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从郊区外向京城行去,路并不颠簸,只是一行车马东西多,故意放慢脚步走走停停。
林万章同妻子有说有笑的拿出一副玉冠戴在林清梦头上,也不管林清梦的死活,薅过来就是一顿又亲又搂。
“爹!别硬薅我头发!嘶~回去再戴呗,那么着急干什么?”林清梦从萧夫人手里夺回发带,抱着脑袋快速扎上头发。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灌木丛中的大墨铁骑犹如一阵狂暴的旋风般迅速冲出,瞬间排成了整齐有序的战斗队列,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向着马车疾驰而去。
领头的护卫眼疾手快,高声呼喊着“护驾”,但他们的速度根本无法与气势汹汹的大墨铁骑相提并论。十几个护卫在这波凶猛的攻击面前显得如此脆弱无力,仿佛只是一片微不足道的草芥。
林清梦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林万章和萧夫人已经迅速地一左一右将他紧紧护在了中间。萧夫人一如既往地温柔地安慰着她心爱的儿子,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即使身上已经被数支利箭射中。
林清梦却毫无察觉,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林万章紧紧地抱住瑟瑟发抖的林清梦,同时悄悄地握住了妻子的手。作为一家之主,他深知自己肩负着保护家人的重任,尤其是要守护好家中唯一的儿子,这可是王府的唯一血脉啊!
这些人是大墨铁骑!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京城?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应该远在雍凉之地才对。究竟是谁误报了消息?还是有人故意拖延了时间?竟然让他们等了整整五年之久!
他来不及多想,身上的箭直中肺部,刺激得他不得不喷出一大口血。林清梦瞪大眼看着父亲喷在身上的血,那鲜红的液体仿佛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他被吓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根本看不见父母是如何被活活扎成刺猬的。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在极度的惊恐下,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
马车被利刃劈成了两半,一家三口暴露无疑,葛槐衫提起剑柄,看着血淋淋的一家三口,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葛秋识!去看看是死是活!”葛槐衫叫着自己那个被吓的颤颤巍巍的小儿子,身为武将,一家子都应该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这个小儿子干什么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不仅长的像个白脸书生,性格也像。
葛秋识抖得更厉害了,走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似的。滴滴粘腻的血液粘在他白皙的手背上,葛秋识忍不住直接瘫倒在地上。
铁骑中爆发出一阵肆意的笑声,葛槐衫看着儿子这副德行懊恼的骂了一句。
葛秋识费了老大的劲才从地上站起身,看见林万章的眼睫轻轻眨了一下,而中间的小世子更是连一丝皮外伤都没有。
“死…死了…”葛秋识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飞速往回跑去,引得众人再次大笑起来。
葛槐衫是大墨这批残兵之首,对这个人简直是恨之入骨!这次进京就是一笔天大的买卖!
葛槐衫哈哈大笑起来,带着剩下的百万铁骑向京城攻去。
林家不是能造反吗?好啊,那他也能!杀了那狗皇帝和太子,自己就也能坐上那个位置。
莽夫的思想总是很简单,冰冷的马蹄声响彻整个京城。
林万章费力的睁开眼,待周围环境静下来,才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他活不了多久了,低头看着儿子惨白的脸色,心里越发悲楚,若是没了爹娘,这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怎么能挺过来?
萧夫人感受到丈夫的轻微挣扎,动了动手指,慢慢握紧了那双血淋淋的手,不知为何,依稀记得这人少年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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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是个王府的千金小姐,而林万章则是一个穷的吊儿郎当的书生。
日日在府前骑着一个骡子,嘴里叼着一根草尾巴,拿着几朵不知道从哪摘的花,成天丈量着怎么娶上这个大家闺秀。
到府中求亲的富家公子多的老去,谁会在意这么个穷书生?林万章不知被侍卫赶了多少次,又死皮赖脸的追上来,就躺在他那只骡子身上,仰头看着萧婉如屋子微掩的窗子。
萧婉如就顺着窗口的那条缝隙,看着那个连一匹像样的马都没有的少年,一次又一次被府上的侍卫打骂驱逐。
可每一次,那少年都好像看见了她的视线似的,朝窗子一笑,傻不愣腾对着口型:“我一定会来娶你的!”
萧婉如红着脸,掩着帕子,等着少年人第二天的到来。
终于有一天,王爷看准了时机,准备将女儿嫁给一个富商的儿子,那富商之子生的肥头大耳,凭着那些富得流油的家产,王爷就可以将女儿拱手让人。
萧婉如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当晚就偷偷跑出了王府。可她不知道林万章家住在哪儿,他们甚至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她只能躲在黑暗处,一个人呜呜的哭。
可能是老天有眼,林万章那天正巧赶着骡子晚归,看见萧婉如的样子瞬间知晓了缘由,扔了嘴里的草尾巴向美人伸出手。
“别哭了,媳妇儿,跟我回家!”少年抱着萧婉如就上了那匹骡子,是完全不考虑后果的不知天高地厚。
萧婉如只记得那晚她泪迹未干的靠在林万章的怀里。奇了怪了,一个骡子为何会走的像一匹良驹,清风习习,吹散了她插着金簪的发丝…
后来无论何时,覆雨翻云的兵败或是烽烟四起的战乱他都是这样紧紧牵住自己的手。
如今亦是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