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知觉 第9章 火锅

如果非要在四个季节中选择一个的话，满知确信自己喜欢秋季。

这样不冷不热的时候，很好穿衣服，饭后散步时也不会热出一身汗。可惜宣州的秋天向来很短，满知还没怎么享受，空气就已经开始向冬天靠拢。

一层秋雨一层凉，在断断续续下了几个星期的秋雨后，宣州都快入冬了。

徐小星在一次班会课上带了几本证书上来，开心地说：“上次物理竞赛的成绩下来了，咱们班有几名同学获得了名次。”

接着她开始念：“谷觉周，一等奖。”

班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站起来，走到讲台上拿了证书，星姐让他先别走，等所有人上台领奖之后一起合个影。

“满知，一等奖。”

成弘盛吹了一声口哨，他笑着上台拿了证书和谷觉周站在一起。

韦浮和滕锦都是三等奖，在念到滕锦的名字时，成弘盛夸张地呼喊，反应贼大，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喜欢滕锦，满知在台上都没眼看这傻逼。

在大家的掌声里，他戳了戳谷觉周，低声说：“要是有一天成弘盛早恋被抓了，绝对是他自己作的。”

为了听清满知在说什么，谷觉周微微低了低头，侧耳倾听。

等到听清之后，似乎也觉得好笑，就笑着朝他看了一眼。

星姐让几人站好，拿着手机走到教室最后给他们拍照，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请吃饭！”

于是大家都开始起哄：“吃饭！吃饭！吃饭！”

声浪大的都可以传到别的班去。

四个人在台上笑着，满知识趣地开口先说：“好，我请我请，这个周末放学请大家吃饭！”

有人立马起哄：“谢谢满少爷～”

甚至还有人叫满知“满总”，连星姐都笑说：“满总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星姐。”

满知说完“哪敢哪敢”，立马在大家的笑闹声中下台了。

到周末的时候，满知给他妈发了条消息说今晚请同学吃饭，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让他们别等他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爸妈是否在家，他们经常出差、开会，回来的时候都不确定，但他还是先报备了。

聚餐的地方满知本来想选全聚斋来着，他的性子就是一个东西好吃就可以一直吃，喝过的啵啵奶茶好喝，就会一直买这一种。但他的兴趣爱好又十分广泛，每样都学一点，学到满知自己觉得看得过去的时候就不学了，好像世间万物有趣的很多，从来不准备为了什么一辈子钻研。

连满知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究竟是长情还是滥情。

最后由着大家的提议，满知请大家吃了火锅。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学校出来，满知觉得整条马路快给他们占了一半。

本以为他们班就已经够壮观了，结果到火锅店门口，发现对面也有一群人走来，看样子也是学生。

其中有个人先发现了满知，在对面喊满知和谷觉周的名字，朝他们挥手。

满知定睛一看，居然是苗星辰。

顺着一看，发现汪辉、曹廷和岑雅也在。

满知问：“好巧，你们也来吃火锅？”

苗星辰说：“那是，汪辉他物理竞赛得了一等奖，让他来请吃饭。”

汪辉上前问满知他们要不要一起，满知说自己也是被拉来请吃饭的。

苗星辰一拍脑袋：“是啊，你肯定也得奖了，怎么样，是一等吗？谷觉周呢？”

“嗯。”满知回他，“他也是。”

“好啊你们俩！真强！”

岑雅上前：“恭喜啊。”

在他们叙旧的空档，成弘盛带着其他同学进去已经找好了桌子，一张桌子坐不够，最后坐了五张桌子才坐下，等到四中的进来之后，整个火锅店几乎被学生坐满了。

老板娘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指挥店员赶紧忙活起来。

大家叽叽喳喳地调味碟，满知去的时候，曹廷正在那里疯狂往自己碟子里装香菜。

满知问：“怎么没去你家的店？”

曹廷似是牙酸地嘶了一声：“……上次喝完酒不省人事，醒来发现吐了一地，被我妈用降龙十八掌揍出了内伤，差点又在她前面吐一回，我怕他们想喝酒我忍不住……而且他们经常到我家吃，估计都吃腻了，换换口味。”

满知边笑边说：“上次你不是说你妈那次不管你喝酒吗？”

曹廷无奈地说：“父母不都是这样的？虽然之前答应了你，但当你真的做到的时候，他们又会出尔反尔。小时候我妈经常说考到一百分就带我去游乐园，但不管我考多少次一百，他们最后都会因为店里忙不过来而毁约，久而久之我都不问了，我妈给我的承诺我都当放屁，听个响儿就完了，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再说我上次确实喝得有点过头了。”

满知伸手给他夹了一筷子香菜，安慰道：“多吃点儿。”

俩人聊完，曹廷又跟个没事人似的说自己吃肉去了。

满知往自己味碟里放了芝麻酱、花生碎和香菜，然后回去。

他的座位在里面，外面坐着谷觉周，但他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一双长腿往后缩了缩，示意满知从空隙里过去。

留出来的空间实在逼仄，满知勉强跨过去，中间谷觉周虚虚实实地扶了一把他的腰。

坐下来满知才发现碗里已经有了大半碗肉。

谷觉周朝他眨了眨眼睛：“你再不来都被吃完了。”

然后他拿起一旁的香油问：“要吗？加在味碟里很好吃。”

