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频共振 第4章 第 4 章

程漾后来才知道，那天推开窗户的人叫做裴亦舟，是李云霁的表弟，就读于他们隔壁市的一中。

和李云霁温文尔雅的性格气质不同，这位大少爷成绩优异、长相出众，偏偏是个无敌拽王，对不感兴趣的人和事冷淡到极致。

那天和程漾搭话大概也只是一时兴起。

沉浸在回忆和震惊之中，程漾甚至都没注意到手机已经连着响了好几声。直到程祈允碰了碰她，她才继续拿起手机看。

谈姝：【是和他见面拿点东西回来，应该不需要很久，不过如果你没有时间的话也没关系，那我等回国了再和他说吧。】

兴许是旧事重提让人上头，脑子一热，程漾在对话框里输入“他知道姐姐你要出国了吗？”，想了想觉得不对，又换成了“除了见面，还需要我做点别的吗？”。

最后换来换去，半小时都没发出去一条。

实际上，她这个最初的见证人并不知晓当年的结果如何，是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还是无疾而终，她都无从得知。

她不清楚，并且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询问，直接答应或许会更好一点。

这么想着，程漾立刻编辑了消息发了过去。

没一会儿，谈姝就回复过来。

谈姝：【谢谢你。】

没有再多余的话，程漾看完后把手机扔到一边，躺在了床上。

天花板的灯晃荡得有些刺眼，她抬手遮了下，挡住了眼睛，周遭顿时暗了下来，像是关了灯的夜晚。

一些往事再次翻涌上来，各种画面仿佛就在眼前闪过，程漾慢慢回忆着，疲倦感也逐渐席卷而来。

“漾漾？”当她闭上眼睛快要睡过去时，房里进来了个人。

是她奶奶。

“睡着了？”

老人家准备拿被子给她盖上，程漾强撑着眼皮坐了起来，笑了笑说：“没呢，我就躺下休息会儿。”

说着，她又拍了拍床铺，说：“还是家里的床舒服，被子也软，租的房子老是要闭眼躺很久才能入睡。”

奶奶在她旁边坐下，一脸骄傲：“那当然了，你们的被子只要出了太阳我都拿出去洗了晒干，能不软和吗？”

程漾像小时候一样凑过去抱住她的手臂，嘟囔几句奶奶最好了。

老人家嘴上嗔怪着“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手上却任由她动作。

夜深了，小区里很安静，只有楼下有车辆疾驰而过时，声音才会传到这里。

程漾知道她有话要说，但却不想问，而奶奶也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也没主动说，两人就这么紧挨着坐了会儿。

等门外爷爷催着要关灯睡觉了，程漾才听到身边的人开口，语速很慢：“我知道你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上学、工作、生活你那样都没让我们操过心。这次离职也一样，你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不过你不想说，我这个老婆子也不会追问。”

奶奶侧头看了过来，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在安抚小猫一样，说完了剩下的话：“但我希望你是高兴的，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什么事。”

心里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戳中，眼前变得有些模糊，过了许久，程漾才轻嗯了一声。

得到了她的回答，老人家继续开口：“休息没什么不好的，这样也可以考虑些别的事，比如上次隔壁的李奶奶说他孙子和你差不多大……”

刚才还在感动的程漾立刻收回了眼泪，从床上爬起来，若有所思：“奶奶，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得继续忙。现在不晚了，您也快去睡觉吧。”

她边说边推着奶奶出去，门一关上，就如释重负地趴床上休息。

结果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

晚上十一点，与万籁寂静的小区不同，坐落街角的酒吧刚开门不久，来客就已经接踵而至。

舞池中央绚烂的彩色灯光给昏暗的室内增添几分隐秘的意思，加上环绕的摇滚音乐，人一踏进来便忍不住跟着舞动。

搭讪、伴舞或者是一见钟情，在这里再常见不过。

“你说那边那位怎么样？”穿着短裙的长发女生指了指吧台旁挺拔的背影，暧昧地眨了下眼询问她的同伴。

同伴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一眼便瞧见单独坐在最外面高脚凳上的男生。

男生五官长得很标准，剑眉星目，嘴唇偏薄但是唇形饱满漂亮，鼻梁也高。

一身黑衬衫加黑西裤，扣子扣到顶，明明是十分熟男的穿搭，但是配上那张脸就来了点校园禁欲男神的意思。

再加上他本身身形偏清瘦，衣袖撩上去一截露出腕骨上的黑色机械表，更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气质。

同伴观察完后给了回答：“会不会小了点？看着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女生听完她的话之后补了下口红，回答说：“能不小吗？你看见这里哪个像他一样拿着可乐在喝？”

被她一提醒，同伴这才发现男生手上拿着的是一罐冰可乐。

他微曲着五指，骨节分明，懒懒散散地拿着可乐罐上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硬是喝出了喝酒的姿态。

“看样子还是第一次来，你猜猜能不能成？”

同伴笑了下，回应说：“你说得我都想试试了，不过这次先让给你吧，这位看上去可不是好惹的。”

她其实对男生也挺感兴趣的，冷脸的时候一副看狗都深清的模样，但是一笑就来了点痞帅感，何况还是年轻的少年，完全符合她的口味。

只是总隐隐约约感觉这位不会这么容易得手，要不然周围这么多人跃跃欲试，怎么没见人上去搭讪？

女生胆子比她大一些，没想这么多，确认目标后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就缓步走了过去。

