝下午茶。
服务员上来收杯子时多嘴说了句:“刚才那位先生是您的朋友吗?看上去真温柔啊。”
江星澜失笑:“温柔吗?”
沈钦长得一副好皮相,笑起来如沐春风,极易让人心生好感,放下戒备。
一点都看不出将自己的男友囚|禁切断所有外界联系,最后不爱了又一脚踹开的狠绝呢。
沈钦因家庭背景患有皮肤饥渴症,却又讨厌他人触碰。按照原书的设定江以清就是他的一味药,可以缓解症状乃至痊愈。
仔细想想,当初沈钦在病症痊愈,视他为无用时,也是这样笑着,一根根掰开他攥着自己胳膊的手指头,声音温柔到让人心生寒意:“阿清,你也知道我事业才刚刚起步,最近很忙,没时间来看你。你要乖一点,懂事点,可以吗?”
后来,囿于一隅的他在空荡无人的房间中精神崩溃,吞下安眠药自杀了。
死也死得悄无声息。
不知道沈钦在多久后给他收尸的,按他的渣攻作为,估计自己都臭了吧。
江星澜看着服务员疑惑的眼神没有解释,只是点了两个甜品,倚着沙发背看着窗外街景。
按理说沈钦的病症已经好了,但看刚才的样子却又不像。
难道是这几年中剧情出了差错?
江星澜想了半天,无果后果断放弃思考。
他不着急确认,现在着急的另有其人。
===
江星澜吃了一天的小蛋糕,晚饭不知道吃什么,就从楼底下买了份干炒牛河,边吃边看谢临发给他的资料,一目十行看完,边看边回忆了个七七八八。
等晚上快九点的时候,谢临才给他发过来一个定位,让他去那里找自己。
江星澜刷了牙又嚼了两块口香糖,从衣橱里翻了半天,总算选出件不扎眼的纯棉格子衫,随便配了条牛仔裤,还带了个眼镜框,柔化自己过于精致凌厉的外表。
他拿捏着表情对镜子笑了笑。明明是一样的五官,但再笑起来时已经温柔的像一汪春水,纯澈包容。
他心想衣橱里合适的衣服还是太少,应该多去买点。嗯,想必谢总很愿意出这个钱,毕竟他可是为了工作嘛。
谢临让江星澜去的地方是个叫“离火”的酒吧,专门为他们这些有钱人服务,门口停了不少跑车。
跟这些炫酷跑车比起来,一辆出租车停在这实在有些格格不入,惹得门童看了好几眼,想着要不要赶走时,从上面下来一个青年,看清脸后一时傻住。
江星澜对这地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径直略过傻站不动的门童,对上前来的服务生扬扬下巴:“找人,4127包厢。”
“您跟我来。”服务员一听包厢名,态度恭敬很多。
两人穿过热闹喧哗的舞池后,另一门童碰碰他同事:“诶,你傻了?刚刚怎么不问好?”
他这才缓过神来,咽咽口水,一脸见鬼:“这人我认识。”
“可能是哪个有钱公子哥吧,你见过也很正常。”
“不,不是,”门童摇头,“他是谢总的……嗯……你懂。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死了啊!”
包厢门被敲响时,谢临正坐在中间的沙发上,手中百无聊赖把玩着酒杯,双腿交叠斜靠在沙发背上,喊了声“进”。
门被推开,一青年走了进来。
谢临抬头与他对视的瞬间,手一抖,酒杯滚到了地毯上。
不只是他,全包厢见过江以清的人全都停下了,傻傻看着站在门口的青年。
门口的青年似是被这么多人打量不习惯,动作不自然地推推眼镜藏住眼底羞窘,抿了下唇走向谢临,软声开口,声音又低又柔:“阿临,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谢临眼睫一颤。
包厢里正拿麦深情对唱的富二代对上江星澜那张脸,惊恐“卧槽”了声:“妈的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