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上弦月四名天权和两名天玑全部阵亡,一名天璇重伤,像是被人下了毒。还有两名若水的人,也死在了现场。”
温序听着暗卫回报,微微侧头将炉子上茶壶拿下,冲洗着白玉盏。“上弦月一共就两个天璇,四个天玑,十六个天权。这回上弦月一半的力量都要没了。”
“月大姑娘这么凶啊。”温序打开木檀茶盒,用木夹捡出一些茶叶,放到盏中。
他语气轻飘飘地又接着道:“幸好我没有惹到她哦。”
暗卫想了想,还是开口禀告:“江安津下令,全城搜捕若水。”
温序意犹未尽,觉得昨日还是没有尽兴,他无所谓道:“若水又不是我的。在我接手之前,正好清清里面的余孽。”
就是不知他那皇兄知道之后,会不会大怒。
茶香弥漫开,暗卫不解:“殿下,一个世家女子,为何与上弦月有如此深仇大恨?”
“你在北朝隐藏了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反过来还问上我了。”温序瞥了暗卫一眼,将热水倒入盏中:“风止行还好吗?”
暗卫回道:“主子有分寸,那伤只是看起来深,实则连骨头都没碰到。”
皇宫——上弦月总舵
云然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冒着细汗,大口地喘着粗气。
“云然,你还好吧。”
云然注意到床边的江安津,眼底青黑,神色多少带了些许疲惫。他问道:“陛下如何?”
江安津回道:“自然没事。”
云然缓和情绪,连忙问道:“那上弦月呢?”
提起这个,只见江安津长长叹了一口气,眉头紧蹙:“只活了你一个,珑文也不幸被杀。”
云然一楞,喃喃道:“竟会如此。”
他忽地想起在尚衣阁的事:“殿下,此事和南朝皇子脱不了关系。”
江安津点点头,应声:“父皇也知道。但临近春日宴,不能大动干戈,我们只能暗里行事。”
云然嘴唇紧抿:“就这么让那些刺客跑了,上弦月的人岂不是白死了。”
江安津无奈地摇摇头:“云然,这是父皇的口谕。”
“但你放心,我已经差人将尸体安顿好了,也备了厚金去安抚他们的家人。”
云然心里闪过丝异样的情绪,他无力道:“殿下,我有点累了。”
五王之乱已经消耗了北朝大部分的气力,早已是强弩之末。陛下性子软弱,只想坐稳皇位,尽可能一切避免纷争。
江安津想起什么,又添上一句:“云然,我找到你时,你昏倒在地。但太医给你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无异样。”
云然苦笑一声:“一时失察罢了。”
云氏世代为医,祖上乃是药王谷的人。以用药大胆,能解百毒,名誉在外。到了他祖父那辈,被请入宫中。
只因自己吞毒,自己试药。倘若解不了,便是医术不精,死了便就死了。但男子给他下的不是毒,是蛊。
风止行刚睁开眼睛,轻佻的声音就贴着耳膜灌入。“哟,醒了?”
他望着温序:“是你啊。”
温序勾着唇反问道:“看见我不开心?”
风止行刚想开口,却看到温序和他使着眼色。
他向远处看去,见月遮向他走近,将药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不烫,快喝了吧。”
风止行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还不是怪你多管闲事。”月遮瞥了他一眼:“喝药。”
若不是风止行非要替自己挡那一剑,她何必又呆在这琅琊王府还他人情。
见风止行犹豫,月遮举起药碗,当着他的面喝了一口。她冷声道:“没给你下毒。”
温序笑着插话道:“这可是月大姑娘给你熬的药,用了两个时辰呢。”
风止行接过药碗,刚抿了小口。脸色一变,差点全都吐了出去。
真苦啊。他眉头拧成了川字型,唇齿间泛着涩意,半晌才开口:“确实没毒,多谢了。”
“没毒就都喝光。”
风止行反驳道:“能不能不喝。”
月遮没说话,目光微抬,朝着风止行看去。半晌抢过药碗,神色一凝:“那就别喝了。”
掌心热意渐散,风止行望向月遮的背影,毫无波澜地问道:“是谁将我带回来的?”
