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送回来的消息都被祁昊扣下了,在他离府的时候才交给祁夜,祁夜大约能猜到,定是没有寻到阿焱的下落。
阿焱和齐武离府后,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单调。
他们来的匆匆,去得静默,只有府门的一处葡萄藤,和小院里渐渐泛黄的花灯在诉说着他们曾经来过。
祁夜时常站在阁楼窗前,望着阿焱寝舍的方向,背影落寞。白果也挺怀念阿焱在府上的时光,虽然闹腾,但府上也因此多了许多人气。
尝过了酸甜滋味,平淡也变成了苦。
祁夜重获自由后,恢复了如常的忙碌,只是这次,他是忙着外出找阿焱。
冬去春来,一复一日的忙碌似乎把府里的一切推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只有得而复失的痛楚一圈圈蔓延,每当夜深人静,总痛得祁夜无法呼吸。
葡萄藤上又挂满了紫红的葡萄,只是无人去摘。又到团圆节,府里哀嘁满地,多希望再有那日中秋夜的热闹。府里大部分的人都渐渐明白,阿焱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期间,祁昊来过府上几次,不怕死地提起了阿焱,被祁夜不留情面地赶出府去,并不准他再来。
夏日刚至,祁昊不来府上了,两则信札却飘到祁夜案头。
祁夜展信看到,一个写着:大皇子回冀州封地,云红会将要在半道劫杀。
第二个写着:冀州地界,清源河畔,发现线索。
清源河恰巧在大皇子回冀州的途中。
“主子,阿焱的线索在冀州地界,且这次和大皇子的事情碰了个正着,会不会有诈?”
“牵扯到云红会,皇城司绝不可坐视不理。”祁夜把信重新折好,心里实则是喜悦和希冀的,“将此信送去皇城司。”
“那您呢!”白果预感到主子又要孤身前往。
祁夜起身,取下墙上挂的剑别在腰间,“我先前往,你与皇城司众人随后接应。”
“我同你一起去。”白果有些焦急和担忧,他不想主子再孤身犯险。
“不必担心。”祁夜拍了拍白果的肩膀,“我心里有数。有你带着皇城司的人赶去接应我,些许宵小之辈不足为惧。”
这俨然是安慰白果的话,出入皇城司那么多年,他最了解那帮人是什么德性,这种危险又没利好的任务能推则推,那种利大轻巧的任务,提前闻着味往前凑。
为了争个任务大打出手,吃相难看。
这种为别人做嫁衣的支援任务,谁会千里迢迢随他去,还不是等到主子在前面扫荡得差不多,有人在后面捡个实惠。
他们巴不得被支援的人因公殉职,把所有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白捡个便宜,何乐不为。
如此这般,白果怎么会放心主子一人前往。
更别提这所谓的线索和线报,极像大皇子设的圈套。
“没找回平乐前,我不会有事。”祁夜眼底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
清源河畔。
祁夜快马加鞭,跑了三个多时辰,便到了。
清源河离汴京不远,是出汴京的一条小道,从此处到冀州,比走官道,快半日路程。
即便如此,极少有官宦人家走。
因为这里道路崎岖,山路盘梭,树林茂密,且绵延数十里,在此处伏击极易隐藏,遁入树林里很难追踪。
祁夜到的时候,他发觉树林的草丛底下,隐隐透出来杀气,这群人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隐匿地声息全无。
他遂找了一处高枝丫等着,约么两个时辰后,天色暗了下来,路上的行人渐渐没了踪影。
大皇子的车驾才晃悠悠出现。
等到车驾驶入陷阱位置,树林草丛里窜出二十几个黑衣人,他们疾行如风,轻功十分了得,不在阿焱之下。
祁夜当即愣住,懊恼自己怎会又想起这个人。
他甩了甩不该有的想法,继续观察着眼前。
护卫大皇子车驾的士兵有一百人,如此螳臂当车,祁夜还是第一次见。
就在祁夜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束手不管时,大皇子车驾处,几声爆破的声音响起,随后是浓烟滚滚,挡住了视线。
只有大皇子车驾周围凌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什么人?”大皇子亲卫军统领李凡喝道。
不等话音落,紧接着发出一声惨叫。
统领已死,士兵们乱作一团,许多人冲出浓烟向四周逃窜,有的刚一露头便被无形的力量拖拽回去,只残留下一瞬的惊恐。
也有逃出来的,被空中突然出现的木桩挡了回去。
似曾相识的机关陷阱!
祁夜上身前倾,握住身旁一个树枝,树丫摇曳荡漾,如同祁夜此时的内心。
浓烟渐散,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三四十个侍卫,加上逃走的,现在只剩下三十人不到。
余下的侍卫都聚拢到车驾周围,黑衣人将其团团围住。
祁夜隐匿在高处,搜索者熟悉的身影。
不在其中?祁夜舒了口气,这些是非事,最好不要参与。
心里如此想,但眼底的那抹失落怎样也掩盖不住。
就在此时,树林里走出两个人,皆身穿黑衣蒙面,一人步履矫健,声音跳动轻佻: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听到熟悉的开场,以及熟悉的背景,祁夜心尖一颤,又皱了皱眉头:阿焱怎么会和云红会搅和在一起!
