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
明西雾也是个声控。
为表吃错面的歉意,她付了两份的炸酱面钱。
走的时候,她最后看了一眼手好看的声优混血少年支在桌子底下的两条腿。
“……”真他妈长。
店里响起微信收款的播报声,混血少年抬起了头,只来得及看到少女急忙跑出去的背影。
面咸了。
明西雾上车就问老曹要水,老曹让她去后备箱里取。
她从后备箱的矿泉水袋子里扒拉出最后一瓶,还是被人开过盖的,剩下半瓶了。
她拎着这半瓶回到车里:“是不是你喝了又扔回去的?”
曹海平斜眼往后看:“没有啊,你下去再买,反正不急着走。”
“那你着急慌忙催我干嘛,我面都没吃完。”明西雾懒得下去跑一趟了。
最近的商店在那条巷子,再不然就是学校里的便利店,她把瓶子丢旁边儿,和老曹听了一首歌的时间,忍不住了。
她问:“你在等谁呀?怎么还不来?”
“一个学生。”曹海平结束和妻子微信文字吵架,切进最近通话界面准备拨号。
后车门忽然被拉开了,来人先是塞进一个包。
明西雾第一眼就觉得这人衣裳有点眼熟,奶茶色的长袖t恤,浅色直筒牛仔裤。
然后想到这个人应该就是老曹要等的那个学生。
不然不会这么利落地上车。
于是她麻溜地往旁边挪,还帮忙把他的包往中间放了放,接着看见几分钟前和她面对面坐着吃面的人坐了进来。
她一双眼睛瞪如铜铃,目不斜视地盯着混血少年的脸,拍了拍前面座椅,渴望老曹出声,来一句“小伙子你上错车了”。
结果车子动了。
明西雾一脸懵逼收回视线,扒着前座椅问老曹:“他就是你要等的人?”
“是啊。”曹海平从后视镜看少年,“昨天到的今天到的?”
“今天。”少年开口。
曹海平:“坐的飞机?”
少年回答:“高铁。”
明西雾慢慢靠回去,头脑已经卷起风暴。
老曹是台球教练,不会无缘无故和一个学生产生交集。
混血说着普通话,但仍然能从字里行间分辨出口音不是本地人…难道是老曹的远方亲戚?
明西雾又瞄了一眼过去。
发现他背包的侧边口袋里装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更渴了。
这时混血把水瓶拿出来,瓶身朝她倾斜。
明西雾无意识抖了下眼皮,连毛孔都僵硬了三秒钟:“特地买给我的?”
不怪她多想,毕竟她吃的是他的面。
他肯定知道面是咸是淡。
“想多了。”但他说。
少年声音压得轻,又有音乐做背景,老曹可能都没注意他们在说话。
明西雾撇嘴,指了指瓶子:“这什么意思?”
“你不喝也可以。”混血少年作势把瓶子塞回去。
瞅瞅这说的什么?
嘴巴长得挺好看,就不能吐点她爱听的话。
明西雾把瓶子夺了过来,拧开盖,面向另一边的窗子,咕咚咚往嘴里灌着水。
“你把这个填了。”曹海平腾出一只手,从中控台上抓了一张纸递过来,“我这椅背里有支笔。”
混血少年接过纸,从驾驶位的椅背里掏笔,明西雾也因他靠过来的举动,瞥他一眼,好巧不巧瞥见那张纸上当头几个大字——台球俱乐部国家队资料登记表。
明西雾水呛在嗓子里,手忙脚乱拧好瓶盖,余光往旁边飘,他拿手机当垫板,按了一下笔头,先在姓名栏写下两个字。
宁听。
笔尖一顿,宁听察觉她视线,偏过脸看她,明西雾及时收回余光。
什么情况?
哪来的这个人?
