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 第12章 听雪

高中军训以后，孟听雪并不觉得她与顾西迟还会有交集，毕竟两人性格天差地别，一个内向腼腆，一个轻狂恣意，怎么都不像能玩到一起的。

事实的确如此，两人虽在同一个班，但几乎没说过话，顾西迟虽然性子张扬，一副谁都不看在眼里的高傲模样，但人缘却是极好。

班里有成绩差的同学问他问题，他虽然一脸不耐烦，但都会认真讲解，讲完把笔一扔，顺便占个言语便宜：“爸爸给你讲明白了吗？”

同学笑着骂他：“不要脸。”

久而久之他几乎成了班里男生们的中心，一下课就一堆人围着他。

直至两人被分进同一卫生小组。

某天放学后，孟听雪擦完黑板，开始打扫教室卫生。

顾西迟就坐在位子上，一条腿前伸踩在前桌横杠，单手支颐，好整以暇看着她，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

孟听雪被他看得耳热，背过身去。

“我的生日会，来吗？”他突然冒出一句。

孟听雪是知道他生日的，听说他的生日是2月29，因为每隔四年才一回，每次都是大操特办。

他家境优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光生日宴会就砸进去几十万，今年也不例外，提前三个月邀请了整个班同学，女生们经常成群结队商议着送什么礼物。

孟听雪没想凑热闹，一来两人不算熟，二是她也买不起什么看得过眼的礼物。

孟听雪假装没听见，继续低头扫地。

这是被拒绝了，顾西迟没生气，语气依旧吊儿郎当的：“不想来吗？”

孟听雪还是没说话。

“好吧，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我到时候一定去捧场。”

孟听雪微顿，握住扫把的手捏紧，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缓自然：“我不过生日。”

“不至于吧，就为了不让我蹭这顿饭？”他开玩笑说。

孟听雪站直了身子，少女娇小的身体在宽大校服下略显单薄，细细的脖颈柔腻雪白，被暖色灯光照的仿佛在发光。

“我不知道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

顾西迟愣了下。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开学有次收学生档案，他无意间瞥到过她的资料卡，父母信息那栏，一直是空白的，恍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顾西迟一把拽过书包飞快跑了出去，带起一阵风，后门被摔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孟听雪被吓一跳，不知道他突然发的什么神经，不过他向来让人琢磨不透。孟听雪没再管他，一个人打扫完卫生，倒了垃圾摆好工具，锁上门，准备回家。

走到楼梯口时听到楼下传过急促脚步声，是顾西迟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个蛋糕，看到她，他才放下心来，重重喘了口气：“还好没走。”

孟听雪不解：“你……你干什么？”

“给你过生日。”他一脸理所当然，拽着她回教室。

“我没有生日。”他步子很大，她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那是以前，以后今天，也就是11月27号就是你的生日了。”

“……”

孟听雪无言以对，哪有人这样专横地给人安一个生日啊。

走廊暖白色灯光浇下，少年额间发梢有些湿润，大概是外面下了雪，打湿了他的发。

孟听雪往窗外看去，窗外漫天的白色雪花，银装素裹，雪地上泛出的光芒比屋里还要亮一些。

原来真的下雪了。

顾西迟拆了蛋糕，插了四根蜡烛，却只点燃了第一根就收起打火机，孟听雪不懂这是什么操作：“只点一个吗？”

顾西迟：“你今年多大？”

孟听雪：“十六岁。”

顾西迟说：“点燃的代表1，不点燃的代表0，1000就是二进制16，正好十六岁。”

孟听雪迷迷糊糊听他解释好几遍，也不懂为什么1000是16，最后顾西迟放弃了这个话题，说：“别算了，说说你有什么愿望吧。”

孟听雪回忆了一番以前许过的愿望，认真回答：“愿祖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顾西迟停顿一秒钟，“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得人仰马翻，眼泪都流出来了。

孟听雪面红耳赤道：“你……你笑什么？”

“你以前不过生日吗？”

孟听雪抿着唇：“过的。”

“都这么许愿的？”

“嗯。”

福利院所有不明出生日期的孩子都有个共同的生日，十月一号，这天院长会定个大蛋糕，大家聚在一起吹蜡烛，祝福祖国，还有为福利院捐赠的好心人，愿他们一生顺遂。

顾西迟：“就算你没许过愿，电视剧总看过吧，许愿是说自己想要实现的愿望，不用这么高大上，重新说一个。”

说实话她还真没完整看过一部电视剧，她每天唯一可以看到电视的机会是晚上七点的新闻联播。

她知道自己与别人不一样，她没有后路也没有支援，她孤身一人，唯一的出路便是学习。

她只有努力考上大学才能改变现状，她好想快点长大，快点成年，快点凭自己的能力赚到钱。

孟听雪垂头想了好久：“考上大学。”

顾西迟挑眉：“就这么简单？”

孟听雪：“哪里简单了。”

他们福利院建院数十年，能考上大学的寥寥无几，而且她这次数学只考了26分。

顾西迟俯身凑近，眼中带笑：“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呢？”