“少废话,车里的人听着,今天我们就是来取你的狗命。”另一个黑衣人打断阿焱的话。
黑衣人们显然是听这个人的号令,向车驾缓缓逼去。
阿焱推搡了旁边黑衣人头目一把,“说过的只劫财不杀人,盗亦有道,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去你的,要不是看你会点机关术,就凭你也配与我站在一起。”
阿焱最看不过这些杀人放火、鸡鸣狗盗之辈,“既然这样,咱们就此一拍两散,财我照取,人我也保了。”
这时,车驾帘子挑起一角,“这位壮士深明大义,吾愿意破财消灾。”
黑衣人头目哈哈笑道:“就凭他,你们今天一个都跑不了。”
“再加上我如何。”话音刚落,祁夜翩然飘至阿焱身边。
阿焱不自在地朝一旁侧了侧,特意与祁夜拉开一段距离。
“你是谁呀!”黑衣人用鼻孔看着祁夜。
“皇城司指挥祁夜。”
黑衣人瞳孔皱缩,往后退了一步,“你是,是玉面阎罗。”
“知道了还不快滚。”祁夜冷冷地道。
光报名号就行嘛!我也要起个响亮的名号!阿焱在背后狠狠地鄙视了一通胆小如鼠的黑衣人。
她又悄悄往旁边挪去,好不容易从府里出来,她可不想这么容易被抓回去。
“滚,哈哈哈哈哈。”
就在阿焱打着自己算盘的时候,黑衣人突然放肆地笑道,“老子行走江湖,岂会怕了你个皇城司的走狗,今天,就让你滚回你的阎罗殿。”
说罢,祁夜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其余的黑衣人也对侍卫做着最后的猎杀。
侍卫经过刚才的一番死伤,士气大减,且人数上已经不占优势,畏畏缩缩,登时便溃不成军。
就在两拨人缠斗的时候,阿焱“呲溜”窜进了密林,如同泥鳅入水,登时就隐去了踪迹。
祁夜无暇去追阿焱,心里不明的邪火窜出,招式狠绝果厉。
黑衣人登时招架不住,身上被祁夜削了几刀。
就在祁夜将要将其斩于剑下之时,车驾里大皇子惊呼:“救我。”
祁夜挑开黑衣人的刀,飞身向马车奔去,砍掉了几个黑衣人。
经过刚才那一番打斗,那个黑衣人头目自知不是祁夜的对手,趁乱逃窜。
被祁夜凌空扔过来的剑插中后心,吐血倒地。
黑衣人没了头目,心神大乱,不一会便被全数擒住。
祁夜擦着手上的血迹,问道:“云红会为什么要刺杀大皇子?”
没人回答他,只有一人高呼:“唐皇万岁,杀尽宋狗。”
遂想咬舌自尽,被祁夜拧脱了下颌。
这时,远处乌泱泱一阵马蹄声近,皇城司的支援到了。
不等马停稳,刘指挥从马上跳了下来,“臣来迟,大皇子受惊了。”
大皇子这才从车驾里走出来,站在马车上,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
“不碍事。些许宵小之辈罢了。”
趁着这个机会,祁夜查探了黑衣人头目左腕处,的确有云红会的标志。
但查探黑衣人左腕处时,那些云红标志看着奇怪。
刘指挥早已瞥见祁夜的动作,又看看旁边被羁押的黑衣人,这些可是立大功的宝贝,他可不能又让祁夜抢了先,立即指挥着手下,
“将这些黑衣人押走,严加审问。竟然想行刺大皇子,臣定当翘出幕后指使。”
谁会想去皇城司走一遭呢!
黑衣人齐齐地,欲咬了口中的毒药自尽,被祁夜就近拧脱了两人的下颌。
“想死,也要问过我同不同意。”
说着,眼中带钉地瞪了刘指挥一眼,“白果,将黑衣人压回去,我逮住的人我自会查探清楚,不劳刘指挥费心。”
白果麻利地押着人往回走。
此时,皇上有道口谕传来,命大皇子先行回京,待事情查清,再回封地。
口谕来得十分及时。
刘指挥见审讯的差事捞不着,也不会认输,“大皇子,臣护送您回去。”
随即浩浩汤汤朝汴京而去。
祁夜交代了白果一些事情,便让他押着人先回皇城司,回去立即审讯。
白果:“主子,您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我怕刘指挥再抢人。”
“他若想抢,就让他抢。我还有事要做,你先回去。”
说罢,翻身上马,朝阿焱消失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