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均心跳加快,他都有些讳疾忌医了,但初佳洛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几乎立刻就相信了,“怎么说?”
李卓源给他让出一条道,徐怀均已经站在初佳洛身边,她则指着画框,“你看这里,是不是不对劲。”
这幅画挂在书案正后方,两旁是书柜,然而任何人来到这个房间都不会在这幅画上停留太长的时间,因为整个房间摆放着各式各样昂贵的字画、瓷器、古书,每一样价值都不菲。徐家人喜欢各类珍藏,哪怕是书画也讲究‘花开富贵’,但这幅放置在C位的画颜色过于黯淡,几乎会让人一眼错过。
画面是黑白水墨,由右上角至左下角一道天鸿,画面里大有乾坤,似有一双眼睛向外而望,又像是一双手即刻就要破纸而出,怎么看都有些诡异,在徐家书房这样温暖的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但有钱人的审美古怪也是正常,难免会买些猎奇有风格的东西去体现自己的特立独行,但画不对。
初佳洛鼻尖凑近,隔着玻璃,“水墨画讲究整体性,“浓破淡”融合,而“淡破浓”则比较清晰。这是由于生宣纸先入,浓墨八成再用淡墨或清水破,画面就比较清晰。在视觉冲击上,这幅画没有任何构图技巧,几乎是一气呵成。”纯黑浓墨,淡灰浅墨,白纸留白,一般而言会有色差,但这幅画几乎是瞬间就完稿,没有任何浅淡之分。
初佳洛对于水墨画的研究不深,但她对颜色很敏感,一般人很难分辨细微的颜色差别,可是她几乎可以分毫不差的看出其中的细微差距。
“不都是黑白的吗?”李卓源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门道,他其实压根不喜欢这种书画,他个人比较俗,就喜欢大红大绿色彩鲜艳的。
徐怀均听出她的意思,哪怕是圆珠笔快速划过纸张,也会有深有浅,但这幅画就像是完整一块墨汁泼洒而上,没有笔尖划过的痕迹。但艺术品难免有些猎奇,也可能是画家直接泼墨而上再添色。
初佳洛抿唇摇头,似乎看出徐怀均的疑问,她凑过去,徐怀均手撑着桌沿边附耳去听,“这画不好。”
两人靠的极近,徐怀均几乎可以看见初佳洛侧脸细密的绒毛,他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是画本身不好,而是画里面的东西不好。
徐怀均面向这幅近一米左右的画,画里黑墨如长刀,玻璃倒映出他的影子,两人阴阳相隔,处于两个世界的物隔空对视,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我砸了它,有用吗?”
李卓源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这是我买的,你们好歹先问我的意见吧。”
徐老也在一旁看这画,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联想小孙子近些日子不舒服,“李卓源,你看你买的什么东西,招来的什么玩意儿。”
老人家最是忌讳这些神鬼之说,尤其是徐老,他平日里就担心这些,每年都要在庙里豪掷千金香油钱给家人祈福,就怕有东西脏了门楣。
书案前徐怀均和初佳洛并肩而立,与‘它’对立而站,徐老和李卓源则分别站在两侧,楚承业原本站在门边,这时候也隔着书桌站在初佳洛身后。
那画纹丝不动,初佳洛见它似一团黑气开始旋转,那墨汁居然眼睁睁开始浮动,她一把按住相框,那墨像是触手一般突兀停下,其他三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目瞪口呆,倒是徐怀均完全不惊讶,只是死死盯着画面本身。
这幅画如同流沙般走动,古怪的美感给它增添了不少风情。
初佳洛右手扶着相框,和它对峙,她丝毫不怕,那墨眼看逃不掉就从画纸上往外钻,生生黏在了画框上,像是她将手按在玻璃上以至于墨沾在画框上的假象。
一时间房间安静下来,但离画最近的徐怀均已经感受到了极强的肃杀之气,那透过玻璃的并非是善类,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姑娘独自面对这些,他往前一步想要挡在初佳洛身前。
“住手。”
