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滞 第12章 第十二章

*萧霞

眼前的房间从各方面来看都像是审讯室。

萧霞不知自己在这里等了多久，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五十分钟，房间内没有表，没有活物，没有桌子椅子之外的其他东西。

终于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剪着短发的中年女人。

“你好，久等了，我是蓝天俱乐部宫虹。”女人坐在了她的对面，“你带的资料我们已经看过了，目前俱乐部没有人怀疑你是凶手，或者说帮凶之类的。”

女人朝萧霞眨了眨眼，这和外表的干练形象有些不同。

“所以我来也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宫虹边说边拿出一瓶水递给萧霞，“例行的，规矩嘛，也是为了破案。”

“理解。”萧霞回答道，“你问吧，有什么需要我回答的我都会回答。”

“别这样霞姐。”宫虹把双肘放到了桌面上，“刚才我可能没说清楚，你就说你对案件的理解就可以了，案件的公开信息你说要来的时候我就开始看了，现在很熟悉了，你就说你的理解就行。”

“我的理解……”萧霞想了想，“我觉得她老公嫌疑很大。”

“为什么这样说呢？”宫虹问道。

“他给英子买了很多保险，年前开始买的。”萧霞回答道，“有疾病险，但是更多的是意外险，而且他经常和英子吵架，感情不好，英子死了他受益最大。”

“还有吗？”宫虹往前凑了凑，“不需要考虑逻辑之类的，有什么说什么，什么都可以说。”

“英子当时死的很怪，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大家都传说她的现场没有一点凶手痕迹。”

“哦？”宫虹正色。

“我怀疑她老公有帮手。”萧霞顿了顿，“她老公没有这么细的心思，肯定是有人一起。”

*周思思

“他们两个已经出去了，你有话就直说吧。”周思思看着眼前的张展，“录像我也关了，你不用担心，为了楼派的名声，我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这次谈话。”

张展释放的信号很重要，他很可能因为我和师父的情谊而触动，我必须利用好他的触动。

楼派之前没听说过与罪犯合作，自己也许是第一个，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自己也确实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至于为什么自己答应……

人命总比名声重要。

“周警官，你应该能理解的。”张展双腿踩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我们都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师父有些时候为了我们做一些事，也许旁人不理解，甚至可能我们自己当下都感到不解，但是我们总会明白师父是为我们好，你说对吗？”

“对。”周思思回想今夜的李国强师徒和张老师师徒，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一定道理。

“所以我们不能辜负师父的期待，你说是不是？”张展把身子缩在椅子上，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说。

“是。”不光是师父，自己身上还承载着河阴县民众的期待。

“我们目的是一致的，可能他们无法理解我，但是我相信你能。”张展依然那么盯着她，“我相信我也能理解你，你的那种心情，想要不负师门的心情，我能理解你的。”

“谢谢。”周思思举起手擦了擦眼睛。

“你看，我的身体并不好。”张展边说边把自己瘦弱的胳膊从袖子里伸出来，“师父为了我的身体，当然是费劲了心思。”

“但是结果你也看到了，目前而言收效甚微。”张展低下了头，似乎有些失落，“但是师父的师父，或者是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留下了一个方子，可以改善人的体质。”

“要杀人？”周思思问道。

“对。”张展抬起了头，“要杀人。”

“我们是名门正派，不做这样的事。”张展继续说着，“所以这是师父留给我的方子，可能我永远也用不上，也可能未来机缘巧合，比如说我去到了战乱之地生活，我真的用上了这个方子脱胎换骨了呢？”

“有一定可能。”周思思回答道，“把方子留给你很周全。”

“是吧？可后来，有一个人把方子偷走了，甚至直接用上了。”张展有着明显的咬牙切齿，“还在师父去世那一天用的，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会不顾一切的抓住他。”周思思没有思索，直接给出了答案。

说出口的那一刻，她想了想，如果深思熟虑，自己还会是这个答案。

“所以我说，周警官。”张展再次用他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周思思，“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我也想抓住他，我不是六一三案的凶手，我以师父的名义起誓，以上全是实话。”

“不用，我相信你。”周思思回答道，“你查到什么了吗？”

“我查到的先前已经告诉你了。”张展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与那个方子有关的事，你要确保，这个方子不会外传。”

“我以师父的名义起誓。”周思思举起一只手，“绝不外传张展透露的方子内容。”

“周警官，我也相信你。”张展说道，“六一三案日期上和易身术相同，六一三，六一八，下一起是六二一，夏至，也就是昨天，如果对方想要达成目标，必然会在昨天夜里行凶，昨天夜里行凶的，就是六一三案的凶手。”

“我知道了。”周思思回答道，“凶手有什么特征吗？”

“身体不适，或者身边有人身体不适。”张展回答道，“如果抓到他了，能告知我吗？或者说，会刊登在报纸上吗？我想第一时间知道。”

“如果确定了你无罪，走时我们加一个联系方式。”周思思回答道，“确认是凶手后，我会告诉你。”

“谢谢。”张展回答道。

“不过我还有一个与六一三案无关的事要问你。”周思思开口道，“你到游泳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吓唬小女孩？”

“我到那边祭拜师父。”张展说道，“我没打算吓唬她，拿东西过去的过程中遇到了，我应该换一条路的，没想到她会在那待那么久。”

“明白了，六一三案如果还有下一起。”周思思深吸一口气，“会发生在哪一天？”

