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祯二十三年。
京城夏日的午后尚有灼烫的温度,街上只有蝉鸣的声音聒噪着空气。
今日休沐,吏部侍郎初学清在自己房中,手中拿着一个桃子,端看了半晌,终于拿起来,咬了一口。口感鲜美,果肉细腻而多汁,甜中带酸,的确是好吃。
可她其实无福消受,她桃子过敏,一会不知道脸上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不是贪吃,只是想让自己有个正当的理由带上帷帽,毕竟,昨日才从恩师处得知,定远侯裴霁曦要来京了。
那个名字带给她的忐忑还没有消失,七年多了,这七年来,也听过他的事迹。他的定远军已经变成了大宁的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他手下的将军们也个个都让西北诸国闻风丧胆。
其实她曾想过,既然选择了为官这条路,早晚也会再遇见裴霁曦。可是心中澎湃着的热血让她无法顾及这些,只能抱着侥幸心理。
所幸七年多了,他来京述职时她尚在樟安做知府,她调为京官后他一直久居边境,从未回京。庙堂之高和边境之远,拉开了他们两个的距离,也让她渐渐在繁忙的公务中忘记了那段过往。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装惯了男人,她眉宇间也投着一股英气。如扇的睫毛下是仍旧清澈的眸子,唇上有伪装的淡青色胡茬,脖颈上有贴上的假喉结。
她清了清嗓子,发出略带磁性的声音,她的声音也和从前没有半分相似,她吃了药,改变了嗓音。
可她总觉得,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裴霁曦一定会认出她来的,一定会的。
因此,她才忐忑地吃着桃子,妄图掩饰自己的面貌。
少顷,有一道娇小的身影进入房中,来人着鸦青长袍,乌发高挽,发间插着一个海棠青玉簪,这已经是她身上唯一的装饰了。
她边走边抱怨着:“你说人们为何都觉得医师要穿得这么朴素呢?一会去医馆又得穿这身长袍,我那些艳色的衣裙都没机会穿了。”
来人正是初学清名义上的妻子,桑静榆,她现在也是京城炙手可热的医师了,虽则女医出来开医馆的就她一个,难免有些人说三道四,可初大人身为正头夫君都没说什么,再加上她的确医术了得,渐渐名气也散了开来,尤其是那些个贵妇人,都喜欢找她来看病。
她杏眼里含着委屈,朱唇轻轻噘着,眼睛随意瞥向坐在镜前的初学清,看见她身着常服的背影,接着道:“我一会去医馆,这几日中暑的病患可多了,你把束胸弄松点,千万别中暑了。”
桑静榆转到初学清跟前,却见她面部和颈部长满了红色疹子,手中还拿着吃了一半的桃子,桑静榆吓了一跳:“你怎么吃桃子了!过敏可是会要命的,不就是怕那人来京,你伪装下不就行了,还真去吃桃子了!”
初学清无辜道:“我是看看吃一个桃子会过敏到什么程度,到时也可以更好地伪装。”
桑静榆都快被她气笑了,可见初学清真是怕了那个定远侯,真不知他们从前是怎样的孽缘,遇见她时,只知道她是定远侯的通房丫鬟。更具体的,她问过初学清,初学清对此讳莫如深,她也就不忍心再去揭她伤疤。
桑静榆急忙拿过药膏,边往她脸上涂着,边嗔道:“过敏很危险的,你尽量不要出门,非要出去,让宋久跟着你,你看哪个三品以上的官员没个小厮跟着的?”
药香散开,药膏的清冽缓解了初学清脸上的痒意,她拒绝道:“宋久还要考科举,况且宋家四口人只是被雇来我们府上帮衬的,他又不是家奴,何必整日占着他。”
桑静榆叹口气:“我知你不愿奴役别人,咱家现在除了我爹硬塞过来的丫鬟小蝶,一个下人都没有,你也不能太怕麻烦别人,若遇到特殊情况,连个帮手都没有。”
桑静榆嫁到初府时,连点嫁妆都没有,桑老爷也不让丫鬟跟过来。
彼时初学清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桑静榆非要毁了自小的婚约嫁给初学清,便与桑家闹翻了。
后来初学清考取探花,行事颇得圣意,在翰林院没多久就被派往樟安做知府,任职期间政绩斐然,任职期满又被调回京城,如今才二十三岁就做到了吏部右侍郎的位置,桑老爷慢慢接受了这个女婿,才派小蝶来接着服侍桑静榆的。
初学清只回道:“小蝶的奴籍在你娘家,我管不到,但在我这里,不会有奴仆。”
“我知道!”桑静榆瞥她一眼,“宋大叔平日接送我去医馆,宋家母女帮衬后厨与杂事,宋久虽要考科举,但也不能一味学傻了,跟着你长长见识也好。”
“你放心,该带着他的时候,我自会带上的。”
桑静榆正抱怨着,初府小厮宋久急急忙忙过来,被初学清一脸红疹惊住了,愣了一下才急忙道:“大人,苏府派人过来,说是今日有学子闹事,让大人切莫出府。”
初学清一惊:“闹事?在何处,可严重?”
宋久答道:“有约莫近百人人,在苏府门前闹事,听说是因为变法之事。”
初学清一惊,如今她所拟的变法刚开始实行,各部反应激烈,她的恩师苏远达作为变法的发起人,如今正在风口浪尖,近几日为了避风头,称病在家。
怎知竟有学子闹到了苏府门前。
可初学清有些疑惑,变法明明对寒门学子大有裨益,为何有学子去闹事?