她现在有一肚子疑问想请教老曹,可如果现在问了,难保不会在别人眼里留下一个“她想打听他祖宗八代”的印象。
当然不行。
沉寂了一路,直到车停在台球联盟协会的楼下。
“你检讨书写完了吗?”曹海平解开安全带。
明西雾下车,掏出裤口袋里叠得四四方方的纸,老曹拿过打开,看到龙飞凤舞的字迹和划的那一道口子,马上没眼看的样子把纸还她了。
曹海平说:“六楼找领导,把这个交上去,认错态度好点,管住自己的嘴,不能说脏话,领导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明西雾赶紧跟上去,拉开老曹右边的宁听,她习惯了走在老曹右边说话。
宁听停了一下脚步,低头看被她抓过的手臂,眨了眨眼睛,单肩挎上包,走在他们俩的后面。
“你就让我自己去啊?”明西雾问。
“你一个人挨骂就行了,刑期能不能减,他们心里有数,再求爹爹告奶奶都没用。”曹海平今天心情一直普普,“而且我有事。”
能有什么事?
明西雾回头,看后面相距几米的宁听,宁听和她四目相对,她先收回视线,也不和老曹废话了,朝电梯的方向走。
进电梯后按楼层,便看见老曹带着那混血去了一楼的某个办公室。
等她孙子似的挨完了训下来,老曹的车都没了。
明西雾给老曹拨电话:“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这儿?”
“我还有人要接,哪知道你什么时候好。”曹海平道。
还有人?
明西雾暂不说别的,咳了一下清嗓子,特务似的压着声儿问:“之前填表的那个家伙,他是…叫什么宁什么来着?”
“宁听。”
回答的人不是老曹,而是宁听本人。
明西雾秒掐电话。
彻底打断了想要从老曹那儿打探混血底细的想法。
明西雾打车回家,进门闻到一股子烟味儿,明耀在客厅看电视,听见开锁的声音,就把烟摁熄在烟灰缸里,拖鞋都没来得及穿,跑去阳台打开了窗户。
他拿手扇空气里还没散去的烟:“你逃课了?”
不然怎么回来这么早。
“和教练办事去了。”明西雾扫一眼烟灰缸,“我妈也回来了,现在下面停车呢。”
明耀头皮一麻,一路小跑去卫生间拿了空气清新剂,回来在客厅里猛喷。
明西雾帮忙,连同烟灰缸扔进垃圾桶,明耀见心爱的烟灰缸丢了,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刚要数落闺女,门锁响动。
他拽着明西雾往沙发上坐,姜女士进门的时候,父女俩翘着二郎腿看《猫和老鼠》。
“老明,过来帮忙。”姜女士拎着一袋菜进厨房。
“来了老婆。”老明马上起身,龇牙咧嘴地无声指挥明西雾把垃圾袋袋口扎上。
明西雾瞧他妻管严的样子轻嗤了一声。
老明回头瞪了她一眼。
老明不是无业游民,他是个隐形中级地产商,还在医院附近开了家挺有逼格的高级茶社,近期响应政府号召改善店内环境装修,这才失业在家,偶尔跑跑外面,给客户送货。
姜女士是一家运动产品店的销售经理,基本上只有上午忙,下午没事儿就可以从店里回来。
开饭之后,姜女士宣布了一件重要大事。
未来一段时间她要去外地出差,是总公司培训。
“你都销售经理了还要培训呢?”老明往她碗里夹着菜,“老婆你太辛苦了,多吃点。”
姜女士说:“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们父女俩自己看着办,老明你没事下下厨,别饿着闺女。”
“知道知道,你放心吧。”老明楚楚可怜,“去多少天?”
姜女士说:“大概十天吧。”
老明艰难压住想上扬的嘴角,舍不得道:“老婆,我会想你的。”
明西雾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老明见此也给明西雾夹菜,顺便横一眼过来。
想她妈是不可能的。
老明只会在她妈出发去机场的第一时间,宣告自己解放了,然后就会嘴里叼着烟,给他那几个哥们打电话搓麻将。
早上天还没亮,明西雾带着行李箱出门,老明起来上厕所,问她是不是离家出走。
“我妈不在家,你那手艺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我才不想跟你吃外卖呢。”明西雾不给面子。
“……”老明无语,“那你这是去哪呀?”