满知从来不吃香油，但听谷觉周这么一说也想试试。

倒了半瓶香油，再把味碟搅和搅和，夹起一块肉裹上调料，送入口中，满知眼睛亮了亮：“好吃！”

从前他不吃芝麻酱，成弘盛说好吃，他试过之后觉得好吃，每次调味就习惯加上芝麻酱，现在谷觉周又带他尝试了香油，或许以后他来吃火锅，调味又会加上香油，然后一直延续这个习惯，直到某一天有人又带他尝试新的东西。

谷觉周笑着看他：“好吃就多吃点。”

吃完火锅后他们又转战KTV，成弘盛在包厢悄悄跟他说过两天就是滕锦生日了，问他该送什么东西好。

满知这个人送礼讲求一个一定要送到最需要的地方，他不会搞惊喜，只会在生日前问对方想要什么，然后大手一挥把东西买了。所以他还真给不出什么建议。

可能是病急乱投医了，成弘盛平常和谷觉周不怎么说话，这会子也问他：“你觉得呢？”

满知觉得谷觉周给不出什么建议，没想到他还十分有经验地教成弘盛：“你可以观察一下学委平常喜欢什么。”

“看看她的社交账号，平常点赞、转发了什么东西。”

并且在最后还提醒到：“记得买花，最重要的是不要忘记写一封信，真情实感的，或者自己亲手做个小东西之类的。”

总结起来就是钱必须有，真心也必须有。

成弘盛大呼学到了，最后居然跟谷觉周聊得勾肩搭背的。

一伙人在KTV吼得嗓子都哑了，结束的时候已经半夜了，街上都没什么人，一片寂静，但他们走出来还在叽叽喳喳，满知生怕别人告他们扰民。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候满知让谷觉周也回家，今天不用当他保镖，但谷觉周还是坚持要送他。

两个人一起走在空寂的大街上，连虫鸣都十分响亮。

满知说：“你对送礼还蛮有经验的嘛。”

谷觉周知道他是在说他教成弘盛那事儿，笑着回：“没有什么经验，只是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会生出爱人的能力。”

“真心喜欢一个人？你有过吗？”满知问。

谷觉周突然停下来，路灯的光透过树叶照在他脸上，显得轮廓分明，眼睛更加深邃，似乎要把人吸进去。

然后他开口，声音温柔如水：“一直有。”

看着他的眼睛，满知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支支吾吾地说：“那挺好，祝你和她长长久久。”

谷觉周突然笑了，状似轻松地走向前，说：“谢谢，但还在追，没追到。”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他挺难追的。”

满知没再开口问什么，这样的月色很美，适合含而不露地躲在云层中。

满知进门的时候轻手轻脚地怕吵醒家人，结果发现客厅里亮着灯。

满柏坐在沙发上，见他回来，问：“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满知没说话，他一身火锅味，现在只想上去洗完澡赶紧睡觉。

但他被满柏扯住了袖子。

满知一挥，甩开了满柏的手，不耐烦地又预备说些“别碰我”“别叫我哥”之类的话。

他脸色不虞地转过头，看见淡黄色灯光下的满柏正站在台阶下仰头看他，似乎是正在为被甩开的手而感到委屈，不过还是扯出了一个勉强称得上是笑容的笑，说：“哥，听说你得了一等奖，恭喜你。”

满知把已到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什么也没说就上楼了。

洗澡的时候看着镜子，满知发现自己眉眼和满柏竟有一丝相同，同样是眼角微微下垂，他比满柏多了颗泪痣，平常不笑时，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满柏却老是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他没法对这样的满柏说出什么剜心的话。

满柏物理一向好，这次肯定也是一等奖，他只要一想到他在外面和别人庆祝的时候，满柏没有为他自己开心，而是等到半夜只是为了给一个可能分数还没有他高的哥哥说一句“恭喜你”，就狠不下心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镜子里的人嘲讽一笑：“不愧是一个爸生的。”

洗完一个澡，反倒不困了。满知躺在床上玩手机，发现成弘盛发了一个朋友圈，是他们一起吃火锅时候拍的，两张都是调味碟，但里面放的东西不同，配文是：大家吃火锅喜欢吃哪种？

下面一水儿的1，满知评了个2。

过了一会儿成弘盛又发了一条聊天截图，是他给韦浮发的红包，配文：调味碟之争惜败。

然后成弘盛私信他：

——橙子：你怎么不早点评论！！！

——橙子：我差一个就可以和他平票了！！！

满知笑出声来，给他转了个红包，才平息成弘盛的怒火。

成弘盛是一天可以发八百条朋友圈的那种人，刚领完红包就又去朋友圈发他和满知的聊天截图，说：咱就是说这样好的兄弟哪里找？

这条朋友圈被谷觉周刷到时，他刚给爸妈拍了一张他获奖证书的照片，得到了他们发的一串大拇指，是微信里的默认表情。

他换了对话框给满知发了条：还没睡？

——ManZ：刚洗完澡，还不困。但是准备睡了。

谷觉周看着在猫窝里睡得正香的小狸花，想象着满知躺在床上打字的样子，展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小心翼翼地靠近，拍了张小狸花的照片给满知发了过去。

——ManZ：睡得好香，看困了，我也睡了。

——ManZ：【小猫睡觉.jpg】

——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