“二十二号，也就是今天。”张展回答道。

周思思来到审讯室外，开始梳理谈话内容。

首先他的话真假不知，能确定的是他确实很敬爱他的师父。

人通常都以自己的想法来揣度他人，在他听到自己说师父的那些事之后的反应不像是，假的，也就是说在他的认知里师父大于一切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也正是如此他才会揣度我和师父的情谊，并且在聊到游泳馆时拿祭拜师父来做借口，试图激起我的同情。

也许在他的认知里，大家都是敬爱师父的人，都说是为了祭拜师父了，肯定就一阵感动然后此事结束了。

这更说明了他对于游泳馆的胆怯，游泳馆很可能有什么证据，会是什么呢？

假设他是凶手，会不会是凶器呢？

在这之前他都给了什么信息来着？

六一三案凶手身体不适，或者是身边人身体不适，可这是他早就说过了的，昨天很可能会有下一案，现在的情况是下一案已经发生了，而且是两起。

如果他的话属实，有用的信息是今天还会有一起。

那他跟我说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他如果真的无罪，如果真的为了抓到凶手，他为什么不早说呢？

他的表现仍然像是在拖时间，那他拖时间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了某些证物消失？

他说到游泳馆怎么说来着？祭拜师父，拿东西过去的途中遇到了小女孩，应该换一条路的，没想到小女孩会待那么久。

他怎么知道小女孩之前就在？这条路他到底走过几次？他是不是先前带了凶器，或者自己沾了血的衣服，往游泳馆哪个地方扔了？

那边的搜查还没结束，也许自己应该去现场看看，可昨夜就是自己的错误决定导致了巡逻警力少了三个，会不会就是少了我们三个，才发生的命案呢？

王勇和邹静走了过来。

“我准备去游泳馆一趟。”周思思对两人说道，“我怀疑那边有凶器，但是我也怀疑这是张展调虎离山之计，你们还在所里吧，我一个人去看看，如果有情况我和那边的同志们配合。”

“相信其他同志吧，他们也正在搜查证物，不光是游泳馆，玉兰小学也在。”王勇回答道。

“如果要去游泳馆的话你可抓紧了，岳工集团今天要重新开工，工人们进去了人多眼杂的可不好开展工作。”邹静补充道。

“那边不是案发现场吗？怎么能允许开工。”周思思问道。

“毕竟不是刑事案件第一现场，他们也是市里大集团，这也是重点项目，昨天出了事连夜和市领导谈的，局里是同意了今天开工的，只把张展待得地方封起来了。”

“那我去一趟。”周思思说着就抬起腿。

“他们八点就正式开工了，现在估计就有工人开始进去了。”邹静在身后说道，“你需要的话我打个电话，看能不能先不让人进去。”

“好。”周思思回答道。

她快步来到派出所大院，令十雨燕还停在那，主驾驶上的赵志文正在发愣。

她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你好，赵志文，你的车被征用了。”

*萧霞

蓝天俱乐部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用心，了解完情况后派了三个人和她一起坐上了开往河阴县的火车。

如果不是案件在他们回程的路上变成了连环凶杀案，俱乐部本有很多其他的方式。

可既然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只能用极端手段了。

她们用最快的时间制定了新的诱捕计划。

由萧霞刺探情报，蓝天俱乐部的小燕做诱饵。

这是极为危险的事情，也是除了蓝天俱乐部没有其他人愿意做的事。

萧霞提出了自己做诱饵，在那时宫虹问她：“如果凶手真的是死者老公，你们的熟悉程度可能会让他引起警惕。”

无法反驳。

按照俱乐部的计划，诱捕计划会在雨夜执行，她们排查了监控少，巡警少的地方，考虑到英子老公的巨大嫌疑，也要选择离得近的。

最终选定在华新路。

萧霞不知道依据，不过据俱乐部成员所说，这里是最有可能吸引到犯人的。

[这是地理心理，以及经验得出的结果]

这是她们的原话。

她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过只要能给英子报仇，怎么样都行。

她们在华新路蹲守了两天，没有雨，夜里几乎没有人出没。

第二天傍晚，雨终于来了。

她和俱乐部另外两人躲在绿化带里，小燕则在路上徘徊。

首先到来的是开快车的年轻人，他没有注意到绿化带里潜伏的人，也没有关注徘徊的小燕，他的小车呼啸而过，溅起的水冲了萧霞一身。

接着是一个过路学生，他好奇的东张西望，最后钻到了绿化带里。

萧霞和他面面相觑。

“不好意思阿姨。”对方先开口了，“你们在这里是？”

“没事，小朋友。”萧霞回答道，“我们在这健身呢，新的养生项目，方便的话你去其他地方？”

“好不容易找到的……”学生嘟囔道，“阿姨你何苦呢，其他地方不是一样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为什么是你呢？我还以为……”

学生边嘟囔边离开了绿化带，继续向前走去。

为什么是我呢，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萧霞想起她到蓝天俱乐部，负责初步审查的俱乐部人员问她的话。

“从资料上来看，你和死者没有血缘关系？”

“是的，我们是朋友。”这是她给出的回答。

“可是，为什么是你呢？死者家属呢？”对方发出了第二问。

“他只想尽快拿到赔偿款然后相亲，他不在乎死去妻子的真相，甚至……我怀疑他就是凶手。”

为什么呢？可能因为我们是朋友吧。

萧霞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衣角。

她看过去，正是宫虹，在宫虹的眼神示意下，她注意到了远方缓步走来的人影。

那不是小英的老公，但那个举着锤的身影，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