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你是蛇…妖?!”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桑落无语凝噎。
“何必如此生分,唤我阿音即可。”
男子伸出毫无血色的手将缩进墙角的桑落一把捞出来,好心地抚了抚了她的背,好笑道:“你且将心放肚子里,你助我脱离秘境,于我有恩,我不吃你。”
桑落被他任意摆布,内心七转八绕,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
此时已顾不得许多,桑落面上强作镇定,纂在袖子里的手已悄悄收拢,去摸传音玉。
“我叫莫凡音,”莫凡音眼波流转,细长的瞳露出丝戏谑来,“哦,对了,传音玉的音。”
桑落僵住,如被雷劈般呆愣当场。
莫凡音其人也算的上是上古大妖,不过关于他的传闻并不多。
桑落只知此人长得极为俊美,相貌在六界中颇负盛名。与他的相貌一同在六界流传的,还有另外一桩秘辛。
说彼时六界繁荣共存之时,莫凡音和天神玖玄皆倾心青岚神女,二人势同水火,甫一碰面必然是刀光剑影,打得难舍难分。
后来神魔大战时,青岚神女战死,玖玄上神被贬,妖界大名鼎鼎的莫凡音也没了踪迹。大家诸多猜测,谁也不曾想到,他竟待在溟沧秘境。
莫凡音大手一挥,绿光闪过,桑落只觉手下一空,掌中的传音玉便出现在他手中。
桑落登时警铃大作,若他发现自己与玖玄的关系,岂不是更加危险?难道,她一个还未有所成就的小仙便要就此陨落了?
她强压下心底的慌乱,佯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又偷偷盯紧了他的神色变化,贴身的薄衫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状若无意地把玩着那颗莹白的玉珠,忽然凑近了嗅了嗅,惊讶道:“哦?竟看不出原来竟是个上神?”
“这是我捡来的。”求生欲使得桑落不及多加思索便脱口而出,想了想,又补充道:“您别误会,我只是一介小小枯树精,得机缘造化才拾得此物。”
“捡来的?”
桑落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是妖?”
桑落点头如捣蒜。
“如此,便好办多了。”
莫凡音换了个姿势侧卧在桑落身侧,宽大的袍子自肩头滑落,露出里面莹白的肩头。桑落有些窘迫,又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大惊小怪,只能不着痕迹地朝床沿方向挪了又挪。
“你助我脱离溟沧秘境,我岂有知恩不报的道理,我妖族向来不喜欠人的东西,”莫凡音幽幽道,“不知你是否听闻,我白氏一族的先祖曾为报答一个凡人的救命之恩,不惜舍弃万年修为与这人结成连理,此法我觉得颇为彰显诚意。”
桑落:……
“好在你我皆为妖族,本是同宗同源,不若,你便跟了我,让我来偿还这恩情如何?”
莫凡音言罢往虚空一抓,手里多了颗黑亮的珠子,比玖玄的那颗还大,还亮。
“这便当是定礼,可惜我刚出秘境,修为尚未恢复,这礼薄是薄了点,将来定会补足了,总好过你捡别人的不是?”
桑落惊得嘴巴张大,三魂不见七魄,如今这是什么运数,先是去溟沧秘境开了眼,竟还有命活着出来,带回来个上古大妖,竟扬言要与自己结为伴侣?!
桑落差点脱口而出,并非我于你有恩,而是你大蛇妖救了我啊!后一想又怕他更加坚定让自己嫁于他的想法,赶紧转了话锋,作出一副善解人意又无比惋惜的神态来。
“莫大哥您在六界有那般盛名,我是如雷贯耳,实在不必如此委屈了自己在我一介小妖身上。我只是阴差阳错误闯了秘境,实在担不起对您有恩这等名头,况且,我也是因着您才有幸逃出秘境保下小命,权当两两相抵了吧!”
若说是她带他逃出秘境,那是万万不能的,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相当清楚的。或许是身上带着的玖玄研究的那些宝器的作用。
“两两相抵?”莫凡音似乎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莫不是小娘子觉得我心不诚?也罢,我便先将自己全全交于你,你总该将心放肚子里了吧。”
言罢,莫凡音十指一翻便将外衣褪去,露出修长挺拔的身躯,欺身上前便将桑落钳制在胸前。
桑落震惊之余,忍不住叹一句,妖界的风气可真是令人驰往。不由地想起刚化形的那日在玖玄的榻上醒来,同为六界赫赫有名的存在,玖玄却总是冷着张脸,连睡觉都穿得严严实实。
心头没由来地蹿升气一股失落感,桑落两眼无神地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瞧她不为所动,甚至还在走神,莫凡音眸底佯做的温柔之色终于渐渐褪去,冷了下来,语调却依旧温柔:“你若还是不愿,便是想让我就此欠着你的恩情,可真难受啊,不若换个法子,我这便将你吸纳了,补了我的元气,咱俩也算在一处了,一了百了。”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变化如此之快,桑落早有准备,迅速从袖兜里摸出另一颗土黄色的珠子。
遁地珠。
落魄的上神玖玄别的嗜好没有,偏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炼的一些有用没用的法器便一股脑丢给桑落。桑落也不嫌弃,欢欢喜喜的接下来,又细细地挑挑拣拣,选出几样实用的来带在身上,毕竟,先天修为不足,总要想尽办法弥补一些才是正理。
桑落灵机一动,心中默念口诀,身形瞬间便化作一支通体莹白的发簪,快速自莫凡音怀中滚落,三两下滚下床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旋即没了踪迹。
莫凡音愕然地看着桑落在自己眼皮底下一顿操作便消失了,有些愣愣的。
他是防着她耍滑来着,没曾想她的本身竟是一支发簪?