初学清没有听宋久的,直接往外走去,桑静榆急忙拉住他:“你要做甚,苏大人让你在家待着你就待着吧,去趟这浑水干什么。”
初学清紧蹙眉头:“不可,这变法只是恩师为我担了名,可我不能做那缩头乌龟,让恩师一人面对这些。”
苏远达虽是明面上变法的发起人,但事实上这些章程和细节都是由初学清所拟。
苏远达觉得初学清官位不够,入朝时间又太短,由他自己来发起更有权威性。但初学清也知道,恩师是要独揽骂名,这是他对学生的保护。
可初学清其实并不惧怕后果,她女扮男装入仕,连恩师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如今凭过往功绩做到了吏部侍郎,虽是如履薄冰,但若能有所建树,便不枉她冒着欺君之罪做事。
桑静榆知道劝不住她,只得拿了个帷帽给她:“那你好歹遮一遮脸,你这个样子,就算不怕吓到别人,也怕受风后更严重了。”
初学清戴上帷帽便走了,宋久急忙跟上。
初学清行近苏府,只见乌央乌央的人群挤在苏府门前,苏府大门紧闭,门前是斑驳的碎鸡蛋、青菜叶的痕迹,人群中整齐的声音叫喊着:“十年寒窗,一朝变法,满腹经纶,付诸东流!”
这么大的动静,倒是引得东城兵马司的人来维护治安,只是人数众多,又打着学子的旗号,官兵不敢轻易伤人,只是把他们围了起来,这看起来不知是在制止示威的人群,还是在保护他们。
初学清血气上涌,对身旁的宋久道:“快去羽林卫,寻指挥使吴将军。”
宋久迟疑道:“吴长逸将军?”
吴长逸是桑静榆的前未婚夫,成日给他家大人使绊子,这危急时刻去寻他,他能来帮忙吗?
初学清急道:“快去,皇城脚下发生这种事情,他羽林卫也有职责。”
宋久这才急忙去了。
眼见前方的人群越来越激动,甚至开始有人突破兵马司的人要向前撞开苏府大门,初学清一急,便努力钻过人群,站到大门前喊着:“我乃吏部侍郎初学清,诸位有何诉求可与我商谈。”
可她的话淹没在吵嚷的人群中,本来护在她跟前的官兵仿佛故意开了个口子,人群冲着她而来。
不知从哪伸出一个棍子,眼见就要冲她头顶打来,她伸出手护住头,一棍子打在她的右手小臂上,她的手立刻失了力气,只得用左手托着右臂,就在她以为下一闷棍会劈到她头上是,忽觉身前人群被一个黑影挡住。
只见一个宽厚的背影,以伟岸的身姿挡住了人群,又见几人过来将人群阻隔开,其中有一个声音大喊:“尔等刁民,在定远侯面前也敢造次。”
这“定远侯”三个字仿佛给人群施了定身咒,有人开始跪下,也有人不信踮脚向前看着,初学清透过帷帽的纱幔,定定看着眼前的的人。
陌生,他身形愈加高大,肩膀也愈加宽厚,脊背一如既往地挺直,浑身凛冽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熟悉,还是那个梦里的少年郎,玄色衣袍下似乎散发着北方的风土味,遥远而安定。
人群渐渐安静,更多的人跟着跪下。定远侯对于大宁子民来说,就是一种安定生活的保障。
裴霁曦扭过头,看向初学清,眼神并无异色,伸出手欲扶起她。
可初学清还是愣着,眼前的面庞渐渐和七年前的人重叠,他的棱角更加分明,北方的风沙雕刻出的硬朗线条已然不见稚嫩的少年气,剑眉英挺,眸光深邃,眉眼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好看。
见她没反应,裴霁曦只当她是吓坏了,两只手拖着她的肩膀扶她站立起来。
初学清这才反应过来,被他碰触过的肩膀仿佛颤栗起来。她掩饰住心神,右臂还疼着,虚虚抬手作揖:“下官吏部右侍郎初学清拜见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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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莞雾一向活得潇洒肆意,无拘无束。当她遇见了俊美绝伦却凛若秋霜的鹰甲卫指挥使陆之桀,芳心萌动,便直截了当地对他表达爱意。可陆之桀不愧有冷面阎罗的名号,对她亦是不留情面地拒绝。
因意外,两人荒唐一夜,陆之桀仍是那句:“我不会娶亲。”
黎莞雾也故作骄傲,回了一句:“我亦不嫁你。”
掩藏好那丝情动,只伪装自己贪恋他的容貌,成为彼此的外室。享受一晌贪欢,装作豪放不羁,只是偶尔压制不住的情愫,爱而不得的妄念,让她愈加迷茫。
直至她得知自己原来不只是布衣女子,她是南魁族遗落在外的圣女,族长的女儿。圣女贞洁无暇,自是终身不能婚嫁。在她成为圣女后,也断了这份不为人知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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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魁族族人天生擅占卜,族长更是辅佐大渊高祖登基,成为国师。只是国师一句谶语,让陆之桀全族尽亡。
陆之桀身负家仇,隐姓埋名,终于成为了鹰甲卫指挥使,成为新皇最锋利的刀,而刀尖,终于指向南魁族。他大仇未报,不能有软肋,因此对黎莞雾,也给不起什么承诺。好在黎莞雾也是潇洒之人,便一直这么不清不楚,让他偶尔也能醉生梦死。
在他愈加沉沦之时,黎莞雾抽身离开,让他失了往日的冷静克制,忘记身上的沉重枷锁,只求她嫁他为妻。可他再也找不到黎莞雾。
直到他看到南魁族圣女面纱下的真容,才知那一段荒唐,竟是如此可笑。
他质问:“你一直隐瞒身份引诱我,见我沉沦又抽身而去,是何目的?”
圣女瞥他一眼:“陆大人,我们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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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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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学清: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