到了旁边，她轻车熟路地点了一杯果酒坐了下来，撑着下巴柔柔地喊了一声：“你好。”

可乐罐刚递到嘴边，闻言男生掀起眼皮看了过来，笑着问：“有事？”

他的声音带着点慵懒，比女生平日里听过那些故作深沉的磁性低哑嗓音更多了分矜贵。

女生盯着被衣领捂得严实的脖颈，心知鱼已经上钩，她撩了下头发，楚楚动人地说：“规矩这么多，没事就不能和你搭讪了？”

她朝前倾，头发快要碰到他的手臂时，男生笑了下往后躲：“没说不行，不过那也得看是什么事。”

欲情故纵这套女生玩得比他明白，她坐端正了些，撑着下巴含情脉脉地开了口：“我手机不见了，想借你的打个电话找找，这个能算搭讪的理由吗？”

这时灯光正好照到别处，男生几乎是隐在夜色之中，但那双桃花眼确实明亮犹如星河，让人沉溺其中。

两人对视片刻，尽管女生是情场老手，也不禁红了脸，有点压制不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

“昂，能啊。”

女生在晕乎乎中听到他漫不经心地开口：“但你的手机不是自己丢沙发上了么？”

“嗯？”

冒着粉色泡泡的梦“啪嗒”一下被戳破，女生错愕地看他一眼，见他忽地起身，脸上已经散去了刚才散漫的笑。

对方淡淡地提醒她：“还有不出意外的话，它在半分钟前被你欠了一堆债的朋友抵给别人了。你如果现在出门右拐去找，应该还能跟上。”

女生回头一看，哪还有手机和同伴的影子？

她骂了句脏话，对男生说了句谢谢，连果酒都不要了，立马跑出去追。

看着人远去，裴亦舟皱着眉把只喝了一口的可乐扔进了垃圾桶，拿上一边的西装外套，径直走了出去。

李云霁在后面拦都拦不住。

“喂喂喂，弟弟！亦舟！裴亦舟！等等你哥哥我啊！”

他抱着电脑出来追，四处张望，终于在路灯下看到了给车开锁的裴亦舟。

那张刚才在酒吧里迷得男女老少不行的脸隐在夜色之中，清俊冷冽，褪去了刚才在里面运筹帷幄的深沉感，少年气立即显现出来，但依旧神情恹恹。

“写完了，终于写完了，这一场对手戏我卡半个月了，今天终于知道怎么描述了！弟弟你就是我的灵感源泉！现在想吃什么尽管说，哥哥请客！”

“哦，不吃，没胃口。”

他本来处理完偷拍的事情就已经累得不行了，没想到还被导师临时拖去做创业分享，两件事完了李云霁还拖着他来酒吧扮演浪荡子找小说灵感。

饶是对方是他哥，他也忍不住有点来脾气了。

李云霁自知自己对不住他，跟着人上了车，从后座上扒拉着驾驶座，问他：“那你现在去哪？”

裴亦舟把西装外套扔副驾驶上，解了两粒衬衫扣子，露出喉结，淡淡道：“回家洗澡。”

知道他弟讨厌香水味烟味从来不进这种地方，也不喜欢束缚感强的西装，从酒吧出来后洗澡换衣服是肯定的，只是他把人带过来，都还没吃晚饭。

李云霁从镜子里看见他冷着脸，眉目间带着点躁意，不由得更加小声了些：“你还没吃晚饭呢，要不去你喜欢的那家餐厅打包饭菜带回来？”

见他没说话，李云霁继续引诱：“那家餐厅好像最近还出了新品，咱哥俩去试试？”

依旧没人搭话，他也恼了，站起来想要伸手去前面拍人。

结果被猛地一踩刹车，颠簸地摔在了地上。

李云霁狼狈地爬起来忍不住指责他：“好好好，你小子故意的是吧？”

听出他哥语气里的混乱，裴亦舟压制住嘴角的笑容，没事人一样道：“没，刚踩错油门了。”

这句话说完，继续安然无恙地往前开，李云霁自觉自己不应该和小五岁的弟弟计较，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莫生气。

待冷静下来后，他才问：“那就去餐厅了？”

“嗯。”

看着窗外景色变化，李云霁想起了他的事：“对了，你被人偷拍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裴亦舟目视前方，头也没偏地回答：“忘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李云霁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真是假，琢磨着说：“你以前碰到过这种事，还是小心点好，回头我和舅舅说一声……”

“别。”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没等到回答，他又听到裴亦舟补了一句：“用不着，我自己会处理好。”

这次说得声音比前面低了些，李云霁察觉到不对劲，也没再强求，点头应下：“行，除了这件事没别的了？没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了人了吧？”

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人影，裴亦舟神色缓和了些，嘴角微微勾起，道：“没了。”

“真没了？”

“昂。”

李云霁向前看见他的神情，古怪道：“没了那你笑什么？”

这句话问完，刚好遇到红灯。

停下车来，裴亦舟拿过一旁的矿泉水瓶喝了口，喉结滚动，看着地铁口的方向，懒洋洋地回答：“想到今天看见的熟人了，高兴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