孟听雪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顾西迟问：“你这次成绩年级排名多少？”

“627。”

附中高一共820名同学，顾西迟第一，她以为他会取笑她的成绩，但他并没太大反应，思考几秒后说：“就先从这次期末考练手吧，我先帮你进步到年级300。”

孟听雪眼睫动了动，她以前在福利院附属的学校上的学，底子真的很差。

让她短短几个月，进步三百名，怎么可能

孟听雪低头：“不可能的。”

顾西迟慢悠悠问：“如果真实现了，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孟听雪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她想了好久才说：“我去参加你的生日会。”

“这可是你说的，小兔子一言，驷马难追。”

孟听雪皱眉：“你干嘛总叫我兔子？”

“因为很像啊。”

顾西迟用手背托腮，细细打量她，不仅性格像，连长相都像，白皮肤，黝黑的瞳孔，眼尾微微上挑，还泛着红晕。

一定是只修炼成人形的兔子精。

孟听雪以为是说她胆小，这话没法反驳，她的确胆子很小。

孟听雪垂下头，看着眼前六寸小蛋糕，上面还用奶油画了兔子耳朵花边，非常可爱，她不禁笑出了声，低声道：“谢谢你，顾西迟。”

“啊？你叫我什么？”

顾西迟像是很惊讶的凑过来，孟听雪整个身体都被他覆下的阴影笼罩，四周都是他身上好闻的皂香。

为了不碰触到他，孟听雪擎着身子后仰，心脏好像在这一刻停了半拍，又开始不受控的加速跳动。

他这动作差点让她怀疑是不是叫错了名字，可他是班里风云人物，记错谁也不可能记错他的。

孟听雪慌乱道：“怎……怎么了？”

顾西迟托腮：“没什么，就是很惊讶，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的名字，那路上遇到我，你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原来在他们的世界中，知道名字就要打招呼的。

孟听雪以前不懂，她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他，“我以后会和你打招呼的。”

像是一句郑重的承诺。

顾西迟笑了：“好。”

……

孟听雪出了园区往地铁站走去，走到半路忽感脖颈一凉，她仰头看向天空，稀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居然下雪了。

她伸手捧住几片飘落的雪花，不过十一月份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只是夹杂雨丝的碎雪，等落到掌心也融化了，但她依然非常开心。

路过一家甜品店时她心血来潮，进去定了个蛋糕，店员问她有什么要求，她说：“可以把蛋糕边缘的奶油压成兔子耳朵的形状吗？”

“啊？”店员可能是没见过这种花边，“什么样的？”

孟听雪用食指在玻璃柜上画了几下，店员还是没看懂，孟听雪也不想难为人，就说：“算了，就来个普通的六寸奶油蛋糕吧。”

蛋糕做好后，孟听雪提着蛋糕往楼下走，一楼是一间咖啡厅，她怕在地铁上把蛋糕挤坏，外加她也有点迫不及待，就准备去一楼咖啡厅把蛋糕吃掉再走。

往楼下走时她突然碰到一个人，来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呼吸凝住。

眼前男人与记忆中提着蛋糕气喘吁吁跑来给她过生日的少年逐渐重合，好似时间回溯，距离缩短，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手里的蛋糕一眼。

孟听雪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西迟：“回家路上突然想吃蛋糕。”

孟听雪：“……”

这是她的台词啊！

孟听雪低头：“好巧。”

顾西迟：“是很巧。”

“……”

又没话了，她真是又让人尴尬的本领，孟听雪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提议：“要一起吃吗？”

她的声音实在太小，比蚊子高不了多少，但也消耗了她所有勇气，几秒后却没听到他的回答，孟听雪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没关系的，那我先下去了。”

“好。”

“……”

楼下咖啡厅是简约北欧风情，暖黄色灯光，桌面铺着淡黄色格子桌布，每个桌子都放了一盆绿植和水插鲜花。

这个时间恰好是用餐时间，来往的行人比较多。

两人沿对角线坐下，这样的位子令孟听雪想到高中在食堂吃饭，那时候男女生面对面吃饭可是大忌，会被传言谈恋爱的，到时候被老师请家长就惨了。

顾西迟当然不会在乎这些，每次在食堂遇见她一个人吃饭，他都会甩下兄弟们，大喇喇在她面前坐下，还会被他的兄弟们嘲笑：“见色忘友。”

孟听雪提醒过他一次，不要坐她对面，后来顾西迟再遇到她，就会坐她对角的位子。

孟听雪知道，他虽然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却是个很会照顾他人情绪的男生。

孟听雪不清楚他今天突然想吃蛋糕是个什么意思，但桌面的贺卡的确是他写的，想了想还是要对他道谢的：“谢谢你送的花。”

顾西迟抬眸：“嗯？”

孟听雪：“办公室的白玫瑰。”

顾西迟长眉一挑，随口说：“哦，圣诞节剩下的，顺便分了分。”

这话应该是让她别自作多情。

“可是，如果我没记错，”孟听雪的声音很温和，语速也很慢：“圣诞节应该是12月25号，而今天是11月27号。”

顾西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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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