明西雾头不回摆手:“我住训练中心。”
台球训练中心的宿舍虽然人多,环境没有家里好,但食堂有个阿姨做饭特别好吃。
去完训练中心再去学校,明西雾差点迟到。
刚坐下来,何禾子就扭过头来跟她说话:“咱们班来了一个学霸。”
明西雾吹了声口哨:“我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提高文化课,你的第一名的确保不住了,做好准备当万年老二吧。”
综合班是理科班,但平均成绩不和整个年级比。
何禾子以前是重点班吊车尾,因自小进过乒乓球省队,为减少学习压力被逼来综合班的。
而明西雾一直中等偏上徘徊。
但综合班学生普遍成绩中等,她这样不算突出,可胜在学习敷衍依旧成绩稳定。
何禾子把早餐捧过来:“咱能不装逼吗?”
“人生如果不装逼,那还有什么意义。”明西雾嗅了嗅还挺香,“吃的啥啊?”
“灌汤包,”何禾子又从桌肚里摸出一副一次性筷子,“刚好八个,我们一人四个。”
综合班的早读课基本就是大家的早餐时间,只有个别同学边吃早餐边做作业。
明西雾吃得正香时,教室里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她嘴里塞着半个灌汤包,鼓着腮帮子抬头,见班主任老陶领着一个化成灰她都能认识的大高个走了进来。
“说个事。”老陶手撑讲台,也不管他们吃早饭,“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绥江实验中学转过来的,你介绍一下自己。”
大高个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何禾子头不扭地盯着讲台上的大帅比,和明西雾说:“我说的就是这人,绥江实验中学的学霸,六门满分的变态。听说期中考试就只有语文扣了2分卷面分。”
说完,何禾子转头看明西雾,她腮帮子还是鼓鼓的,眼珠子瞪得像黑猫警长。
“你就坐在——”老陶打量他的身高,手指头挠了挠脑门儿。
其实压根不用想,他这身高只能坐在最后,而且全班唯一空着的桌子就只有明西雾旁边。
果然老陶朝明西雾指了过去:“你坐那儿。”
明西雾咽下嘴里的灌汤包,垂眼继续吃其他的灌汤包。
“说好一人四个。”何禾子把盒子抱回去。
“拿走拿走。”明西雾连筷子都给了他,桌子底下踢了他凳腿一脚,让他赶快坐正了。
何禾子宝贝似的把早餐抱回了自己的位置。
明西雾翻开英语书,眼观鼻,鼻观心,余光见宁听走过来,绕过她身后,从桌子里抽出凳子,又从背包里翻出纸巾擦凳子上的灰,再去擦桌子。
他走过去时带起一阵风,她闻到淡淡的香皂味。
好小子。
她就知道。
跟老曹搭上边的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宁听坐下来,把书包里的书陆续掏出来放好,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旁边,少女翻开的英语书,竟然是倒着的。
宁听:“……”
他目光停了一下,摇头叹气收回视线。
什么意思?
明西雾怀揣着这个问题把英语书拿在手中,盯着眼前倒着的英文书页,好半天才意识到问题,讪讪地转过来了,憋不住话,书本一合,质问宁听。
她侧过身子,一只胳膊搭在桌面,手垂在桌沿:“我书倒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说话语气刺儿刺儿的。
一听就是找茬。
何禾子热闹心起,身子往后靠,竖起耳朵听,然后听见很响的饥肠辘辘声,他疑惑回头看明西雾,少女喉咙不住吞咽,视线低垂,盯着宁听的课桌不眨眼。
宁听把刚从书包里掏出来的煎饼果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什、什么意思?”明西雾眼皮子突然就是一跳。
难不成她想吃煎饼果子的心思这么明显?
不过输什么不能输气势,所以她问话的时候抬了抬下巴。
宁听平铺直叙说:“你不吃也可以。”
明西雾:“……”
激将法?
哎嘿,她偏偏就吃这招。
明西雾把煎饼果子拿过来,高高兴兴地打开咬下第一口,慢半拍意识到这一幕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