温序懒散地眯着眼,声音寡淡:“是我。”
王府中庭有着一株百年玉兰树,相传是江万山和琅琊王一同种下的。落日破开了云雾,染红了整片天。余晖打在琅琊王府的琉璃瓦上,镀上一抹金色。
温序走出房间,只见月遮正站在台阶上。他凑到月遮身边,突然问道:“月大姑娘不回月府?”
月遮抬眸,视线随着玉兰花瓣飘落。浅声道:“明日便回。”
她随口道:“你们江南也是这般景色吗?”
温序浅笑一声:“若是你有机会来到江南,不妨自己亲眼看看。眼见为实。”
他偏头,漫不经心地问道:“月大姑娘会射箭吗?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月遮知道他没安好心,却还是问道:“说来听听。”
“每人三箭。每轮指定射某一样东西,二人都射中或没射中,自动进入下一轮。若是有一人射中一人没射中,则需要回答对方一个问题。”
温序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月遮。只听后者应声:“可以。”
他姿态散漫,踢起脚下的弓,转身抬手朝天上射去。一只飞鸟掉落在二人眼前。“就这个。”
温序将弓递给月遮:“喏。该月大姑娘你了。”
月遮也和温序一般,朝天上拉开弓,可耳边突然掠过一道风。她顺着向上看去,不出所料,歪了。
月遮冷哼了一声:“温序,游戏不是这样玩的。”
“愿赌服输,月大姑娘。”温序弯起眸子:“第一个问题。月大姑娘和上弦月有什么仇?”
月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随后她手腕一转,箭矢猛然朝着天空射出。暗卫来不及阻拦,另一只飞鸟掉落在二人面前。她平淡地开口:“你死我活的仇。”
温序赞叹道:“月大姑娘这箭艺卓绝,若是参加春日宴,夺得魁首也说不准。”
月遮将箭矢对准温序,轻声道:“温序,你未免有些无趣。”
温序见她的动作,笑意更盛:“月大姑娘,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月遮慢慢将弓拉开,威压四起,想来是惊动了温序的暗卫。她不为所动,箭尖直直朝着温序的眉心:“你说我会不会射出去。”
温序不躲,反而慢慢向月遮走近,语气愉悦:“我又如何知道呢?月大姑娘胆子可大得很。”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暗卫在温序背后现身:“殿下,月家公子月淮洲求见。”
温序问道:“真是不巧,月大姑娘不去看看吗?”
月遮抬眸,和温序的视线撞上,回了一声:“知道了。”
她将弓顺手扔在地上,跟着暗卫到了琅琊王府门口。
“淮洲,你怎么来王府了。”
熟悉的嗓音响起,月淮洲转身,缓步向月遮走来:“姐姐,你在这里还好吗?”
月遮拉着他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回答道:“暂时还安全,不过你怎么来了?”
月淮洲喉结上下滚动,漆黑的眼眸注视着月遮:“裴晗姐说明日她会和裴叔叔一起去军营,恰好军营里会举办一场赛马比赛,她让我来问问姐姐去不去。”
她对外传出的消息是和裴晗一起回到了永安侯府。月淮洲目光灼灼:“姐姐,何时回府?”
月遮脱口而出:“今日怕是不行,我还有事。”
“好吧。”月淮洲垂着头,眸色晦暗,论谁都能听出委屈。
月遮扫了眼琅琊王府,抿着唇,脚下的步子迟迟没有迈开:“罢了,你告诉父亲,说裴晗留我吃晚饭,吃完再回去。”
还没等月淮洲再开口,风止行的暗卫急忙出来禀告:“月大姑娘,不好了,我家主子咳血了。”
月淮洲冷眼瞥向暗卫,往月遮手里塞了什么东西。他声线微沉:“那姐姐要早些回来,我等着姐姐。”
月遮跟着暗卫回到了风止行的房间。她将门轻轻掩上,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味。
月遮走到床前,见风止行拄着床榻,擦拭着嘴角溢出的红色。“风公子这是怎么了?”
风止行眼角泛红,嗤笑道:“药里有毒,对吧。”
“你中毒了?”月遮诧异,拉过他的胳膊,要给他把脉。
她刚伸出手,就被风止行一把扇开。“为的是珑文的那句话吧。我替你挡了一剑,月遮。”
手背上一片红痕,月遮站直身子:“风公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都怪珑文多嘴,风止行聪明如他,怕早就知道自己身份了。
风止行掀起眼皮,他看不出月遮有丝毫悔意。“真的听不懂吗?上弦月前宗主,柳山姗的女儿。”
话音刚落,房间中的气氛变得微妙。月遮猛地将风止行拖入床里,压在他的身上,掌心的簪子抵住他的脖颈:“我劝你,慎言。”
颈间传来痒意,簪子已入肉三分。风止行敛眸,嗓音漠然:“这件事不止我知道。”
月遮微微一怔:“你说什么?”