徐怀均立刻回身挡在初佳洛身前,一把抱住她,身后却并未再有任何声响。
吕烟然乌发垂肩,脸上不施粉黛,肤色白里透红,她阴沉着脸看着这幅水墨画,有些愤怒的瞪了一眼李卓源,“你怎么把它挂在这儿了,我不是和你说收起来。”
这事还真的得怪李卓源,这人就喜欢显摆,他看不懂画,但觉得老婆喜欢就是最好的,他自己喜欢艳俗之物,这种过于高雅的东西能体现自己的审美,因而在书房空出块地方的时候,他就把这幅画挪到了最醒目的位置。
初佳洛被人挡在身前,桌子和画不过六十厘左右,两个成年人并排就有些挤,他反应那么大,几乎是把她放在了桌上。
她窝在徐怀均怀里,抬头说:“放心吧,他还是个小家伙,不会伤人。”撑死就是对人呲牙咧嘴吓唬一番,一开始就没有动手的打算,因而初佳洛才不害怕直接动手。
“小吕呀,这是怎么回事,这画怎么大有古怪啊?”徐老其实有些不开心了,这样不吉利的东西,明眼人都觉得不好,他们夫妻俩居然送这种东西过来。
两个女孩对视,初佳洛知道那句话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画里的东西所说。
这小家伙也太不成气候了,一吓就漏出马脚,它居然就吓得要逃跑。
徐怀均拉着初佳洛往另一边走,虽然初佳洛看上去和这些东西很熟悉,但徐怀均怎么也得护着她。
吕烟然简直头疼,她压根没想到李卓源随手拿的礼物是这幅画,她有些嗔怒的推开李卓源,“阿公,这是我的私人收藏,画家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他去世前烧掉了所有画作,也就只剩下这一副遗作,我让卓源买下来放在家里,谁知道他到处显摆。”
她伸手就要摘下画,李卓源却按住她的手,“老婆,这画危险,还是烧了吧。”
吕烟然挡在画前,那画在她手里一抽搐,像个小孩一样瑟瑟缩缩,如同知道自己做错事情一般不敢乱动。
“吕姐姐,”初佳洛走到她身边,“它作恶了,前些时日徐怀均日夜难眠,很有可能就是它到处吓人。”
初佳洛话一出口,吕烟然吓一跳,“什么?不可能,它怎么会这样。小均,你是因为这事不舒服?”
徐怀均默念,子不语怪力乱神,但现在一切却是难以解释。
“嫂嫂,我不知道。”
吕烟然取下画,搁置在地面上,思索片刻,望向李卓源,“那就烧了吧。”
那画居然丝毫不敢乱动,乖巧的停在原位,李卓源接过画,“老婆,你要是喜欢这个画家,我再帮你找找他其他的作品,总会留下一些。”
“你烧了这只猫,怕是再也找不到其他画作了。”初佳洛看着那画有些舍不得,“它胆子那么小,要是还有陪着的,压根不会孤身在这。”
吕烟然回过头,有些茫然,“猫?你怎么知道是一只猫,你看见了?”
初佳洛可以辨认极其细微的颜色差别,也能在画面中看到一般人看不见的图案。
“是一只浑身雪白,耳朵短小,肥肥的,眼睛圆圆的,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初佳洛描述的过程中,吕烟然似乎真的看见了年少时候那只小猫。
“是‘如果’。”她侧身去看画,有些伤感,“它很聪明,但又皮的很。可是做错事情总归是不好的,我也帮不了它。”
初佳洛面向徐怀均,“没想到你还怕猫。”
徐怀均皱眉,“什么猫?”他却是不喜欢小动物,但还真说不上怕这些活物,平日里只是嫌麻烦,又嫌脏。
“你没在梦里看见这只白猫吗?”
李卓源手中那画一抽,他差点握不稳,几人都往那画看去。
徐老先开口,“烧了,是不吉利的东西。”
“那你会看见什么?”初佳洛觉得有些不对劲,徐怀均的反应确实像小猫,难道不是和画有关。
徐怀均想要开口,几番却觉得有些难以描述,那些画面着实有些开不了口,周围都是长辈,他真假参半说了句话。
“人,一个女生在和我说话。”
番外10
河边的风清冽,那边的水漫过脚踝流淌,小兔子呜呜噎噎的。
“你就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保护神!哪有这样的!”小兔子朝着他咆哮。
雨水滴落在它的头顶上,顺着发丝往下/流,它是一只脏脏的兔子。
可是这种折磨一瞬间也没有结束。
小兔子们的坏是那么的纯粹和自然,甚至不需要刻意的引导,只需要一个眼神的默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白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