莫凡音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旋即摊开掌心,一缕红色的残魂幽幽笼在掌心。
唇角扬起,俊美的男子终于笑了,笑意毫不吝啬地染进了眼睛里,透出莹莹的光亮来,莫凡音低喃: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残魂收进早已备好的一只黑色的小瓶里,又用线穿了挂在颈间,收进里衣内侧贴近胸腔的位置。
角落里白光闪过,是那小仙留下的传音玉,里头飘来一声令莫凡音无比熟悉的声音:“桑落?”
莫凡音的唇畔勾起冷笑:一只簪子么?讨来簪发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桑落逃了许久才敢钻出地面,化作了人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嚯!这年头的地仙都如此年轻啦?”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正是之前那位仙岛附近等着见上神的枯瘦老仙。
第一次被人称作地仙,又听闻他称赞自己年轻有为,桑落赶紧挺直了腰身,端出一副正经神仙的端庄姿态来。
原本还有几分敬意的老仙待看清桑落之后,脸色迅速变化,惊得长大了嘴巴,颤抖着身子就要跪下来。
“神女啊!九天神女在上,请收小仙一拜!”
“我?九天神女?”桑落一把将他扶起,指尖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狐疑。
老仙颤抖着伸出四根手指,声音都有些发颤:“小仙在此地守了整整四百年了,终于得见天神……如此,此生便无憾了。”
桑落被老者的虔诚所感动,亦有些微微动容。
“只是……”老者说着,话锋一转,面露难色。
“只是什么?”
老者的脸上闪过局促:“请神女恕小仙冒犯,您属实不该一时想不开便去跳了那溟沧海,若您真有个万一,可让他老人家怎么办哪!上神已经够苦的了……”
桑落整个人晕晕乎乎,只断断续续听得什么想不开,上神的,越发奇了,忙问道:“我?跳海?”
老者只当她是难为情,善解人意道:“那日在溟沧海畔,小仙我看的真真的,在场多少小仙都瞧见了。不过神女也莫要羞恼,这夫妻之间哪有不磕磕绊绊的,玖玄上神在六界素有美名,最是温润不过,这不,您前脚刚跳下去,他老人家后脚就追出来了不是?”
“你亲眼所见?玖玄上神?他从扶桑宫出来了?”桑落被玖玄二字炸的脑袋都要开花了,早顾不得什么旁的细枝末节,只揪着老者的衣领迫切地问。
枯瘦的老仙被她拽得云里雾里,身子抖得如同秋日的落叶:“自然是千真万确……”
老者还待再说,却不料桑落霍然松手,撒腿就往远处跑去,害得他一把骨头没站稳重重摔在地上。还不忘冲着桑落得背影大喊:“欸!神女,有话好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啊!”
摸了摸身上,想起遗落在青瓦房里的传音玉,桑落一咬牙,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只是没有再潜入地下。一路上才发现,这只是溟沧海附近一座勉强可以称得上小镇的地方。
镇上稀稀拉拉三两个人影,均是修为低微的一些小仙。人不多,讨论的却是同一桩事——玖玄上神出山了。
“这玖玄上神果真气宇不凡,比我想象的还要清贵出尘些,谁能想到这是个没落了的神仙啊!”
“这你就不晓得了,玖玄上神何等人物,那是多少岁高龄的古神了,说起来在九重天也是极有脸面在的,一时贬黜又有什么要紧,我看那溟沧海异动,这玖玄上神归位的日子不远啦!”
“仙友言之有理,只是这玖玄上神都这般高龄了,还提得起剑吗?他都乘着坐骑出山了,想来他老人家应是大不如前了。”
“哎!”
……
桑落一路上听得起劲,大抵均是玖玄上神如何如何战功卓绝如何如何飘逸出尘。
又有两个女仙并头凑在一处,脸颊红云飞起,正耳语得热火朝天,桑落好奇心起,悄悄朝她们靠近了些。
“仙友此话可当真?玖玄上神这般人物竟已婚娶?可憾我竟生生错过了!哎!快细细说来与我听。”一女仙捶胸顿足。
“那还有假,我亲眼所见,要说这夫人气性也忒大,竟一时想不开自云头一跃而下,一头扎进溟沧海去了呢!这上神的感情果然浓烈!”另一女仙啧啧称叹,面上一副“亲眼所见”的得意之色。