莫名的香气袭来,月遮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簪子随之掉落。
风止行倾身将她压在床上,钳制住她的双手:“月大姑娘是真想杀了我?”
月遮恍过神来,喊道:“风止行,我没想杀你!”
这人力气大得很,月遮使不上劲。挣扎间,腰中藏着的东西滚到了床上。
风止行微垂着头,见她清丽的眼眸里染着怒意。“药蛊?方才月淮洲给你的吧。”
他嘴角噙着笑:“知道我没中毒还敢回来?这么怕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想用药蛊来控制我?你们未免也太天真了。”风止行单手弹开瓶盖,心中了然,浅笑道:“同心蛊?有意思。”
月遮愣住,同心蛊?
风止行见她失神,捏着她下颌的软肉:“月大姑娘好狠的心啊。”
月遮死死地盯着风止行:“风止行,你又没中毒!”
风止行不为所动,扯了下唇,将瓶中的药含入口。
月遮注意到他的动作,语气多了丝俱意:“风止行!你要做什么。同心蛊没有解药,你要死别拉上我!”
风止行扬唇笑道:“当然有解药,不过只有我会。”
月遮木然,唇上一重,药汁流入了喉间,唇舌交织在一起。“呜呜呜......”
月遮反过来咬住他舌尖。半数药汁竟被她推了回来,风止行松了口,扯出缕缕银线。
房间外。本应该回到月府的月淮洲,此时竟出现在了玉兰树下。
温序半倚在一人粗的枝杈上,语气倨傲:“淮洲公子不会不知道,擅自踏入别人的府邸,可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月淮洲身形挺拔,站在树下,脸色阴沉:“月遮姐姐呢?”
温序不在意地回道:“琅琊王府这么大,我怎会知道月大姑娘去了哪里?”
月淮洲不理会他,朝着台阶上的屋子走去。可他还未迈出半步,一朵花瓣嵌入了面前的土中。
温序翻身下树,歪着头:“不可以进去哦。”
月淮洲顺手摘下树枝,扫过温序的头顶。温序扇子转过一圈又回到手中,扇子与树枝撞在一起,四周的落花被震飞。
温序抓住月淮洲的肩膀。月淮洲手掌点地,反身抬腿朝他踢去。
月遮听到门外的打斗声,拔高了声音:“月淮洲!”
“这时候还想着别人?月大姑娘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处境。”风止行用力捏着她的腰肢,将她含糊不清的呜咽声尽数吞如腹中。报复似地将她的唇肉咬出斑驳血花。
风止行起身:“月大姑娘放心,你乖一些,我是不会把你的身份说出去的。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月遮支起半个身子,脸颊残红未退,眸子湿漉漉的。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好像在撒娇。“风止行,我要杀了你。”
她捡起旁边掉落的簪子,向风止行刺去。可突然,心脏传来一阵刺痛,随之蔓延到全身。同心蛊,她不禁痛呼出声。
她哀怨地望向风止行,这人也中了同心蛊,为何迟迟没有反应。
风止行笑吟吟地看着月遮的动作,缓缓地捡起簪子,说道:“月大姑娘怎么连簪子都拿不住了,不如我替你戴上吧。”
“乖,低头。”
月遮只觉后脑一沉,心中想着,她痛也不能让风止行好受,张口咬向他的肩膀。
温序将扇子打开,朝月淮洲砸去。随后身形一转,一手出拳,紧随而来。
月淮洲俯身躲过扇子,和他对掌。以掌对拳,以柔克刚。
温序往后撤了几步,月淮洲趁此机会,飞身上了台阶。
风止行被欺负进角落,衣衫半开。露出缠着绷带的肩膀。月遮欺身而上,拽着他的衣领。
月淮洲推开门,见到的就是这般场景。这怎么看,都是月遮主动。
温序咋舌,拱火道:“哟~你看。我都说了,不让你进去吧。你这岂不是打扰了人家两个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